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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車下車後,我還是老樣子在附近刻意地晃了晃以確保沒有人跟蹤我。每次出門都得這樣看看自己有沒有被人跟蹤,真的是一件麻煩的事。以後盡量不要被追殺,這點你們以後最好牢牢記起來,不然隨便看到一個可疑人士都會嚇的半死。

今天是禮拜天,工廠不用上班,一群外勞圍在鐵皮屋前的小廣場上烤肉。其中一個住在莎拉她們隔壁的男外勞看到我來了,朝我揮揮手,大喊著什麼。可能是在跟我打招呼吧,於是我也朝他揮揮手,回喊:「你好啊!」

不過我ㄧ眼看過去沒看到莎拉她們,於是繼續往莎拉她們的鐵皮屋走去。只見那朝我揮手的外勞從板凳上跳了起來,直接跑到我面前,氣都沒喘一下地說:「你回來了?找小惠她們?」

「嗯,她們不在嗎?」

「不。」男外勞搖搖頭,臉色複雜地說:「昨天……一群警察過來,把她們帶走了,四個都帶走了。還有幾個穿西裝的人,看起來不像警察,很可怕。」

「……」

心情很複雜。

但我卻很安靜,我的語氣甚至沒什麼變:「是喔?那些警察說什麼?」

「說她們是非法打工,但這不可能!她們四個的仲介跟我一樣,我們都在同一個地方上班,都是合法的!」男外勞激動地說。

「我知道。」我很訝異我的反應竟然可以這麼平淡。「你說還有一些穿西裝的人?他們打什麼顏色的領帶?」

男外勞想了想,說:「好像是黑色的,我沒仔細看。」

「嗯,知道她們被帶去哪裡嗎?」

「不知道,拘留所吧?她們根本不敢反抗警察,不過應該馬上可以跟仲介查清楚吧?她們應該很快就可以回來了。」……真是天真的想法,他絕對想不到這已經牽涉到黑道與殺手間的恩怨了。

「那好吧,那四個女孩回來的時候叫她們打給我。」我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沒問題。」那外勞也比。接下來我在他的邀約下啃了幾片土司配烤肉,然後揮揮手說再見,離開了外勞宿舍。

走啊走的,也不知走了多遠、多久,我就好像一具沒有意識的殭屍,任憑自己的雙腳移動著,當我回過神來時,我正坐在公園裡的一張長椅上。當殺手時的壞習慣,真難改。

此時,我剛剛的冷靜情緒突然消失,撲面而來的,是巨大到壓垮心胸的愧疚感。我痛苦地抱住了頭,感覺似乎有雙看不見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的鼻子簡直無法吸氣。

千防萬防,暗箭難防。我跟莎拉她們的關係還是被道上的人給看到了。抓不到我,就從我身邊的人下手,真是黑道尋仇的標準手法。

帶走她們的是一群警察跟幾個黑領幫的人,這樣看來,黑領幫想從她們身上打探到我的下落,也就是說莎拉她們可能暫時不會遇害……放他媽的狗屁了,黑領帶這頭豬會作出什麼事我根本不知道。搞不好他想把我身邊的人通通都給除掉,莎拉她們一被抓過去就被處決了也說不定。

他媽的……

頭皮幾乎被我抓出血來。

如果不是我,莎拉她們不會被抓走。如果不是我,老闆也不用跟黑領幫硬碰硬槓上。如果不是我……

「幹!」我突然揮出一拳,把長椅旁邊的垃圾桶轟飛,嚇到一對正在散步的老夫婦。

因為自己的緣故,害死一群女孩子,這實在是……

要先把莎拉她們救出來才行……但該怎麼救?她們是被抓去警察局了嗎?還是拘留所?

幹幹幹,通通不可能,就算真的在哪裡好了,去找她們也絕對是掉入陷阱,死路一條。

忽然,我想起了什麼,站起身來拍拍外套口袋,確認自己有把手槍帶出來。

「鴻傑是嗎……」




如果說黃色小街是殺手的軍火專賣店,那葉伯就是殺手的尋人櫃檯,他通常都在固定一家便利商店前出沒,要打聽各種消息找他準沒錯,比白雪公主後母的魔鏡還實用。

「葉伯,我要打聽一個人。」

便利商店前,我咬著淋上辣椒醬的大亨堡。

「給我名字。」葉伯手上拿著杜老爺巧克力霜淇淋,我請的。

「鴻傑,可能是黑領幫的。我所知道的只有這樣。」

「嗯……」葉伯嘆息:「小子,你這一次賭的太大。」

「抱歉,我有難言之隱。」我笑笑。

「為了女人?」

「一半是這樣。」

「為了女人而送死,這種事歷史上有太多教訓了。」

「但這可是男人的天性。」

「……好吧。」葉伯拿出一張衛生紙跟鉛筆,草率寫下一串字交給我:「到這地址去,可以找到你想找的人。」

能夠在衛生紙上任意的寫字,是葉伯的特異功能之一。

「多謝,下次去俥傌砲我請你。」我感激收下衛生紙。

「我老了,沒再去那種地方啦。」葉伯感嘆,又說:「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直接跟我問黑領帶在哪?」

「就算問了,你也不知道吧。」

「說的也是。」葉伯抓抓頭,「黑領帶這種大魔王級人物,真的是很難找啊……」




到了地址,我有點錯愕。

我本來應該是酒店、PUB之類的地方,但這裡……托兒院?

我站在鐵門外伸長脖子看看裡面,一群小孩正在草地上打著塑膠製的玩具棒球。幾個看起來像老師的人在旁邊不斷喊叫著。

「哈囉!不好意思!」我揮揮手大叫,吸引了一個正在撿球的老師的注意。「能夠請問一下嗎?你們這裡有人叫鴻傑嗎?」

「鴻傑?王鴻傑嗎?」

「對!」應該對吧,我想。

老師把球拋丟回去,對我喊:「那是我們院長!」

「我有事找他!他現在在嗎?」

「喔,你等一下!」那老師小跑步到其他老師旁邊,側耳交代了些什麼,接著就朝托兒院裡跑了進去。當他出來時,身後多了一個人,一個,看起來絕對不會跟黑道有關係的人。

王鴻傑院長是個面目慈祥的老人,圓滾滾的肚子看起來有趣但並不噁心。一個十足聖誕老公公模樣的人,許多小朋友看他出來了,馬上一窩蜂的去拍著他那圓鼓鼓的肚子,他也沒生氣,只是連說:「好、好,乖。」。他瞧見我站在外面,馬上說:「唉呀!這不是阿浪嗎?今天怎麼有空來這裡?郝老師,快去開門,別讓浪先生在外頭站著了。」一旁的一個老師聽了,馬上走到鐵門前幫我開了門。

這王鴻傑果然不是普通腳色,看到一個被自己幫派通輯的殺手來找他還能面不改色,而且還可以笑的這麼友善……

「浪小弟!近來可好啊!」院長拍拍我的肩膀,很有手勁。

「不錯啊,呵呵。」我微微牽起嘴角:「我們進去說吧?」

不自覺中,我摸了一下藏在外套裡的手槍。



「我大致猜得出來你是來做什麼的。」

院長帶著我在托兒院的走廊中散步著,路上時常有幾個小朋友與我們擦肩而過,而每個人都跟我們說聲:「院長好!」

「那就好辦事了,把我要的答案給我,我就走。」我。

院長停下腳步:「阿浪,你以為我會顧及在這裡的孩童而乖乖聽你的話?」

「是。」我也停。

「你太天真了。」

「做殺手,有時候天真一點是好的。不如這樣吧,我給你一個選擇題,要嘛我直接在這裡拿出槍來抵住你的頭逼問你,你不回答的話我就直接斃掉你。不然,看你是要拿槍出來還是早就有埋伏……二選一。」二減一等於一,小學生都會。

「……是因為喬丹,所以讓你賭這麼大?」院長臉色沉重。

「不,還有幾個女孩。」我的手已經伸進外套裡。

「你身為殺手,應該知道在通輯期間不應該跟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混在一起,不然這些人絕對會被對方反過來利用。」

我冷哼,不作回應。

「……你們殺手真的很難懂。」

「黑領帶在哪?」我冷冷問。

「你要直接去找他?」院長微微一驚。

「要不然你知道喬丹跟那四個女孩在哪?」

「……」算是代表不知道了。

此時,一群小朋友嘻嘻哈哈的從我們身旁經過,每個人都相當有精神的大喊:「院長好!」

「好、好,院長有客人,你們去玩喔。」院長揮揮手。等那群小朋友走後,他嘆了一口氣,對我說:「你可以看到,我完全不像混黑道的人。」

「嗯,我也很驚訝。」我實話實說,當看到地址是托兒院時我還在懷疑是不是葉伯抄措地址還是我走錯路了。

「我回答你剛剛的選擇題吧,兩個選擇是吧?」

「對。」我說,慢慢把手朝手槍移動。不過這只是做做樣子給那院長看而已,照這情形看,他九成九會選第二個。

「我選第一個。」

我驚住了,即將握住槍把的手也在外套裡急凍住。

院長對我慘然一笑:「在我們黑道,背叛是最重的罪,就算有十八層地獄也不夠我死。所以很抱歉,我什麼也不會說。」

即將握住手槍的手,彷彿麻痺了。

我賭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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