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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鐘,門鈴聲開始響了起來。按電鈴的人很有公德心,只按了一下,啾啾啾的電鈴聲也只響了那麼一下。

第一聲電鈴響過後,過了足足十分鐘,都沒有人來應門。在門外的是三個女孩,她們互相對望了幾眼,討論道:「怎麼還沒來開門?」

「會不會是還沒起床?」

「再按一下看看吧。」

其中一個女孩舉起手指,又在電鈴上按了一下。這次,不到一分鐘門就開了,一個男人探頭出來,對著眼前的這三個女孩瞪大眼睛:「我還以為是我幻聽呢,原來真的有人在按我的電鈴啊。」

其中一個留長髮的女孩問道:「請問是簡詭先生嗎?」

「嗯,我是。」簡詭眨了眨眼睛,好奇地打量眼前的這三個女孩……她們年約十八十九歲,一副青春洋溢的模樣,像這樣的女孩沒有理由出現在他家門口啊?

那個留長髮的女孩介紹說:「我們是宇光大學美術系的學生,請問這幅畫是您的作品嗎?」

長髮女孩將一張紙從提包內取出來,將它在簡詭的面前攤開。那張圖畫很明顯是從電腦上列印下來的,畫上所繪的是一個喪禮上的場景,但畫風卻十分詭異,尤其是人物的表情,原本躺在棺木內的死者的表情應該是安和平靜的,但在這幅畫中,死者的臉竟成一副難看的哭喪樣,而圍在棺木周遭哀弔的家屬們的表情卻是嘻皮笑臉,好似在嘲笑死者。

在畫的右下角還有一個小屬名,那是簡詭特有的簽名。

「對,這是我的畫,妳們是從網路上找到的吧?」簡詭說:「在我的作品中,只有兩張畫在網路上流通,這是其中一張。」

「太好了,」那長髮女孩高興地說:「這代表我們沒找錯人。」

「找錯人?你們找我要幹嘛?」簡詭滿頭摸不著頭緒,但他還是決定先請這三個女孩進屋,坐下來慢慢講。

三個女孩子進屋後,她們原本以為會看到滿屋的畫作、顏料跟畫板,但簡詭的房間內部卻整理的一塵不染,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單身男子兼畫家所居住的房間。

經過稍微的會談後,簡詭明白了這三個女孩子的目的,原來她們的老師給她們出了一項分組期末報告題目:專訪一名畫家,瞭解該位畫家從靈感、構圖、到畫作完成的經過。

而三名女孩中,那個留長髮的女孩叫做薇蓉,最高的那個叫做李墨,還有一個身高最矮、留短髮的女孩叫禹安。

「所以……你們三個怎麼會選擇來找我?我在國內的名氣應該就只是一隻小蒼蠅那樣而已吧。」簡詭說道。他說的這席話也不是假話,他的作品在國內的知名度確實不高。

薇蓉又拿出了那張描繪喪禮的畫,說:「主要是因為這幅畫,跟我們查到……簡詭老師你其實是在我們學校任職的,對吧?」

簡詭確實在宇光大學任有一職,但並不是教師,只是掛著顧問的一個職員。簡詭自嘲地說:「我在學校裡,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職員而已,呵呵。」

「不過老師你既然在我們學校任職,那就方便多啦。有什麼問題要請教你的,就直接去你辦公室找你就好啦。」李墨臉上露出「我什麼都知道喔」的深澳微笑,接著又說:「而且根據我們查到的資料,簡詭老師你的畫雖然在國內沒有什麼知名度,但在國外卻很有名,像這張『真相』,就賣了三百萬吧?」

「真相」指的就是那幅喪禮場景的畫,國外的評論家說,這幅畫之所以會被取為真相,正是因為現在的人心腐壞,在喪禮上的每個人都是戴著面具假裝哀傷,而這幅畫卻真實的反映出人心。

「嗯……其實是五百萬啦。」簡詭搔了搔頭,不好意思地說。

三個女孩的眼睛都睜大了幾毫米,禹安拿出了一本迷你筆記本跟筆,好像是要把簡詭剛剛所說的話給記下來。她還順便發問:「那麼,老師你對於『真相』這張畫,有什麼想法嗎?當初為什麼會想畫這幅反映人心的畫?」

「也沒什麼特別想法啦,就有一天我剛好看到路口有人在辦喪禮,我就拿著一張畫紙跟雄獅蠟筆,霹靂啪啦的畫了十幾分鐘後,這幅畫就畫出來了,然後一不小心在國外賣了五百萬。」

簡詭一說完,三個女孩都無語,她們的表情都很一致的表示:「你開玩笑吧?」

禹安又看了一下「真相」,像是想要確認似的,她問:「這幅畫是用雄獅蠟筆畫出來的?」

「是啊,看起來不像用蠟筆畫的對吧?反而像油畫……」簡詭語音一頓,說:「我的所有畫作都是這樣的,充滿了不可置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如果妳們真的打算以專訪我來當你們的期末報告,那麼我敢說,你們的報告會很亂七八糟,因為我作畫的過程都是很亂七八糟的。」

「嗯……沒關係啦,呵。」薇蓉有點苦笑的意思,「那麼我們可以看一下老師你的其他畫作嗎?」

「我很樂意,但我沒有辦法這麼做,因為現在我的手邊並沒有我自己的畫作。」

「呃……完全沒有?連畫到一半未完成的畫作也沒有嗎?」

「沒有,我只要一開始畫,就會一口氣在一天內畫完,然後委託友人拿去國外的網站拍賣掉。」

三個女孩全都傻了,這是怎樣的一個畫家啊?

「所以我說我這個人很亂七八糟嘛……」簡詭也很不好意思,抱歉地說:「不然這樣吧,等我下次有靈感要開始作畫的時候在聯絡妳們,妳們可以先看我畫過一遍,再決定妳們的期末報告是不是要以專訪我為主題。」

這是比較實際的提議,三人答應了這個提議,但薇蓉還是不放心地問:「冒昧問一下,大概需要多久呢,如果太久的話……」

「大概兩天後吧,不用著急的。」

「大概兩天嗎?嗯嗯……」薇蓉很像是擔心時間不夠似的。

留下聯絡電話後,簡詭送走了這三個女孩子,然後整個人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距離上次有女孩子造訪自己家,是多久前的事了?五年?八年?不對,自從搬來這裡後,就沒有女孩子來拜訪過自己了……

簡詭低下頭,盯著自己的右手,所有的一切,都要多虧了自己的右手啊。

還記得當時的自己才七歲,第一次嘗試繪畫,是在鄉下老家的一塊亂葬崗附近,當時他的右手就自己動了起來,對著紙上開始素描,完全無法控制。

明明是對著一塊亂葬崗,但右手卻在畫紙上畫出了一群又一群的人,他們站立在亂葬崗上,有的穿著日軍軍服、有的穿著殘破不堪的平民服裝、有的身子斷了半截……

簡詭沒有陰陽眼,但他的手卻能自動畫出那些一般人所看不到,所感覺不到的東西。在這裡所指的並非只有「鬼魂」,人類所未知道的東西太多了,而簡詭的右手卻能將他們在畫紙上呈現出來。

這是簡詭繪畫的秘密,而這個秘密除了簡詭外,只有另外兩個人知道。

而簡詭在大學中當然也不是可有可無的小職員,宇光大學必須靠著簡詭在國外畫壇中的名氣,才能邀請到許多國外講師來演講或任職,並與許多學校結為姊妹校。

簡詭的畫作在國外很受歡迎,這點是無庸置疑的。但在觀念保守的台灣,簡詭的詭異繪畫風格還是不怎麼被接受。

以簡詭在網路上流傳的另一幅畫來說好了,那是一幅可以嚇得讓小孩子三天不敢睡覺的畫。

場景是餐廳,餐桌上沒有飯菜,只有一隻貓,一隻斷了頭、脖子垂到桌沿、鮮血以絲狀垂到地面的死貓。而餐桌的旁邊坐著一個女人,女人仰頭朝天,血盆大口張開著,而她的右手則捏著一顆血肉模糊的貓頭,即將要放到嘴巴裡,就好像是要吃一顆小櫻桃那樣的感覺。

這幅畫在網路上也頗被轉載,而簡詭記得這幅畫是在一個朋友家中的餐廳裡畫的,當時朋友的三歲女兒正在餐桌上玩積木,簡詭便隨興畫了起來,沒想到竟畫出這樣一幅詭異的畫。

沒有道理,沒有原因,有的只是恐怖跟詭異的畫風,這就是簡詭的畫。

「該讓那幾個小女孩來看看我是怎麼畫畫的嗎?我只怕她們會嚇到啊……」簡詭在沙發上喃喃自語,直到肚子發出抗議聲後,他才發覺已經到吃午餐的時間了。

今天的午餐又得自己一個人吃了嗎?早知道就把剛剛那三個女孩留下來,四個人還可以吃一頓熱鬧的午餐。

簡詭想了想,決定要打通電話,但並不是打給剛剛那三個女孩,而是打給一個恐怖小說家朋友,而這位恐怖小說家朋友便是知道簡詭繪畫秘密的其中一個人。

而這位恐怖小說家一接起電話便說道:「嗨,阿鬼?」

他習慣稱簡詭為阿鬼,因為他知道簡詭並不是很喜歡自己的名字,簡詭自己認為,自己的右手之所以可以畫出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八成跟自己的名字有關。

「嗨,兄弟,吃午餐了嗎?」簡詭說。

「還沒有,我打算晚上再吃,我現在在工作,你知道我的個性的。」

簡詭當然明白他這位朋友的個性,只要靈感一來,他不把小說寫到完便不罷休,就算是有一顆核子彈在他腳邊爆炸他也不會離開電腦。

「是嗎?看來今天我不能找你一起出去吃午餐了。」簡詭有點遺憾。

「怎麼了?你的口氣聽起來好像被甩了。」

「差不多,今天早上有三個女孩子來找我,又走了。」

「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她們想知道我畫畫的過程,要做期末報告。」

「你這傢伙繪畫哪來過程可言?只不過紙一擺,筆一拿,顏料一調,你的右手就會自動畫出那些怪東西。」

「是啊,所以我很猶豫,我叫她們兩天後再來找我。」

「到時你會在她們面前畫一幅畫?」

「可能吧。」

「如果你叫我在女孩子面前寫一篇小說,那我鐵定寫不出來。」

「兄弟,我不像你那麼怕女生,好嗎?」簡詭笑了笑,「如果有女生在我身邊,我說不定會畫的更順暢。」

「好吧,嘿,我得繼續工作了,等我交稿後再出來一起吃一頓如何?」

「好,你說的。」

「我說的。」

對話結束,簡詭收起手機,開始思考著今天午餐該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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