H先生開始說了。


當時的我正在日本拜訪一位日本友人,我們是在一次的國際登山活動中認識的。他名叫五十嵐剛村,是個相當健談的人,目前在一家運輸公司中擔任主管。

由於我大學時修過日文,日文也說的挺順口,無意間便跟他成了好友,在認識他後隔了幾個月,他便邀我到他的家鄉琦玉玩玩,我當然答應了。

當時正值寒冬,琦玉正下著大雪,我剛下飛機便直打了好幾個哆嗦。

剛村相當高興的開著他的車子來機場載我,一屁股做進車子裡,的確暖和多了。

「琦玉都這麼冷的麼?」我看著擋風玻璃上的積雪,剛村正在用雨刷將窗上的積雪給清乾淨。

「不,這還不算冷呢!」剛村一邊操縱著雨刷把手一邊說:「你們台灣那裡不常下雪,應該還不太習慣罷?現在還算是小意思。」

「難道還會更冷?那我可真是受不了了。」我把雙手插進大衣口袋裡,整個身子捲了起來。

在去剛村家的路上,我們兩個又聊了一些最近的閒事。

直到踏入剛村家的門口,我發現剛村一踏入玄關就對著一座木偶相當恭敬的欠了欠身。

我打量了一下那座木偶,是一個穿著和服的女孩造型,女孩樣貌十分清秀,約莫十四五歲,木偶並不大,大約二十公分高。

我問剛村道:「這木偶是什麼?」

「啊,這女孩的木偶麼?」剛村說道:「這其實有個故事,想聽麼?」

我連連應道:「想,想,當然想。」

「進去再說吧,從玄關吹進來的風還真有點冷。」剛村呼了口氣,進去了,我同樣也尾隨了進去。

剛村家的客廳中間有一張雕刻風雅的龍鳳木桌,上頭放著一組泡茶器皿。

「來幾杯熱茶?」剛村拿起茶壺,對我問道。

「成,我快冷死了,最好也來些吃的。」我答。

剛村聽完,便拿著茶壺進廚房去了。等他回來,他手上的茶壺已沖好了茶,另外他還帶了兩塊熱呼呼的番薯。

剛村拿出兩個小茶杯,各倒了一杯,接著又把其中一個番薯遞給我,他直囔道:「快拿去吧,這番薯真是夠香,我都快受不了了。」

我撥開番薯的皮,香噴噴的地瓜味馬上撲鼻而來,令人食指大動。

我大口咬了一口地瓜,又喝了一口茶,說:「剛剛那個故事,說來聽聽?」

「可以,其實那故事說怪不怪,但又有點兒神奇。」剛村這麼一說,我的好奇心又更重了。


當時一個有名的戲劇團正來到琦玉作巡迴演出,正巧剛村全家剛好正是戲迷,便決定全家一同坐公車去看。

當時也是寒冬,雪要比這時要大上許多,其實出門是十分危險的。

但戲劇終究贏過了安全,剛村全家仍然決定要去觀賞表演。

正當眾人收拾好了東西,正要一同出去坐公車前往劇院時,突然有人造訪。

剛村出來迎接,發現來訪的竟然是一名女孩。她年約十三,穿著一件紅白花樣的和服,懷中抱著一個布袋,身材嬌小,長的清秀可愛。此刻女孩的臉在寒冷的大雪下,早已被凍的通紅。

「有事麼?」剛村對著和服女孩問道。

和服女孩看了看剛村,問道:「能讓我進去歇息歇息麼?」

剛村心中一想,這小女孩是來借個地方休息的,但在這種天氣下怎麼會穿合服出來?實在怪異。

「小妹妹,妳......」剛村還未說完,和服女孩就插話道:「先生,求求你了,外頭實在冷。只要讓我進去取取暖、喝杯熱茶就好。」

剛村心唸一轉,把這樣一個女孩子丟在外頭的確也不太和適,但偏偏他們又正要出門,那該怎麼辦?剛村打定主意,還是先把女孩帶進去,由母親決定比較好。

「剛村你留下來陪她!」剛村母親一聽剛村說完,連想都沒有想的就這麼說道。

「呃?可是我也想去看表演啊?」

「戲劇跟人家小女孩哪個比較重要?」剛村母親質問道。

「這......當然是人家小女孩了......」

「這就對了!我們去看表演去,剛村你留下來好好照顧人家女孩子。」

「這,不公平啊?」剛村反駁。

剛村的弟弟五十嵐伊平也說道:「媽媽,留哥哥一個人下來也對他太不公平了。」

「那你說怎的?」剛村母親將茅頭轉向伊平。

「我說,我們一塊留下來吧。」伊平說道,「反正戲團也會在琦玉留他個四五天,改天再去看也不遲。」

剛村母親望了望正在喝茶的和服女孩,嘆氣道:「唉,那就改天再去看好了。」

待剛村母親踏入房間,剛村父親終於說道:「你母親是多愛這戲劇阿,她可是一天也等不得的呀!」

和服女孩也打破沉默,說道:「是,實在對不住,為了我,使你們都不能去看表演了。」

「沒什麼的,妳不用在意,」伊平陪笑臉的坐到和服女孩對面,問道:「妹妹,妳是從哪兒來的?」

「靜岡。」女孩回答。

「靜岡?那不是過了山梨後面嗎?那麼遠?來琦玉幹麻?」

「來找親戚的,想不到竟迷了路。」女孩苦笑道。

「那妳為何穿著和服?外頭很冷哪。」剛村的父親關心的問道。

「我習慣穿這樣。」女孩簡單的回答。

「那需不需要我們幫妳找妳的親戚?」剛村問。

「不用了,等會兒我再自己出去。」

「這怎麼行!」伊平大聲的喊道:「妳一個小女孩,在外面太危險了,還是我們送妳吧!」

「不,真的不需要。」女孩搖頭道。

「伊平說的對,妳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實在太危險了,還是我們送妳吧。」剛村父親說道。

和服女孩坳不過三男人,因此只好讓剛村他們陪著女孩找親戚。

由和服女孩帶路,剛村等三人陪在一旁,這樣走了數十分鐘後,和服女孩突然說道:「行了,這條路我認得的。」

「妳認得?」

「是啊,」和服女孩說:「到了這兒我就知道該怎麼走了,不需要你們繼續陪下去了。」

「是這樣啊,」剛村父親說:「但為了安全,我們還是送妳到門口........」

剛村父親還沒說完,就被女孩打斷:「不用了,到這裡就行了,真的很謝謝你們。」

女孩說完,竟一溜煙的跑了,消失在濃濃大雪之中,剛村等人都想不到女孩竟會跑的如此之快。

剛村等人在周圍找了一下,並沒有發現女孩的身影,便回家去了。

隔天,新聞報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一輛公車昨晚在平交道上被火車撞的粉碎,幾個來不及逃下車的乘客當場被輾斃。

這新聞在一般人眼中還不覺得怎樣,但對剛村一家人來說,實在是相當震撼,因為昨晚出事故的公車,正是他們打算要坐去看戲的那一台。

由於那和服女孩的打擾,剛村一家才未坐上公車,也因此逃過一劫。

事發後數天,剛村母親一直囔囔道:「座敷娃娃顯靈啊......」

至於座敷娃娃,我還是在這邊簡單描述一下好了。座敷娃娃是一個長的像小孩的妖怪,平常只會發出一些怪聲音來騷擾人們。事實上座敷娃娃算是一種好妖怪,因為她們會給人們帶來好運,也因此有些自私的家庭會請法師來設結界,限制住座敷娃娃的行動,強迫她們留在自己家中。

剛村母親還找了個雕刻師父,請他做了個和服女孩的木偶,女孩的長相是藉著剛村母親的記憶而雕刻而成的。

至於那女孩到底是來琦玉找親戚抑或是座敷娃娃?剛村事後也到和服女孩消失的那條路上細加搜尋,但再也沒有發現女孩的身影。女孩既然消失,那這問題的答案也就無法得知了。


剛村說完這個故事後,我已經把整塊地瓜給吃光了。

「還有一件事很讓我起疑。」剛村突然說。

「什麼事?」

「玄觀的那個木偶,我總覺得不對勁。」剛村眉頭皺了起來。

「怎麼個不對勁?」我開始回想剛剛在玄觀看到的木偶,似乎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啊?

「那個木偶似乎在成長,」剛村說:「我總覺得,這木偶就像一個人似的,一天一天的長高,連樣貌都變的成熟了不少。」

「莫非是你多心了?」

剛村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但願如此。」


數天後,我回台灣了,這幾天中,我也從剛村的弟弟伊平及剛村父親那裡得知了和服女孩的故事確實是真的,而他們倆人竟然也一致認為,那木偶似乎也有在成長。

只是,我以後再也沒有到過剛村家了,而往後與剛村的對話,也在也沒有提到和服女孩的事,剛村既然不說,那我也不敢問。

那個木偶最後到底有沒有在成長?

這個,是個頗困難的問題吧......



阿攤 2006/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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