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ATM查詢了帳戶的餘額後，本來我還不太相信，但是跟原本的餘額一對照後，才相信真的有一筆錢匯入了我的戶頭。
我馬上打電話給智翔，他接起電話的聲音讓人感覺沒什麼精神，語氣顯得病懨懨的。
「喂，我剛剛看到戶頭了。」我說。
「如何，有進去了吧？」
「有了，不過你哪來的錢啊？你找到工作了嗎？」
「算是找到了吧。」
「聽大家說，你把欠他們的錢也都還清了，這不是小數目耶，你到底找到什麼工作啊？」
所謂的「大家」，指的是以前的大學同學們，智翔從以前還在學校時就會輪流跟大家借錢，等到大家快忘記了的時候又再重新借一輪，最後大家終於受不了，堅持要他把錢都吐出來，但這傢伙卻又不找打工或正職工作，沒錢還我們也不能逼他去賣腎吧？我們只好忍受他一直到畢業。
直到兩天前，他才打電話給我說：「這兩天去看一下戶頭吧，我把欠的錢都還了。」
詢問其他同學後，才知道大家都收到了智翔的還款。
他是從哪邊生出那麼多錢的？該不會……
我忍不住說：「喂，你該不會去搶了吧？還是去跟地下錢莊借錢？為了還我們錢，可沒必要這麼做啊。」
「不，那些都是工作的薪水，那些錢……」
「到底是什麼工作啊？」
「是……撿鹹魚……」
「撿鹹魚？是在港口還是海鮮市場的工作嗎？」
「都不是……那是……哈哈……」說著說著，智翔突然怪笑起來，「你知道嗎？他每天都會來耶，每天都會來找我，要我還給他，還給他啊啊……」
「他會來？誰啊？」我問：「要還給他什麼？你還有欠誰的錢還沒還嗎？」
「這樣，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要還他才行，可是要怎麼還啊，啊啊啊……」電話那頭的智翔開始有點胡言亂語，我不禁擔心起來。
「喂，你到底怎麼啦？」
「要還他呢，好，就這樣還他吧，就這樣吧。」
我聽到那邊傳來鏘鏘的聲音，智翔似乎在翻找什麼。
「我還你我還你我還你我還你……」智翔一直反覆說著這幾個字。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他在話筒中爆出了尖叫聲，我一時沒有準備，貼著手機的耳膜瞬間快被炸裂開來。
刺耳的尖叫沒有停頓，最後忍不住把電話切斷的是我。
智翔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希望他家住址還沒有變，我跨上摩托車，往記憶中他家的位置直奔而去。
可能是他的尖叫聲也驚動了鄰居，當我抵達時，已經有人聚集在他家門口，還有兩個制服員警也在。
「這到底什麼狀況呢？」
「尖叫聲已經停了，可是還是要進去看一下吧？」
「喂，不覺得裡面有某種怪味嗎？」
我聽著其他人的討論，一邊擠到最前面，員警看到我，便問：「你又是誰啊？」
「我是屋主的朋友。」我晃了一下手上的手機，「剛剛我才跟他講過電話，只是他突然尖叫，我怕出了什麼事，所以才跑過來。」
「那你要不要再打給你朋友呢？」員警說：「剛剛也是這裡傳出了尖叫聲，才有人報了警，可是現在聲音已經沒有了，按電鈴也沒有反應，會不會裡面出了什麼事？」
「好的，我馬上再打給他。」我準備再撥出智翔的電話時，門把傳出轉動的聲音。
每個人的視線瞬間聚焦，注視著將出現在門後的那個人。
一個血淋淋的人探出門外，我幾乎認不出來那是智翔。
怎麼說呢，他整個人像是被某種工具刨過一樣，手臂、大小腿的肌肉像被鯊魚咬過一樣，血淋淋的曝在我們眼前。
「啊……」他看見我們，嘴巴上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怎樣，你們看，我還了這麼多喔，可以了吧？可以了吧？」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兩個員警，其中一個馬上通知救護車跟支援，另一個則對著智翔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做包紮。
但智翔仍然在救護車上斷了氣，那種慘況，怎麼都活不下來的吧……
在混亂中，我跟著員警跑進了智翔的房間，房裡沒有其他人了，而一把菜刀沾滿鮮血的躺在地板上，整間屋子都是智翔的肉屑肉片……看來他是自己割下身上的肉，胡亂灑向房間裡。
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智翔的手機就丟在菜刀旁邊，當我在手機中聽到他慘叫時，他正開始割下自己的第一塊肉吧……
更可怕的是，當我打開智翔的手機，發現裡面竟然還有好幾通的未接來電跟語音信箱留言。
當我掛斷電話後，還有其他人打電話給智翔嗎？
未接來電的號碼都是無法顯示，根本不知道是誰打電話過來。
於是我打開語音信箱，卻聽到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用仿佛從地底下傳來的恐怖音調不停說著一個句子。
「還來。」
「還給我。」
「還來還來啊。」
「還來還來還來。」
「把我的肉還給我。」
聽完留言後，我的手不自覺的放開手機，任由手機掉落在地面上。
一直到我用各種管道搜索後，才知道了「撿鹹魚」是怎樣的工作。
鹹魚可以說是「死屍」的別稱跟代名詞。
另外一種說法，有人認為將眾多的零碎屍塊裝在一起時很像魚身上的紅刺身。
撿鹹魚其實就是幫忙收拾零碎屍塊的兼職，雖然工作機會不多，但是報酬相當豐厚，主要是處理被火車撞碎、或是從大樓高處跳下之類四分五裂的屍體。
其實在以前我也聽說過這份工作，後來有人解釋這種工作應該是交由警方、鐵路局、或葬儀業之類的專業人員來處理，本來以為只是單純的都市傳說，沒想到還真的存在這種零工……
仔細一回想，在智翔還錢的前幾天，的確發生了有人跳到火車前自殺的事件。
那麼，智翔是在「撿鹹魚」的工作過程中遇到了什麼事嗎？
該不會是……
數天後，我自願跟智翔的家屬一起幫忙收拾智翔的遺物。
在收拾中，我特地檢查了智翔的鞋子。
果然，在一雙運動鞋的鞋底下，有許多不明的小肉塊卡在其中，還散發著陣陣惡臭。
那就是沒撿乾淨的「鹹魚」吧……
==================================
留言列表
阿攤的短篇 (6)
{{ article.tit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