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開始倒數

 

 

    「誰?」慵懶的聲音。

 

    「天翔嗎?我是正邦,快來慈明綜合醫院來一趟!育生出車禍了!」

 

    「王八……」天翔持著手機從床上懶散地爬起來,「他這次怎麼了?喝醉酒?在酒吧裡混太晚了?」

 

    電話裡的聲音激動起來:「這次不一樣!你快來就對了!我還要聯絡其他人!」接著俐落地掛斷。

 

    天翔隨便地把手機扔到床上,心中開始不爽。他剛剛才從到清南農場的旅行回到家裡,正想好好睡個覺,想不到育生卻又惹了個大麻煩出來。

 

    育生是天翔的大學好友,從小喜歡喝酒,每當一到週末他整個人就是直接往酒吧裡泡,想當然爾,當他回去的時候自然是醉醺醺的,然後在路上撞出一堆車禍事故來。

 

    對於育生出車禍的事情,天翔早已見怪不怪了。

 

    「死育生,剛回來就跑去喝酒,不能節制點嗎?」天翔一邊碎碎念著一邊把服裝穿好,然後出去牽了自己的摩托車,飆向慈明綜合醫院。

 

    當天翔騎著摩托車在停車場東晃西晃找車位的時候,遇到了同樣在找車位的小賤。

 

    小賤同樣是天翔的大學同學,因為他臉上的瞇瞇眼再加上有點肥的臉,讓他成為賤兔的化身,朋友們更是直接叫他「小賤」。

 

    「你也接到育生的消息了?」小賤問。

 

    「對,」天翔微笑,絲毫沒有為好友出車禍著急的樣子,「你猜,他這次會是哪裡受傷?」

 

    「老樣子嗎?」小賤笑著說。

 

    「嗯。」

 

    小賤歪了一下頭,說:「賭兩百,他手斷了。」

 

    「嘿嘿,」天翔賊賊地笑,「賭三百,這次斷的是腿。」

 

    「你這死損友。」

 

    天翔笑道:「彼此。」

 

    找到停車位後,兩人走向醫院的大門口。

 

    在醫院門口等他們的是兩個女子,一個綁著馬尾,一個梳著俐落的短髮。兩人唯一的相同之處是,兩個人的臉色都是著急與不安。

 

    「舒涵、貓仔,妳們也來了?」天翔腳步輕鬆地踏入醫院,揮手跟她們兩個打招呼。

 

    「哇靠,好朋友出車禍了你還能那麼輕鬆?」綁馬尾的女子用責備的語氣說。

 

    天翔無辜地聳了一下肩,說道:「別這樣,貓仔,妳算算看,從我們認識育生開始他出了幾次車禍?」

 

    一旁的舒涵開始屈指算數:「一……二……三……數不清楚耶……」

 

    小賤說:「對啊!育生這傢伙每次都出一大堆車禍,然後講得很嚴重的樣子,結果我們到醫院一看根本沒受什麼鳥傷。」

 

    貓仔皺起眉頭說:「可是正邦說這次育生的傷很不一樣,現在還在急診室急救……」

 

    「少蓋,我猜他只是在唬爛,他每次都小題大作。」天翔瞄了一下醫院內廳,說:「有多少人來了?」

 

    「正邦跟阿虎都在裡面了,就差雪人。」舒涵。

 

    「那我們先進去吧?」小賤。

 

    大家點點頭,四個人結伴進去。

 

    在走到急診室的路上,天翔問:「育生這次喝了多少酒?」

 

    貓仔疑惑地問:「喝酒?」

 

    天翔問:「他這次不也是酒後騎車嗎?」

 

    貓仔搖搖頭:「不,正邦說育生這次沒有喝酒。」

 

    「那是怎麼出的車禍?」

 

    「不知道。」

 

    「王八蛋……」天翔不自覺地握緊拳頭,育生不是酒後騎車,看來這次真的「不一樣」。

 

    天翔一行人遠遠就看到急診室外坐著兩個人,兩個人都低著頭。

 

    「育生還好吧?」天翔走到正邦的前面,伸手按住他的肩頭。他知道,正邦是個相當情緒化的人,往往只要一些小事就可能讓正邦整個人崩潰了。

 

    正邦沒有回答天翔,依舊低頭。

 

    「搞什麼?」天翔突然覺得怪怪的。

 

    有些地方怪怪的。

 

    地板是濕的。

 

    都是水。

 

    正邦抬起頭來,天翔頓時明瞭地板上的水是從哪來的了,因為正邦的臉上都是淚。

 

    「育生怎麼了?」天翔吞了一下口水,他心中已經知道結果。

 

    阿虎也抬起頭,然後悲傷地搖了一下頭。

 

    「噢……」舒涵及時扶住牆壁,才沒整個人跌到地上。

 

    貓仔跟小賤難過地用手蓋住臉。

 

    天翔也整個人癱在正邦旁邊的位置上,想不到他剛剛在門口還抱著育生只是受了傷的想法,到了這裡卻必須接受好友已過世的事實。

 

    在今天上午,他、育生、正邦、小賤、貓仔、舒涵、雪人、阿虎,他們這八個大學同學才剛結束了到清南農場兩天一夜的旅行,想不到剛回到家就必須接受此一噩耗。

 

    天翔深呼吸一口氣,設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後,他說:「育生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正邦搖搖頭:「不是普通的車禍,聽現場的人說,育生的摩托車就這樣自己從地面上翻起來,然後重重摔到地上……」

 

    「那育生……」

 

    「他當然跟著車子一起翻上去,被摔的慘不忍睹,醫生說他到醫院還活著就可以說是奇蹟了。」正邦擦著滿臉的眼淚。

 

    阿虎一隻手搭上正邦的肩膀,說:「正邦,你去廁所洗一下吧,別再哭了。」

 

    正邦啜泣著點點頭,站起來往廁所走去。

 

    小賤突然問:「雪人怎麼還沒來?有通知了嗎?」

 

    小賤這句話剛說完,一個人影就從走廊上鑽了出來,正是雪人。

 

    「說曹操曹操就到。」阿虎說。

 

    雪人氣喘呼呼地跑到眾人旁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怎麼……樣了?」

 

    就算不用問,從大家的氣氛也可以很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雪人當然知道這一點,他在心中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在阿虎跟雪人簡單說過育生發生的事後,雪人問:「為什麼育生的車子會自己翻起來?是路面上有什麼東西嗎?」

 

    阿虎說:「聽警察說,路上沒有任何可以讓機車整個翻到天上的異物,但每個看到意外發生的人說詞都很一致,育生連人帶車飛到天上,然後摔下來。」

 

    天翔問:「這怎麼可能?」

 

    阿虎嘆了一口氣回答:「警察也不知道,他們說還要檢查現場。」

 

    「有點奇怪。」說話的是貓仔,她跟舒涵兩個人一起靠在牆邊。

 

    小賤補充道:「不是有點奇怪,是非常奇怪,雖然育生常常出車禍,但也不至於毫無來由的整台車飛到天上去啊?」

 

    沒有人回答小賤的問題,因為沒有人知道答案。

 

    直到雪人打破沉默:「正邦呢?」

 

    「在廁所。」阿虎指了指廁所的方向,忽然感覺到手指上有一絲寒意掠過。

 

 

 

    正邦在洗手台前不斷地用雙手捧起水龍頭流出來的水往臉上潑。

 

    從未想到自己會哭的這麼慘,正邦心想,這次是第一次,第一次有朋友從身旁被死神奪走。

 

    育生平常頂多只是愛喝酒,除此之外沒什麼不好,算是相當不錯的好人,而且育生是正邦大學生涯四年來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正邦持續地將水潑到臉上,卻擋不住源源不絕的淚水,每當自來水將淚水洗去,新流出來的淚水又馬上隨即而來。

 

    「踏!」腳步聲從廁所門口傳來。

 

    正邦馬上把頭壓低,假裝正在洗臉,不管進來的是誰,他都不希望他流淚的樣子再被別人看到。

 

    腳步聲移動到正邦後面。

 

    正邦用力地搓著臉。

 

    腳步聲在正邦後面停止。

 

    停下洗臉的動作,正邦開始發覺不對勁了。為何這個人要停在他的背後?

 

    「天翔?阿虎?是你們嗎?」

 

    沒有回答。

 

    慢慢的、慢慢的,正邦把頭從洗手台中抬起來,眼睛往上挑,看到了鏡子。

 

    鏡子裡,只有他一個人,後面則只有成排的小便斗跟大便間。

 

    「聽錯了吧。」正邦摸摸臉,發現又有淚水留下來了。

 

    當他正要低下頭再洗時……

 

    「呼。」

 

    正邦猛地一個轉身!

 

    沒有人,整間廁所,只有他一個。

 

    正邦全身毛細孔都緊豎了起來。不會錯的,剛剛有人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那絕對不是錯覺!

 

    「呼。」吹氣。

 

    轉身!又面對著洗手台。

 

    正邦眼前的鏡子裡,除了他之外,他的身後赫然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第二話  醫院前的阿伯

 

 

    急診室又送來了一個傷勢嚴重的病人,醫護人員們忙成一團、進進出出,一群人聚集在天翔一行人旁邊的走廊上大呼小叫。

 

    大概是剛送來的病人的家屬吧。

 

    天翔看到那群人,想到什麼似的,問:「育生的父母呢?」

 

    阿虎說:「他們都在南部出差,已經聯絡過他們了,他們可能要明天才能趕來。」

 

    「嗯。」天翔應了一聲,眼神轉回那群家屬。其中一個中年婦女正手持佛珠,嘴巴一邊念經一邊轉,還有一個歐吉桑拿起腳上的拖鞋,擲起盃來。

 

    雪人突然出聲:「正邦會不會去太久啦?」

 

    阿虎看看手錶,道:「是有點久。」

 

    「我有點擔心他,剛剛看他哭得那樣……」小賤拉拉胸前衣襟,不放心地說。

 

    「要不要去看看他?」雪人這句話的語音剛落,忽然發出了轟隆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

 

    天翔等幾個男生倏地站起身來,旁邊的那群人也停下手中的動作,用不解的神情互相張望。

 

    「廁所傳來的。」天翔皺緊眉頭說,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沉沉的,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又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阿虎跟天翔還有雪人使了一個眼神,三人同時提起腳步,往廁所急衝!

 

    只留下小賤陪著貓仔跟舒涵兩個女生。

 

    聽到爆炸聲衝去廁所的當然不只天翔他們,在三個人的面前急奔的,是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一位醫生,他剛剛也聽到了爆炸聲,搶在他們三人之前進了廁所。

 

    當天翔等人看到醫生的白袍完全進入廁所後,接著聽到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

 

    天翔等三個人在廁所門口停下腳步,看到醫生癱軟在地上爬出了廁所,嘴巴上不斷囔著:「血……好多血……」

 

    無視於醫生的可怕模樣,天翔、阿虎跟雪人三個人互望了一眼,然後同時點頭。

 

    由天翔帶頭,三個人進入廁所。

 

    第一個衝出廁所的,也是天翔,他衝出廁所後整個人跌在地上,雙手將頭抱在膝間,猛力地搖著。接著出來的是阿虎,淚珠溢滿眼框。再來是雪人,出來後整個人也癱下來了。

 

    沒為什麼,只因為他們剛剛在裡面看到了正邦,許許多多的白色瓷片貫穿了正邦的身體,將他釘在廁所地板下,血順著地板紋路不斷鑽著、鑽著,此刻已經鑽出廁所,流到天翔等人的腳邊了。

 

    那個癱軟在地的醫生見血流出來了,又發了一聲尖叫,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力氣,從地板上跳起來倉皇而逃。

 

    這位醫生是在樓上醫鼻喉科的,這次是跑到樓下來串門子,恰好聽到了爆炸聲。如果是平常在急診室裡當班的醫生,平常血見多了,反應不會那麼激烈。

 

    許許多多的人都來了,這裡剛好就是醫院,幾個醫護人員將正邦從血泊裡抬起來,直接送到隔壁的急診室。

 

    現場很慌亂,有人在報警、有人在拍照。

 

    小賤、貓仔還有舒涵也都來了。天翔虛弱地攀住小賤:「回去,慢慢說。」

 

    一行人回到急診室外面,急診室裡面正忙的不可開交。

 

    「是正邦?」貓仔青綠著臉。

 

    天翔點頭。

 

    阿虎的眼框旁仍是有許多淚珠在打轉,雪人整個人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舒涵跟小賤都緊盯著急診室的大門。

 

    一旁的那群人還是在旁邊吵鬧,好像剛剛的爆炸聲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屁響。

 

    「他怎麼了?」貓仔用手擦擦眼角旁一時忍不住流出來的眼淚。

 

    「全身是血的倒在地上,我……」天翔胸口一陣大大的起伏,竟說不出話來。

 

    此時,急診室的門打開了,一個醫生滿手是血的出來。

 

    一旁的那群人馬上圍上醫生,那個手持佛珠的中年婦女大聲地吼叫:「醫生!我兒子怎麼樣……」

 

    「妳兒子還在急救。」醫生的臉色很難看,「這裡有剛剛送進來那位傷患的家屬嗎?」

 

    他指的是正邦。

 

    天翔站了起來,「我們是他的朋友。」

 

    醫生看了天翔他們六個人一眼,扔下一句:「你們進來。」接著頭也不回的走進急診室。

 

    六個人進入急診室後,看見剛剛那位醫生站在一張床旁,旁上躺的不是別人,正是正邦。

 

    整張床像是被血染過一般,連床架都是紅的,再看下面的地板,也是血泊遍地。

 

    「我們盡力了。」醫生像是唸台詞般地說。

 

    「我們知道。」天翔淡淡地看著床上的正邦。事實上不用醫生來說,他們六個人心裡早就作好準備了。

 

    「能聯絡到家屬嗎?」醫生說。

 

    「我們試試。」

 

    「嗯。」

 

    「他的眼睛……」天翔看著正邦的雙眼,「怎麼了?」

 

    正邦的眼睛是睜開的。

 

    「一直闔不起來,我們試過了。」醫生一攤手,無可奈何的樣子。

 

    看到醫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阿虎一股火氣升起,直接揪起醫生的領口,大聲質問:「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搶救他啊?有沒有?嗄?」

 

    接著兩人一陣激烈的扭打。

 

    天翔與雪人花了好大力氣才把阿虎跟醫生拉開,掙脫阿虎的醫生鐵青著臉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指了一下旁邊的地板,說:「這些都是我們從他身上拔出來的!他的身體被這些東西穿出好幾個洞!我們已經盡力了!」

 

    眾人往地板上看去,只見地上放了大大小小好幾片鋒利的瓷片,有長有短,而上面都是鮮血。

 

    「這些是什麼?」小賤張大了嘴巴。

 

    「我剛剛進去廁所的時候……沒有看見洗手台。」雪人說。

 

    沒有人再接話,因為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很快的,警察來了,他們只對現場稍微做了一下檢查,接著就宣怖意外原因。

 

    洗手台炸裂。至於為什麼會炸裂,警方則說要再調查。

 

    阿虎很快地通知了正邦的父母,兩人在電話那頭說很快就會趕到醫院。

 

    「我想我們應該先走。」在阿虎結束與正邦父母的通話後,雪人提議道。

 

    「我同意。」小賤。

 

    「嗯。」舒涵。

 

    天翔、阿虎跟貓仔都不作聲,因為答案很明顯了。

 

    他們不忍心再看到有人痛哭的模樣,今天已經看得太多了。

 

    每一個人的心裡都在被轟炸機瘋狂的炸裂、炸碎。

 

    接著六個人毫無互動地步出醫院,路上沒有人說話。

 

    在走出醫院時,天翔突然想到,為什麼正邦的眼睛是睜開的呢?

 

    醫生說,他們有試過了,但闔不起來。到底為什麼?天翔苦苦思索。

 

    正邦,你為什麼不闔上眼呢?是還有什麼事情未了,還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一開始是育生連人帶車莫名其妙地摔到天上去,接下來是正邦被突然爆炸的洗手台刺死……

 

    正當天翔想到這裡,有一個人忽地出現在他們六個人面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一個穿著沾有不知道是什麼污垢的白色背心、破爛的棕色西裝褲、還有爛爛的咖啡色涼鞋的阿伯出現在他們面前,抓著頭對天翔他們問:「年輕人,問一下,今天有個出車禍的年輕人今天被送來這裡,你們知道現在他在哪裡嗎?」

 

    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天翔心想,每天出車禍的人那麼多,鬼才知道你是在說哪一個。

 

    「阿伯你可以再說清楚一點嗎?」舒涵好心地回問。

 

    「說清楚一點喔,可以啊,」阿伯挖了挖耳朵,「就有個年輕人,騎車騎到一半就直接飛到天上摔下來……」

 

    「育生!」眾人脫口而出。

 

    「啊,原來你們認識他喔?」阿伯一個拍掌,開心地說:「他現在在哪裡?還可以嗎?」

 

    大家對視一眼,哀傷氣氛頓時瀰漫。

 

    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都知道他們的答案。

 

    「不行了嗎?」阿伯搖頭嘆了一口氣,然後突然「咦」了一聲,抽起鼻子在天翔他們旁邊聞來聞去。

 

    「阿伯,你幹麻?」天翔一行人被阿伯聞的莫名其妙。

 

    阿伯退到一旁,冷著臉說:「你們也是。」

 

    「什麼?」

 

    阿伯的臉色鐵青起來:「老實跟你們說吧,當那個年輕人出車禍的時候,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天翔急問。

 

    「我知道警察一定不會相信我的話,所以我一直沒說,」阿伯說道:「那個年輕人的機車上,還有另外一個人。」

 

    「啊?」眾人一陣驚呼,因為他們所得知的消息是,育生是一個人騎車的。

 

    阿虎戰戰兢兢地問:「那是……誰?」

 

    「沒看清楚。」

 

    「嗄?」

 

    「我只看到後座有一團藍色的影子,然後整台車子往天空中翻去,摔下來的時候那藍色的影子就不見了。後來救護車把那年輕人送走,我因為擔心,一路到了這裡。」

 

    阿伯接著嘆口氣,搖頭道:「想不到,來不及了啊……」

 

    「阿伯,請問你是……」天翔換上了敬重的神情,恭謹地問。

 

    「啊,還沒介紹呢!」阿伯拍了一下頭,接著在西裝褲地口袋裡東摸西找,掏出了一疊紙片,分給天翔一行人。

 

    阿伯邊發邊說:「這是我的名片哪……我現在在龍祥大樓旁邊的那間破屋子裡搞算命的……」

 

    大家拿到「名片」一看,發現上面只有一堆潦草到無法辨認的文字,再摸摸名片的材質,根本只是普通的影印紙。

 

    「嗯?看不懂嗎?我的字有那麼深奧嗎?」阿伯搔著頭說。

 

    「阿伯……」天翔想說些什麼,卻被阿伯一個手勢打斷。

 

    「先什麼都別說,」阿伯臉色又嚴肅起來,「裡面剛剛是不是又有人走了?」

 

    正邦……天翔悲痛地點了頭。

 

    「唉……」阿伯十分懊惱地說:「我就知道!剛剛看到那個藍影從裡面竄出來的時候,我就該知道了!」

 

    「藍影?」

 

    「對,我剛剛又看到那個藍色的影子咻地從醫院門口鑽出來,我就知道糟了!」

 

    「阿伯,你……」天翔又想說些什麼,卻又被阿伯止住。

 

    阿伯用嚴厲的語氣斥責:「不是說什麼都別說嗎?這樣會害死我的!」

 

    「啊?」

 

    「聽著,這次的東西太歷害,我沒辦法幫你們,」阿伯聳了聳肩,「以後如果真的有什麼狀況,照名片上的地址來找我,不過沒事千萬不要來!」

 

    最後的一個「來」字剛說完,阿伯早已拔腿就跑,短短一瞬間,阿伯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六個人留在原地發著愣,剛剛的阿伯,就好像只是一個白日夢,來了就走,不存在似的,但每個人手上的名片卻又證明剛剛那個阿伯是確實來過的。

 

    良久,天翔終於說話:「你們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有點邪門,特別是再加上那個阿伯。」阿虎說。

 

    「那……」天翔才說了一個字,話就止住了。

 

    因為有一個人,非常奇怪。

 

    雪人全身正劇烈地發著抖。

 

    「雪人,你還好吧?」貓仔輕輕碰了碰雪人的臉頰。

 

    雪人用手抽了抽鼻子,說:「有些事……我沒跟你們說。」

 

    「什麼事?」小賤。

 

    雪人苦笑:「可以到我家去說嗎?」

 

 

 

    「在旅行回家以後,我就把全部的照片洗出來了。」車子後座上,雪人依舊顫抖著。

 

    車子是雪人的,不過因為雪人一直在發抖,給他開車可能大家真的都會死光光,於是方向盤給了阿虎。

 

    雪人繼續說:「有一張照片……很奇怪。」

 

    「很奇怪?」副手座上的貓仔轉過頭來。

 

    因為位置不夠,所以貓仔跟舒涵兩個女孩子一起坐在前面,雪人、小賤跟天翔一起塞在後座。

 

    「嗯,當我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正邦就打電話來叫我去醫院,我當下就把那張照片的事情給忘了,剛剛聽到那個阿伯說的話,我才又記起來……」說到後面,雪人直打了好幾個哆嗦。

 

    「那到底是什麼照片?」在雪人右邊的天翔問。

 

    「我們要離開的時候,不是請農場的人幫我們拍了一張團體照嗎,就是那張……」

 

    左邊的小賤問:「那張照片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到我家在說吧,照片就在我家……」雪人將整個身子縮了起來。

 

 

 

    抵達雪人位於五樓的小公寓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你們先坐,我去拿照片。」雪人招呼大家隨便找地方坐下,自己一個人往房間內部走去,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包袋子。

 

    「這些就是我們這次旅行所拍的照片。」雪人打開袋子,在裡面摸來摸去。

 

    「找到了!」雪人從袋子裡摸出一張照片來。

 

    大家的眼神登時聚集在那張照片上。

 

    雪人將那張照片舉到眼前,突然驚叫一聲,手一揮,照片跟著鬆手,飄到天翔腳邊。

 

    天翔撿起照片,一看。

 

    雖然沒有叫出聲,但天翔整個人像是成了雕像,雙眼呆呆地看著照片。

 

    舒涵大膽地拿起天翔手上的照片,放到眼前看了一眼,接著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

 

    照片隨著尖叫聲再度飄落在地。

 

 

 

第三話  電梯

 

 

    阿虎小心翼翼地走到掉落在地的照片旁邊,看著剛剛發出尖叫、驚魂未定的舒涵,並且對著天翔問:「照片怎麼了?」

 

    「你自己看。」天翔坐到椅子上,虛弱地擺了擺手。

 

    瞄了地上的照片一眼後,阿虎撿了起來,不自覺的,阿虎撿起照片的手竟然有些微的顫抖。

 

    微微的深呼吸以後,阿虎將照片放到自己視線之前,霎時,阿虎像是全身血液凍結一般,雙眼緊緊釘住照片,動彈不得。小賤跟貓仔湊在阿虎身旁,伸長脖子往照片一看,兩人同時抽了好幾口涼氣。

 

    照片上,有八個人排在一起開心地笑著,由左而右分別是:育生、正邦、阿虎、貓仔、小賤、天翔、舒涵、雪人。

 

    不對,前面的一句可能有點敘述錯誤。

 

    照片上,應該要有八個人排在一起開心地笑著,但是,照片上卻有九個人。

 

    有一個不應該出現在照片上的人。

 

    一個穿著藍色外套、戴著藍色帽子的人站在阿虎的後面。他的下半身被阿虎等人給擋住了,只能夠看到上半身,他的帽子壓的低低的,勉強能夠看到下巴跟嘴巴。

 

    等到身體稍微恢復狀況以後,阿虎終於打破這詭異的沉默:「後面這個人……」

 

    小賤想要找出個合理的解釋:「會不會……我們拍照的時候這個人在我們後面而我們卻沒有發現,一起拍了進來?」

 

    「不可能,」天翔斬釘截鐵地否定了小賤的提案:「我記得很清楚,當我們在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後面什麼人也沒有,那個藍色衣服的人根本不存在。」

 

    天翔又苦笑著說:「我一直以為靈異照片都是唬人的,想不到會真的發生在我們身上。」

 

    貓仔像是自言自語般的開始說:「藍衣服……藍影……」

 

    貓仔的這幾個詞像是提醒了眾人什麼事情,大家一起「啊」一聲的叫了起來。

 

    「那個阿伯不是也說什麼藍影……」小賤瞪大眼睛。

 

    當育生出車禍的時候,阿伯看到藍影,當正邦在醫院死去的時候,阿伯也看到藍影從醫院裡竄出來。天翔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好像抽了筋,一堆事情卡在腦裡竟無法整理。

 

    「難道說,育生跟正邦的死,都跟這個藍色衣服的人有關嗎?」阿虎提出猜測。

 

    「一定有關係。」出聲的是雪人,他的嘴唇因為恐懼而發紫,身體也有些些微的顫抖。

 

    不太對勁,天翔的腦袋裡閃過一絲火花。

 

    「雪人,」天翔緩慢地說:「你剛剛,為什麼叫?」

 

    聽雪人說,他在前往醫院之前,就已經看過了這張照片,並且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既然如此,剛剛雪人在剛剛看到照片以後,為何反應如此激烈?

 

    雪人的嘴唇變的更紫了,臉色也變的慘綠,「移動了……」

 

    「你說什麼?」天翔一時間沒聽清楚雪人的意思。

 

    「在我去醫院的時候,那個穿藍色衣服的人,是站在育生後面的。」

 

    「啊!」阿虎拿起照片再看,那個穿藍色衣服的人,不是站在自己的後面嗎?

 

    「你是說,那個人往右邊移動了到……」天翔只說了一半,便不說了,因為,一個可怕的想法突然在他腦海裡浮現。

 

    一開始出意外的是育生,而那個藍色衣服的人一開始也是站在育生後面,再來是正邦,而正邦又正好是在育生的旁邊,如果再接下來……

 

    天翔把眼神投向阿虎。

 

    阿虎此刻也想通了,「如果用『絕命終結站』來比喻的話,這個藍色衣服的王八蛋就是死神,然後照順序來,對吧?」阿虎苦笑著。

 

    「在他前面的人,就會死嗎?」小賤。

 

    天翔點了點頭,說:「以目前的情況來說,這樣的推論是正確的,而且現在已經死了兩個人,如果這是真的話,我們可能都會死。」

 

    阿虎哼了一聲,大聲地宣示:「我才不怕!這個藍色的雜種如果來找我,我就揍扁他!幫正邦跟育生報仇!」

 

    阿虎的這幾句喊話,把房間裡原本死寂的氣氛給趕跑了,大家突然有了精神。

 

    「不然,我們明天就帶著照片到鐘光寺裡想辦法好了,那裡的住持應該可以處理吧。」舒涵說。

 

    一聽到舒涵提出有對應的辦法,大家頓時在眼前看到了一絲希望。「好!明天就去!」阿虎握緊了拳頭,熱血沸騰地說。

 

    眾人在討論之後,決定在明天早上九點在鐘光寺前會合,鍾光寺是市區內相當有名的一座寺廟,擁有不少信徒。討論完後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大家決定先行回家,因為大家的交通工具都還停放在醫院,於是先由雪人開車到醫院以後,再各自分開。

 

    雪人的狀況已經好很多了,開車不是問題。

 

    「你還可以吧?」大家在醫院下車後,天翔對著駕駛座的雪人問。

 

    「好很多了,還可以開回去啦。」

 

    天翔拍拍雪人的肩膀:「那明天見。」 雪人微笑,開車走了。

 

    小賤跟貓仔都是騎摩托車,阿虎則是開車,在阿虎走前,天翔不放心地對他說:「你回去時小心一點,如果我們的推論沒錯的話,下一個就是你了。」

 

    「我知道,」阿虎說,「如果我在回家的路上出車禍掛了,你去幫我追小希。」

 

    小希同樣是他們的大學同學,還是阿虎的追求對象,阿虎要追小希的事在當時早已炒得沸騰。

 

    天翔哈哈一笑:「白痴啊,自己去追。」

 

    在送走阿虎、貓仔跟小賤三個人以後,只留下了天翔跟舒涵兩個人。

 

    「妳怎麼還不走?」天翔晃著摩托車鑰匙,他只所以會選擇最後一個走,是因為在他的內心裡有一股責任感在作祟。

 

    「我坐公車來的,現在已經沒有車了。」

 

    「喔?」

 

    「你可以戴我回去嗎?」舒涵問,微微臉紅。

 

    連思考都不用,天翔果決地說:「走吧。」

 

    第一次戴女孩子,天翔騎車時的動作有些不自然,舒涵也是大概第一次被同年齡的男孩子戴,整個人縮的很後面。快到舒涵家時,舒涵突然在天翔耳朵邊問:「如果你講的是真的,那我們都會死嗎?」

 

    天翔沒回話,只是點點頭。

 

    「我還沒談過戀愛。」舒涵的聲音輕輕的。一雙手突然從後面抱住天翔,天翔的身子登時震了一下,但馬上就接受了。他讓後面的舒涵靠在自己身上,感覺暖暖的。

 

 

 

    路上沒有出車禍,當阿虎把車在停車場停好後終於鬆了一口氣。阿虎也是住公寓,而且是住在比雪人的公寓還要高上五樓的十樓。走入公寓的大門口,警衛正趴在櫃台上睡覺。

 

    阿虎笑了一下,用力敲起櫃檯的桌子,「王威!起床囉!」

 

    警衛王威像是觸電般從睡夢裡醒了過來,還差點將警棍拔了出來。阿虎指指牆上的時鐘,說:「十二點多了,還不去巡邏啊?」

 

    「你難道不能讓我好好睡一下嗎……」王威打了個大哈欠,沒好氣地說。

 

    「嘿,我如果是謀財害命的小偷,你早就掛了。」

 

    「這種小公寓,不會有小偷啦……」王威說完,竟然又趴在桌上睡著了。阿虎搖了搖頭,他總是拿這個愛睡覺的警衛沒法子。

 

    走到電梯前,電梯剛好停在一樓,阿虎按了往上的按鈕,電梯門馬上開啟。

 

    阿虎不怎麼喜歡這棟公寓的電梯,電梯裡的燈泡壞的差不多了,三不五時會閃閃爍爍的,整間電梯被搞的跟鬼屋一樣。

 

    走進電梯後按下了十樓的按鈕,電梯門關閉。

 

    在電梯上升的期間,阿虎在想,如果那道藍影真的找上他,他該怎麼辦?

 

    揍扁他?把他阿魯巴?還是……

 

    正當阿虎胡思亂想之際,叮咚一聲,電梯門開啟。

 

    阿虎正要踏出去,卻又發現有些地方不太對勁,怎麼今天那麼快就到十樓了?

 

    回電梯一看,電梯不是停在十樓,而是停在四樓。大概是有人要坐電梯吧,但阿虎把頭伸出電梯四處張望,卻沒看到半個人影。

 

    「搞什麼?」阿虎按下關門的按鈕,電梯門卻不為所動,「故障了嗎?」阿虎用力地不斷按著按鈕。

 

    咻。

 

    一個詭異的聲音從電梯外面響起。

 

    阿虎往電梯外看去,呆住了。

 

    因為有一群人正往電梯漫步走來,而這群人在剛剛阿虎伸頭出去查看的時候是不存在的呀!

 

    那群人走的很慢、很慢,個個面無表情,雙眼無神。

 

    「媽的……」阿虎也知道情況不對勁了,一手拼命按著關門的按鈕,一邊拼命思考,是要留在電梯裡?還是要衝出去?要選哪一個?

 

    但沒想到的是,那群人看起來走的相當緩慢,但是轉眼間就已經來到電梯門口,擠了進來,也把阿虎的選擇擠成一個。

 

   電梯裡塞進這一群人,把阿虎擠的痛苦萬分,但那群人像是無視於阿虎的存在,每個人都面無表情的直視前方。

 

    接著電梯門關上了,其中一個人伸手,按了電梯的按鈕。

 

    這棟公寓共有十二樓,另外還有一間地下停車場,所以應該只有從一到十二,還有一間地下室的按鈕才對。

 

    但那個人卻按了一個本來並不存在的按鈕,一個在地下室下面的按鈕。

 

    阿虎看到,那個按鈕上赫然有著鮮血淒厲的一個大字。

 

    死。

 

 

 

第四話  我相信

 

 

    雖然今天不用上班,但天翔從六點開始就坐在書桌前了。他並不是早起,而是睡不好,因為昨天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轉折實在太大。

 

    育生、正邦、照片、穿藍衣服的人……

 

    手頭上有一大堆東西卻沒有辦法整理,天翔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頭髮,感覺到自己的頭腦裡像是成了一個大蜂窩,數不清的蜜蜂在他的腦殼裡橫衝直撞。

 

    只有一件事他記得清清楚楚,九點鐘,鍾光寺。

 

    叮鈴鈴鈴,手機響。

 

    天翔看看來電號碼,是小賤。

 

    這麼早打來幹麻?現在是早上七點,離九點還有兩個小時啊?

 

    直覺告訴他,出事了。

 

    他用顫抖的手接起電話。

 

    「喂?」

 

    「是阿虎。」

 

    「嗯。」

 

    「在他的公寓,你應該知道在哪裡。」

 

    「我知道。」

 

    「快來。」

 

    「好。」掛斷。

 

    很簡短的一段對話,因為不需要多說些什麼。天翔披上外套,出門。

 

 

 

    「又是你們這群人哪……」一雙路邊攤買的廉價皮鞋不斷地在小賤、貓仔、雪人和舒涵四個人的面前來回走著。皮鞋的主人是個普通的中年大叔,全身上上下下所有衣物都是從路邊攤買來的廉價品,就連手錶看起來也是去夜市打彈珠所得到的贈品,更別提那條領帶了,根本就是把幾掉破抹布拼拼湊湊做成的。

 

    中年大叔繼續說:「昨天發生了兩件怪意外,都是跟你們有關,哪知道今天早上又來一件,還是你們!你們幾個人到底是中了什麼邪啊?」

 

    雪人苦笑了一下,這位中年大叔刑警可猜對了,他們是真的中邪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從公寓外面傳來,沒多久,天翔氣喘呼呼的身影就出現在公寓門口。小賤看了天翔一眼,道:「他來了。」

 

    中年大叔點點頭,對著天翔喊:「任天翔嗎?過來!」

 

    被突然這麼一喊,天翔嚇了一跳,但隨即搔著頭走了過來,坐到舒涵的旁邊,此刻他也才看清楚現場的樣子。

 

    現在是他跟另外四個人坐在公寓一樓的招待椅上,面前還有一個全身都是便宜貨的怪大叔,其他還有幾個警察在電梯前忙進忙出。

 

    等天翔屁股一坐到椅子上,那中年大叔馬上就說:「你們還有幾個比較晚來的不知道我是誰,我簡單說一下,我叫林系圭,不過我不喜歡別人叫我的名字,聽起來很像什麼你死龜、西瓜的,難聽死了!你們幾個叫我圭大叔就行了!」

 

    圭大叔?龜大叔?不是也很難聽嗎?天翔突然覺得有點想笑。

 

    圭大叔繼續道:「昨天發生了兩件離奇的意外,今天也有一件,而且都是天馬行空、無中生有、可以媲美百慕達三角洲事件的離奇意外事故!」說到這裡,圭大叔用他不怎麼恐怖的眼神掃視了天翔等人一眼,繼續說:「這幾件意外事故的死者,都是你們的朋友,所以特別找你們來問一些問題。」

 

    「等一下……」雪人舉起了手,「我們可以先知道,阿虎怎麼了嗎?」

 

    天翔等人不安地望著圭大叔,阿虎已經死了,這點大家都知道。但是,怎麼死的?

 

    「喔,你說楊振虎嗎?」圭大叔看了電梯的方向一眼,「你們想知道?」

 

    「對。」眾人連想都沒想。

 

    圭大叔說:「以我們目前的情況,只知道楊振虎全身上下可能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

 

    「你說什麼?」眾人瞪大眼睛。

 

    圭大叔突然低聲咒罵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罵些什麼,他又接著說:「當我們檢查屍體時,發現他全身都是軟綿綿的,骨頭都已經碎掉了,當我們把他的屍體搬出來的時候,感覺……像是只是在搬一套人皮……靠!有夠邪!」

 

    說到最後,圭大叔抖了一下身子,真是有夠邪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電梯裡全身骨頭被無緣無故的絞碎?這實在是他當警察十年來從未遇見過的事情。

 

    「屍體搬走了?」天翔。

 

    圭大叔道:「廢話!搬去給法醫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現在在電梯那裡忙的人都是在看有沒有什麼線索的!」

 

    「監視器呢?」雪人看著警衛櫃檯,剛剛進來時,他注意到警衛櫃檯上有著許許多多的監視螢幕。

 

    「我們當然有把電梯的監視錄影帶調出來看!只不過通通都是霹靂啪啦的一片雜訊!」圭大叔望著警衛櫃檯,指著正坐在櫃檯上發呆的一個警衛,說:「這傢伙就是當時的警衛,聽他說楊振虎在進電梯前有把他叫醒一下子,不過之後這傢伙馬上又睡著了,沒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天翔突然有一種想衝過去把那個警衛撕成兩半的慾望。

 

    圭大叔又看向電梯,說道:「說起來這棟公寓的電梯,也是夠邪的!聽說這台電梯以前也死過好幾個人,而且也很……」

 

    圭大叔開始對著電梯自言自語。

 

    「警官,」天翔把圭大叔從恍神的世界裡叫出來,「請問,你到底要問我們什麼問題?」

 

    「咳,對喔,」圭大叔敲敲自己額頭,道:「我說,以後叫我圭大叔就好了。」

 

    天翔淺淺的笑了,這個警察還蠻有趣的。

 

    「其實也沒有什麼啦,只是想問問你們,是否知道些什麼事情?」圭大叔靠在一旁的報架上說著。

 

    「知道些什麼?」

 

    圭大叔比著一些誇張的大手勢,說:「一個人騎車騎到一半莫名其妙的變成超人,一個人洗手洗到一半被洗手台幹掉,還有一個坐電梯坐到全身骨頭被絞爛,一個比一個扯,我們覺得這幾件事情絕對不單純,所以要問問你們,知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翔聽到圭大叔用這樣隨便的態度來形容好友的意外,心裡突然有股火氣往上衝,正想回他幾句,但卻被舒涵給搶先一步:「警官,可不可以請你在說這種事情的時候,語氣不要這麼隨便?」

 

    惹女人生氣是一個致命且愚蠢的行為,這是已婚男子一致的共識,當然包刮了圭大叔。圭大叔看著舒涵狠狠瞪著自己的眼睛,突然全身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因為那雙眼睛讓他想起了他老婆。

 

    「對不起啦,是我的錯,」圭大叔又自打了一下額頭,說:「不過不要再叫什麼警官了啦,叫我圭大叔就行了。」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提醒他們。

 

    舒涵哼了一口氣,眼神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圭大叔也鬆了一口氣,他繼續道:「所以,你們只要把你們知道的說出來就行了,不知道的話不用說沒關係,我只要一份筆錄回去交差就行了。」

 

    天翔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再看看他。所有人的心裡都存在著一個同樣的疑問:「該把照片的事跟警方說嗎?」

 

    阿虎、正邦,還有育生的事件都是那張照片搞的鬼,這是大家都已經肯定的,畢竟現在已經死了三個人。只是,這種事情在警方的眼裡,可信度有多高?

 

    雪人看著天翔,希望他能下個決定。天翔也望著雪人,心裡一個琢磨後,說:「拿吧。」

 

    正當圭大叔對天翔的話百思不解時,只見雪人慢慢的將手伸進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照片,接著把手舉到一個大家都能看得到的位置。

 

    照片裡,那穿藍色衣服的人移動了,站在貓仔的後面。

 

    天翔注意到,貓仔的臉色很冷靜。

 

    圭大叔從雪人手裡拿走照片,看了一下,問:「這張照片怎麼了?」

 

    他當然看不出來照片出了什麼問題,在其他人眼裡,這張照片不過就只是一張旅行的團體照。只有天翔這些被拍在照片裡的人,才清楚照片怎麼了。

 

    「你來解釋吧。」雪人對著天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天翔點點頭,很清楚自己現在該做些什麼。在大學時期,他是班代表,在許許多多活動裡面,他也是指標性人物,他很清楚,他必須帶著好友們往前走。

 

    於是天翔當下把照片裡多一個人、阿伯說的藍影、還有那個藍色衣服的人移動的事情詳細地告訴的圭大叔,圭大叔的嘴巴也隨著天翔的敘述而越張越大,在結束時,天翔還加了一句:「我猜你不會相信的,是吧?」

 

    圭大叔的嘴巴也隨著天翔的最後一句話而「喀」一聲的合上,然後含糊著說:「這……好像……」

 

    貓仔冷靜地說:「很扯,我們知道。」

 

    天翔很好奇貓仔怎麼能夠如此冷靜?如果照片裡的順序沒錯的話,下一個就是輪到她了,而貓仔看起來竟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不管怎麼樣,冷靜總是好事。

 

    「等一下,給我時間思考……」圭大叔不斷敲著自己的頭,嘴巴裡念念有詞,不過聲音太小,天翔等人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過了一會,圭大叔終於停止自殘的行為,然後緩緩地對著天翔他們伸出了兩根手指頭,「我現在有兩個選擇。」

 

    圭大叔扳著第一根手指頭,說:「第一個,就是採用你們的說法,然後交上去,不過這樣做的話,我很可能明天就到夜市去賣鹽酥雞了。」

 

    接著換到第二根手指頭,「第二個,就是把你們幾個胡言亂語的年輕人轟出去,然後我自己掰一套筆錄交上去,簡單又不惹事。」

 

    所以說,到底選哪一個?

 

    「不過我選擇第一個,」圭大叔慢慢地把第二根手指壓下,「沒辦法,楊振虎的事件實在太詭異了,讓我不得不相信。」

 

    這次輪到天翔他們嚇到了,如果是在電影裡面,那些警察肯定會斥責他們胡說八道,然後把他們拎出去。只不過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大叔,竟然相信。

 

    圭大叔又說:「不過筆錄我還是得自己掰,因為我很清楚上面那些人的脾氣,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圭大叔把照片拿到天翔面前,天翔愣了一下,伸手接過。

 

    「所以,你們接下來要怎麼做?」圭大叔問。

 

    「我們打算到鍾光寺一趟,看有沒有辦法可以處理這張照片。」天翔說道。

 

    圭大叔點點頭:「也對,那裡的住持很神的。」

 

   「警官先生……」舒涵突然悄聲說:「很感謝你相信我們。」

 

    舒涵的聲音很小,不過大家都聽到了。其實不只舒涵,所有人的心裡都對這大叔有了莫名奇妙的好感。

 

    圭大叔笑道:「不是說叫我圭大叔就行了嗎?好啦!你們失去了幾個朋友我也很難過,快去鍾光寺辦事情吧!」

 

    雪人道:「那筆錄……」

 

    「我自己會搞定啦!你們快走吧!」圭大叔拍拍雪人的肩膀,豪邁地微笑起來。

 

    圭大叔掏出隨身的筆記本,撕下一頁,邊寫邊說:「順便給一下我的電話,要是你們有碰上什麼難題……打給我。」

 

    「一定。」天翔感激地接下紙條。

 

 

 

 

第五話  請鬼

 

 

    鍾光寺不塊是市內名寺,寺廟大門前許多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絕,人潮的流動連一刻也沒停過。雖然門外就是市內的一條交通主幹道路,充滿了車輛喇叭引擎聲等噪音,但一走進鍾光寺裡,淡淡的香味加上環繞在寺裡的誦經聲,讓人完全與外面的車水馬龍脫離。

 

    鍾光寺住持並不是眾人傳統印象裡穿著件佛裟、理著光頭的和尚,反而是一位留著跟畫家張大千相似鬍子的男子。此刻這位住持正臉色嚴肅的端坐著,雙眼散滿精氣緊盯著桌面,一雙眼睛已經好久沒有眨過。

 

    桌面上,正是那張照片。

 

    桌子的另一邊,是天翔一行五個人,有人握緊拳頭、有人咬牙、也有人抓緊胸口感受激烈的心跳,就是為了等住持一句話。寺方為了招待他們所泡好的茶水,竟都沒有一個人碰過。

 

    良久,住持終於說:「無能為力。」

 

    霎時,拳頭鬆了、牙關放了、心跳也慢了下來,可心情卻沒有放鬆。

 

    「大師,難道沒有辦法嗎?」天翔絕望地問。如果連住持都沒辦法,正是代表存活的一絲希望也被磨滅了。

 

    「沒辦法,」住持從懷裡掏出一條黃色絲巾,擦擦滿頭大汗,「這張照片……真的沒辦法。」

 

    「怎麼可能沒辦法?請玉皇大帝帶一群天軍下來把這張照片裡的妖魔鬼怪斬了不就行了?」小賤想都沒想就直接說。

 

    住持無奈道:「請天軍不是那麼容易的,再說這張照片並不簡單。」

 

    雪人問:「那請問大師,這張照片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住持無辜地搖了一下頭:「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會不知道?」雪人瞪大眼睛。

 

    住持聳聳肩,像是在說:「我怎麼會知道?」

 

    住持說道:「你們前來找我求問,但我卻沒辦法解答,十分過意不去,不送了。」

 

    言下之意,正是要請天翔一行人出去。

 

    「大師,請聽我們說,」天翔不肯就此罷手,說道:「這張照片,已經讓我們失去了三位朋友,難道真的沒辦法?」

 

    「就是因為已經死了三個人,我才沒辦法處理啊。這張照片裡的東西實在太凶,而這種東西我以前從未碰過,完全無法對付。」住持站起身來往門口一個擺手,道:「請走吧,不送了。」

 

    貓仔跟著站起身來,怒目盯著住持說:「你見死不救?」

 

    「不是不救,而是根本無法可救。」住持加強了一下擺手的動作,要他們快走。

 

    大家的目光移到天翔身上,等著他做決定。天翔心裡也在琢磨,要走?不走?

 

    「清心!清海!送客!」住持朝門口喊了幾聲,兩個小和尚跑了進來。

 

    對方都叫人來趕了,還留嗎?

 

    「走吧。」天翔起身,帶著眾人離開。

 

    只是,這條希望被磨滅了以後,該怎麼辦呢?

 

    天翔把手伸進外套口袋裡,碰到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心裡登時一亮。

 

 

 

    龍祥大樓旁,一行人不敢置信的呆立在一間破爛木屋前。

 

    因為阿伯發的名片上的字跡實在潦草到了極點,眾人拿著名片研究了好一陣子都看不出來一個清楚的字,所幸天翔還記得阿伯曾說:「我現在在龍祥大樓旁邊的那間破屋子裡搞算命的……」

 

    龍祥大樓是市內一棟頂尖的商業大樓,共有三十層樓高,許多大公司都將中心設在這裡面。看完了這棟頂尖先進的商業大樓,瞧瞧旁邊,明顯的兩極化。

 

    一間破爛的木屋靠在龍祥大樓旁的小巷道裡,幾隻野狗在木屋前面晃啊晃地,猶如到處巡邏的保鑣。木屋前面擺了一大塊白色木板,上面用麥克筆歪七扭八的寫了「阿昌算命」幾個字。

 

    對於這間木屋,天翔只有三個形容詞,破爛、破爛,還是破爛。「字那麼醜,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小賤對著木板指指點點。

 

    漫步走過野狗群,天翔一群人到了木屋前面,所幸那群野狗只是聞聞他們的褲管,沒有獸性大發把他們撕成碎片。

 

    走到木板的前面,看清楚了木板上的字,天翔不由自主的「哧」一聲的笑了,大家好奇他在笑什麼,跟著望向木板,也笑了。只見在「阿昌算命」幾個字的下面,還有人用原子筆寫上「股份有限公司」幾個字。

 

    「敲門?還是按電鈴?」雪人看著緊關著的木門。

 

    天翔不囉唆,直接敲了門,因為用膝蓋想都知道這種破房子怎麼可能會有電鈴?

 

    敲門聲過後,屋子裡寂靜。天翔加重了手勁,又敲了一次,屋子裡傳來一陣霹靂啪啦的吵雜聲,好像有什麼人把什麼東西給弄倒了,吵雜聲響了一陣子以後,門開了,是那個在醫院前的阿伯,身上的穿著跟當晚在醫院前穿的一模一樣。

 

    阿伯本來是以為有客人上門了,滿臉歡喜的去應門,看到來的是天翔一行人後,臉色沉了下來。

 

    「你們來了。」阿伯臉色沉重地說。

 

    「嗯。」天翔點點頭。

 

    阿伯把門拉開,說:「先什麼都別說,進來。」

 

    大家魚貫進入這間破屋子,被裡面的場景嚇了一大跳,一大堆的雜物幾乎塞滿了整棟屋子,有木箱、廢衣櫥、鍋子、電冰箱等等等……只要你能說出來的家庭電器用品都有,而且個個都散滿了灰塵,髒到看不出來原本是什麼顏色,真是一間表裡如一的屋子。

 

    阿伯走在最前面帶路,帶著天翔他們閃過一個又一個迎面而來的雜物家電,嘴巴一邊說:「這裡是倉庫啦,我真正工作的地方在裡面。」

 

    經過了堆積如麻的雜物堡壘走到最底的一扇牆壁,出現了一扇小木門,阿伯打開來,裡面比外面的雜物堆乾淨了不少,裡面只有一張椅子及一張桌子,桌子上放滿了一大堆天翔等人從未看過的怪東西,可能是算命用的道具吧。

 

    阿伯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僅有的一張椅子上,說:「你們聽好,我只能盡我所能的幫助你們,所以別抱太大的期望。」

 

    「我們本來就沒多大的期望。」天翔說著,把那張照片拿了出來,放到桌子上。

 

    阿伯瞄了照片一眼,問:「是這張照片出事了?」

 

    天翔點頭回應,心裡想,看來阿伯深藏不露,看了照片一眼就知道是照片出問題,當面對鍾光寺住持的時候,也是得跟他解釋了一番才讓他明白照片出了什麼問題。

 

    「我的媽呀!」阿伯抖了一下身子,「我知道你們有問題,但沒想到問題這麼大條!」

 

    「很大條?」天翔不明所以然地問。

 

    「如果是普通的鬼,就算他的功力有多大,我也可以想辦法解決掉,但是你們這……這次的鬼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啊!」跟鍾光寺住持一模一樣的說辭。阿伯說:「在醫院碰到你們的時後我就知道你們被鬼纏上了,我當時也感覺到那鬼的能力很強,所以我才不想惹事,叫你們盡量不要來找我。」

 

    阿伯繼續說:「我大致知道照片出了什麼問題,那下一個是誰?」

 

    「我。」貓仔往前了一步。

 

    阿伯抬頭打量了貓仔一陣子,說:「妳看起來不害怕。」

 

    「幹麻要怕?」貓仔說:「與其擔心自己會不會死,不如想想要怎麼活下去,不再讓朋友犧牲。」

 

    天翔、雪人跟小賤同時望向貓仔,眼神充滿了敬佩與感動,舒涵看起來則是快哭了。阿伯伸出一個大拇指,讚嘆道:「好!妳這小妮子夠義氣!看在妳的份上!這忙我阿昌伯幫定了!」

 

    阿伯,不,現在應該叫他阿昌伯了。阿昌伯拿起照片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著天翔及雪人說:「你們兩個把椅子跟桌子搬到前面的倉庫去,我要作法。」

 

    「作什麼法?」雪人疑惑地問。

 

    「我要請鬼。」阿昌伯雙眼泛出精光,直射向手裡的照片。

 

 

 

    等天翔跟雪人把桌子椅子搬到外面的倉庫再回到房間以後,只見阿昌伯不知道又從哪裡變出了一張桌子,這張桌子不同於天翔剛剛搬出去的那張便宜木桌,而是一張有著精美雕刻跟美亮色澤的桌子,一看就知道這張桌子有名堂。

 

    「這是作法專用的桌子,平常是不會拿出來的。」阿昌伯在頭上綁上一根紅布條,說:「你們來找我之前,還有去找過什麼人幫忙嗎?」

 

    天翔回答:「有,我們去鍾光寺找過住持,他也無能為力。」

 

    「那是當然啦,鍾光寺的那傢伙我認識,」阿昌伯的語氣充滿不屑跟鄙視,「那傢伙明明沒什麼功力,卻仗著自己有錢搞了間寺廟,自稱為住持,其實不過是個神棍,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那間廟那麼多人,幹什麼東西啊!」

 

    聽到阿昌伯一連段批評鍾光寺的話,大家都張大了嘴巴。阿昌伯還沒罷休,又說:「那個住持只會用一些旁門左道來搞鬼,遇到真正的大問題的時候就連個屁也放不出來了,你們去找他的時候,他是不是感覺不出來照片有怪怪的地方?等你們解釋了以後才知道?我就說嘛!這傢伙根本沒什麼功力,稍微有點功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張照片出問題了……」

 

    阿昌伯說的都沒錯,所以天翔等人也只好乖乖的點頭。

 

    「好像扯太遠了,我去拿作法的道具,你們等等。」語畢,阿昌伯就往倉庫走去,當他回來時,手上抱了一把東西。

 

    阿昌伯把那些東西一個一個放到桌子上,最後在自己手上留了一個。天翔定神一看,差點沒暈倒。

 

    只看到桌面上擺了三個東西,但不是神像,分別是忍者龜、葉大雄,還有靈異教師神眉三具大型玩偶,而在阿昌伯手裡的東西就更扯了,竟然是珍珠美人魚的麥克風。

 

    「阿昌伯……這些東西要幹麻啊?」小賤睜大眼睛問,擺這樣的陣仗說是要作法,鬼才會信。

 

    不過阿昌伯理直氣壯地回答:「作法啊!不然咧?」

 

    「作法不是要有神像、還有桃木劍什麼的嗎?」

 

    「那是功力低俗的人在用的東西,像我們這種功力修到極高的人,連竹筷都能當桃木劍用!」阿昌伯驕傲地說。

 

    天翔等人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阿昌伯語氣突然嚴肅起來,道:「聽著,等一下我會把這張照片裡的鬼給請出來,跟他溝通一下,問清楚他是什麼來路,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通融,像是可不可以幫他做什麼事,請他不再纏著你們。不過這場儀式可能會將附近的鬼都吸引過來,到時候會很可怕,你們盡量不要出聲,也不要亂動,不然乾脆把眼睛閉上來是最好不過!」

 

    「了解。」天翔比了個OK的手勢。

 

    「那我要開始了。」阿昌伯打開珍珠美人魚麥克風的開關,揮舞了起來。

 

    一個中年阿伯揮著一把卡通造型的麥克風,還放著卡通歌曲,這種情況真是好笑至極,若不是阿昌伯剛剛特別交代不要亂動,天翔等人還真想當場就抱著肚子大笑。

 

    過了幾分鐘,房間裡的氣溫明顯變冷了,眾人開始發抖,舒涵跟小賤已經緊緊地閉上了眼,雪人跟貓仔目不轉睛地看著放在三尊玩偶前的照片,天翔則是盯住牆壁。

 

    他感覺到,有東西從四面八方聚集來了。

 

    「哈!」阿昌伯一聲大喝,右手指著照片,身子不斷抽蓄,嘴巴念念有詞。

 

    此時,一個又一個的鬼魂從牆壁裡冒出來了。

 

    「操……」天翔看著不斷從牆壁裡冒出的鬼魂,心裡暗罵。一個下半身不見的鬼魂趴在雪人的腳上,讓雪人很想抬腳把他踹開,但卻又怕亂動會惹事,只好任憑那鬼魂趴在他的腳上。還有一個眼珠子懸吊在眼窩旁的鬼魂把臉放在貓仔面前移來移去,讓貓仔很想提起手來賞這不懂禮貌的鬼魂幾個巴掌。小賤跟舒涵都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

 

    「喝!」阿昌伯突然又大叫一聲,舉起麥克風往照片劈了過去。

 

    接著一聲巨響,阿昌伯手裡的麥克風像是被什麼東西大力的擊碎了,煞時間變成碎片飛散在房間裡,桌上的三尊玩偶也像是被炸彈引爆般,炸成碎片,阿昌伯也摔倒在地,一屋子的鬼魂也登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阿昌伯倒在地上後,天翔跟雪人互看了好幾秒鐘,才去將阿昌伯扶起來。舒涵跟小賤也張開了眼睛,不清楚剛剛房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呼,媽的……」阿昌伯喘著氣,在天翔跟雪人的幫助下坐到了桌子上面。

 

    等阿昌伯的情況比較穩定一點,天翔才問:「阿昌伯,剛剛到底怎麼了?」

 

    「我本來想請照片裡那隻鬼出來,想不到他一直不出來,最後我只好來硬的了,想不到……」阿昌伯失落地看著散落一地的麥克風跟玩偶碎片,說:「很抱歉,這張照片我也沒辦法處理了。」

 

    「沒關係,至少你有試過了。」貓仔微笑著說,手搭上了阿昌伯的肩膀。

 

    阿昌伯苦笑了一下,說:「阿昌伯今天的這場法事不收錢,你們帶著照片快走吧。」

 

    天翔從皮包裡拿出兩千塊,遞給阿昌伯說:「阿昌伯,不管怎麼樣你還是收下吧,很謝謝你。」

 

    阿昌伯揮揮手推辭道:「不收不收,沒幫到忙哪有臉收錢?快走吧,想想你們還能怎麼辦。」

 

    天翔想了一下,收回了鈔票,對著阿昌伯一個點頭:「那我們走了。」

 

    「走吧,如果你們逃過這場劫難的話再來找我!」阿昌伯虛弱地朝門口擺擺手。

 

    只不過,在天翔走出木屋以後,他偷偷把兩千塊從門縫塞到了裡面。

 

    大家走回雪人的車子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鍾光寺住持跟阿昌伯,他們都沒辦法,那還能怎麼辦呢?難道要任憑這張照片宰割嗎?

 

    在車子裡的一片寂靜中,小賤說:「你們覺得證嚴法師有辦法幫我們嗎?」

 

    「我想不行吧……」雪人說。

 

    「星雲法師?」

 

    「應該也不行。」

 

    「教皇?」

 

    「可能也沒辦法。」

 

    小賤最後絕望地說:「那還有誰能幫我們……」

 

    車子裡又一片死寂。

 

    最後,雪人突然拍了一下掌,呼道:「我想到了!」

 

    眾人的精神突然被點燃。

 

    「我知道還有一個人,他或許可以幫我們……」雪人說,大家終於找到了最後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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