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深山、暴雨,跟一名奔跑中的男人,這些東西絕對不會讓你聯想到普通的校園或是愛情小說,當以上這些元素串在一起時,絕對是,一個恐怖小說最適合的片段,或是開頭。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下了大雨,男人剛上山的時候,天空中蔚藍清新、連一片雲都沒有。雨水、樹枝、樹葉毫不留情的在男人身上拍打著,男人雙腿飛奔,他可能不知道山上已經下了大雨,因為在他的聽覺裡,自己的喘氣聲已經蓋過了雨聲。在他的心裡,恐懼感大過了身上被雨水拍打的疼痛感。

他就是我。

我奔跑,腳踝突然感覺似乎被樹枝給拌到了,我整個人翻倒,在泥濘的山地裡轉了好大一圈。

但不能停。

我撐起身子,用手揉掉眼睛上的泥巴,看到一絲燈火在前方不遠處亮起。


「大叔,快開門!」我猛力拍打著小木屋的門,吼叫著。

「誰啊?知不知道幾點了?」裡面的人似乎正從熟睡中被吵醒,抱怨了幾聲後,察覺到我的語氣的急迫性,連忙來開了門。

門後是一位穿著汗衫的平頭大叔,他看到我的模樣,大驚道:「呀?年輕人,你怎麼搞成這樣子?另一個人呢?」

「快,大叔,讓我打個電話報警……」我哭了,淚水和雨水結合在一起。「是妖洞……妖洞把她給吃了……」

大叔一駭:「妖洞?」

「對……傳說是真的……快讓我打個電話!不然就來不及了!」

「好好,你先進來吧,把身子整理一下,你看起來跟隻山妖一樣。」大叔把門敞開,讓我進了去。我一進屋,根本沒時間去整理自己,第一步就朝電話衝了過去,趕緊撥了一一零。

但話筒傳來的,卻是死寂。

我拿著話筒頓住了。

「今晚風雨很大,可能把電話線搞壞了。」大叔在旁邊說道。

「那怎麼辦?手機在這裡收不到訊號,難不成要我下山求救?」我狂慌。

「你要在這種天氣下山?不想活了?」大叔瞧了外面一眼,又說:「若是開車,運氣好的話,大不了車子被砸出幾個洞或幾個凹痕,運氣壞一點的話,大概整台車都毀了。若是用走的,走沒多久就被砸死了。」

意思是,這地方一下大雨就有落石。

再說,現在也沒有車子。媽的,當初就該自己開車上山,不該坐三小公車。

「你們不是兩個人上山的嗎?另一個人呢?好像是個女生不是嗎?一下雨我就在奇怪你們怎麼還沒下山……」大叔為了一大串問題後,說:「你說她被吃了?」

我動作極為僵硬的點了一下頭,說:「大叔,這裡可以讓我先洗個澡吧。」

「當然可以,那間房間裡有浴室,衣服你就穿我的好了,我等等會給你。」大叔說。

好極了,我得用洗澡的時間,好好整理一下思緒才行……


在這裡簡單跟你們說一下事前提要好了。

我是跟另外一個人上山的,那個人是我的女朋友,曉瑜。

撘公車上山是我的主意,我當時說:「既然都要去健行了,就撘公車吧!」

事實上兩者根本沒有什麼狗屁關係。

真後悔。

到了公車站牌,走了好幾公里的路後才看到了第一棟建築物,一棟小木屋。

木屋前坐著一個人,就是那位大叔,當時他正在翹著腳休息。他看到我們,揮揮手說:「嗨!爬山啊?」

「廢話,不爬山來這裡幹麻?」我心裡想。

然後,我們上了山。

那個時候,不過才下午三點。



大叔給我的衣服是一件大到可以塞下馬桶的背心,還有一件長到可以包住我腳掌的卡其褲。

「說說你們發生什麼事吧,反正雨可能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會停。」大叔泡了一壺茶,在我面前倒了一杯,在他面前又倒了一杯。

我摸了摸杯子,很燙,索性先不喝。我雙眼看著大叔,緩緩說:「這座山中,不是本來就有一個傳說的嗎……」

「妖洞的傳說,我在這裡住了七年,當然知道。」大叔摸摸茶杯,然後直接拿起來乾了。擦擦嘴角後,大叔繼續說:「關於妖洞的傳說很多,但我還沒聽過會吃人的。」

我說:「大概是因為,看過的人都被吃了。」



「這裡的風景真的很好吧。」山上,我坐在草地上看著天空與城市相隔的那一條虛渺的界線。

「是不錯,最近很少到山上看風景了。」曉瑜拿著數位相機朝風景東比西比,對我說:「喂,你站在那裡一下。」

「要幹什麼?」

曉瑜說:「廣告上不是有說?『人,是巴黎最好的風景。』風景照少了人,總會失色不少啊。」

我懶散地站起身,走到曉瑜指定的地點,讓她拍了幾張。「我們最好早點下山喔,不然有可能會錯過公車,到時就要用走的回去的。」我說。

曉瑜一笑:「反正我們不就是出來散步的嗎?」

但為了怕真的錯過公車,曉瑜接下來隨便拍了幾張之後就決定要下山了。



「所以你們是在下山的時候碰到妖洞的?」大叔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只不過這次沒一次喝乾。

「對,那是當時在我們面前唯一的一條路。」我搓揉著手,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還是很燙。



「阿正,我們上山的時候有經過這個山洞嗎?」曉瑜問,有點遲疑地看著眼前的山洞。

我搔搔頭:「這……我忘了。」

這答案蠢的離譜,有誰會忘記自己上山的時候到底有沒有經過一個山洞?

但我腦袋裡,隱隱約約想起一個有關於山洞的傳說……

「我記得沒有。」曉瑜十分肯定地說。

是啊,我也記得沒有。

我突然問:「曉瑜,妳有沒有聽過一個關於山洞的傳說?」

「嗯?什麼傳說?」

「算了,沒什麼。」我不想讓曉瑜知道。



大叔突然插話:「等等,在你的印象中,妖洞是個怎麼樣的傳說?」

我想想後回答:「妖洞的傳說是我從一個登山社的朋友那裡聽到的,那是一個會突然出現的山洞,會吞噬掉所有進去的人……那大叔,你又覺得妖洞是怎麼樣的傳說?」

「跟你聽到的差不多,不過有點出入……」大叔又乾了一杯茶,說:「繼續說吧,然後你們就進了山洞?」



幾乎所有的山洞都有兩個特徵,潮濕跟陰暗。我走在前面,瞇著眼睛勉強適應黑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著,曉瑜在後面抓著我的背包,跟著我慢慢前進。

滴答,一滴水落在我的鼻子上。我用手抹掉,說:「這山洞真的好怪……」

「嗯,一直滴水,好討厭。」身後的曉瑜也抱怨著。

我往身後摸了摸,牽住了曉瑜的手,道:「你還好吧,跟緊一點喔。」

「嗯,阿正,你在前面有沒有看到洞口的光?」

「嗯……」我把眼睛瞇的更細了,除了能勉強看到身旁的東西外,什麼都看不到。「沒有,洞口可能還有很遠。」



「然後事情就發生了。」我抿著嘴,右手用力捏著左手,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發生了什麼事?」大叔問。

「我說完那句話後,整個山洞突然動了起來。」想起當時的情形,有種莫名的想嘔吐感。

「山洞動了起來?」

「嗯,蠕動,像腸子那樣……你應該要自己看過一次,真的好噁。」嘔吐感衝到我的喉嚨,我硬壓了下去。「事情發生的太快,我一察覺到情況不妙,只來得及大喊一聲『快跑!』然後我就往前跑了。」

大叔緊盯著我,聽著我繼續說下去。

「我就拉著曉瑜一直跑、一直跑,因為我感覺的到,這根本不是一個山洞,而是一個腸子!剛剛滴落下來的水,可能就是它在垂涎我們這些美食的口水!」

「聽起來很噁心,繼續吧。」大叔。

「後來我終於看到了亮光,看到了洞口。我跟後面的曉瑜大喊:『洞口在前面了!』然後加快了速度。一陣衝刺後,我踏出了洞口,一回頭,卻看到了……這輩子我看過最恐怖的景象。」

我說:「我一回頭,看到曉瑜就在我身後,不到三公尺的距離,就這麼短的距離……但洞口卻馬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縮了起來,把曉瑜吞了。」

「……像肛門一樣?」大叔比喻。

「對,像肛門一樣。」我。「然後我馬上飛奔下山,但我感覺到我在山上一直繞、一直繞,跑到了天黑,直到剛剛才來到你這裡,連背包都不知道丟哪去了。」

「哈,很精采的故事。」大叔輕輕一笑,拿起好久沒碰的茶壺倒了一杯,「年輕人,想聽個另外的故事嗎?」

「嗯?」

「我簡短說好了,從前有一個男人,他有一個女朋友,他女朋友很愛他,但他卻恨他的女朋友。至於為什麼,這中間的故事很複雜所以我就說這對情侶的結果好了。有一天,男人約女朋友一起到山上玩,然後趁隙把女朋友從懸崖上推下去。」

突然,我全身豎地震了一下。

「這個男人害死女朋友後,知道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被發現,於是製造了一個傳說。」大叔用一種詭異的語氣,緩緩地說:「妖洞的傳說。」

「……所以,男人跟外界謊稱女朋友是被妖洞害死的?這不太可能吧?難道警方不會查嗎?」我問。

「那個時候,警察的設備沒那麼好,再說,屍體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怎麼找呢?」大叔說:「所以說,妖洞只是一個殺人兇手製造出來的謊言,根本就沒有妖洞。」

我結巴著說:「但……你……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大叔目光冷冷瞪住我,一字一字地說:「因為,那個男人就是我。」

霎時,我感覺到屋外的狂風暴雨很配合劇情的配上了一聲打雷,但遠遠比不上我內心受到的憾擊。

「所以說,根本沒有妖洞。」大叔說:「真是難為了你,還掰出了這麼一段故事。」

我的下顎跳動著,想說些什麼,但上顎跟上顎中間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一張嘴巴說不出話來。

「明天一早,你就下山去報警吧,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大叔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我只會告訴警方,的的確確是有妖洞存在的。」

「你……」我終於勉強湊出一個字。

「你什麼你?聽著,你是不是真的殺了你女朋友,我懶的管。你說的故事也有可能是真的,我也懶的管。只想告訴你,你最好祈禱你那個女朋友真的死了……要不然……你知道下場。」

外面的風雨又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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