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我認為，台灣最出名的都市傳說，不是人面魚，也不是紅衣小女孩。

        而是該死的台灣馬路。

        相信許多生活在市區的人都會跟我有相同的感覺，一條馬路整天挖了又補，補了又挖，有時一年下來，整條路挖挖補補從沒停過，交通沒有一天順暢過。

        有時挖著挖著，根本就忘了那條路的路面本來是長什麼樣子的。

        為什麼這些路要整天動工開挖？不只我們老百姓搞不清楚，相信那些長官也搞不清楚，這種現象就形成了台灣最有名的都市傳說。

        我們公寓前方的一條道路，正是這種都市傳說的重災區。

        今天我們可能會看到工人們在路口處開始挖路， 一挖一鋪就是一個禮拜，而下個禮拜，工人們會重新在馬路中段集合，換個地點繼續挖，挖下去一樣是一個禮拜，下一個禮拜再換從另一個路口開始挖過來，就這樣無止盡的輪迴。

        對住在這條路上的學生來說，這是最可怕的惡夢。

        蓋在這條路上的，是一幢又一幢的便宜簡樸公寓，住在這邊的都是附近大學及工廠的學生或上班族，也因此每天早上總得面臨相當恐怖的上班上學車潮，而佔據了半邊車道的挖路工程，讓原本就已經很塞的交通更顯黑暗。

        這些工程雖然讓居民百般抱怨，卻又無可奈何，政府既然下令要挖，能不讓他挖嗎？

        有時候我會跟其他同學一起觀察那些挖路工人們到底在進行什麼工程，不過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工人們總是將大型機具架在外面，然後一群人爬入地下道中，幾個小時之後才會出來，而且每次來進行工程的，似乎都是同一群工人，鮮少有新面孔。

        有一次我跟同學趁那群工人正在休息時經過他們身邊，我順口問了一句：「大哥，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工程啊？」

        那幾位工人只是給了我們一個神祕的笑容，然後其中一位年邁的工人給了我們一個詭異的回答：「小兄弟，有我們在這裡施工，你們要感到安心啊。」

        這個回答是什麼意思，當時的我們完全沒有頭緒。

        而永不止盡的鋪路工程也不斷的摧殘我們這些學生的交通。

        直到最近的選舉過後，新的市議員當選，當這位議員來到我們這一帶進行民意公聽會時，我們學生團體的代表向他提出了道路的問題。

        這位年紀尚輕，第一次當選的議員當場答應了我們的允諾，並宣稱如果查出這項工程根本是毫無意義的話，他會叫廠商提出為何要如此密集性施工的檢討報告，並撤收路上的所有工程。

        調查的結果是什麼，我們並不知道，不過在幾天後，工人們就開始把機具撤收回去了，看來這位議員履行了他的職務，將這項擾人的工程永久的驅離這個區域。

        工人們開始撤收機具時，我們通通跑到路上觀看這項奇景，因為這條路面終於可以完全淨空了。不過那些工人們的臉上反而沒有失望的表情，反而都是用一種戲謔、期待的表情看著我們，那種表情就像是，不久後他們就會回來一樣……

        機具撤走後的第一天，當許多學生及上班族們陸續下班回來時，大家享受到了之前從未體會過的順暢交通。

        雖然今天一整天都沒課的我並沒有親身感受到，不過我在房間內用耳朵就能見證到了，因為完全沒有聽到駕駛人因為塞車而按不停的喇叭聲，以及機具轟轟轟的施工聲，環境整個清靜了不少。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左右，我的手機鈴聲才稍微打破了這一點點的寧靜。

        接起電話，是住在其他樓層的同學打來的，說今天晚上為了慶祝工程撤走，晚上有叫其他同學去買了宵夜跟啤酒，要在他房間裡集合慶祝，問我要不要參加。

        這種意義非凡的活動，我當然答應了，並約好九點去他房間集合。

        九點一到，同學們陸續來集合，只差宵夜跟啤酒了，採買的同學還沒回來。

        我打了電話給那位負責採買的朋友：「喂，阿誠，你要回來了沒？」

        阿誠那邊傳來呼呼的風聲，似乎還在騎車：「快到啦……快要到路口了，你們可以叫人下來幫忙拿了，東西有夠多的啦。」

        我問：「大概還要多久啊？」

        「我已經騎到路口啦，已經可以下來了啦！」

        得到這個答覆後，我馬上問有誰要跟我一起下樓拿宵夜，終於找到有三個人答應跟我一起下去時，窗外卻傳來了一聲足以刺穿耳膜的破碎聲。

        有經驗的人都可以馬上聽出來，那是車輛撞擊的聲音。

        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出車禍了，大家快下去看看！」

        本來只有我們四個人要下樓拿宵夜，結果這下全部的人通通一口氣跑下樓了。

        一下樓，發現附近的公寓也有許多人跑出來查看剛剛發出聲響的來源。

        馬路上只見阿誠的機車倒在一旁，雞排、鹽酥雞、珍奶等食物撒了一地，他本人則是坐在地上，瞪著雙眼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現場沒有看到其他車子，他是自己摔車的嗎？

        大家過去把阿誠扶起來，還好他只有膝蓋跟手肘處有擦傷，不過此刻的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眼神驚恐的看著我們大家，剛剛的自摔似乎讓他完全嚇傻了。

        眾人分工合作清理掉落在地上的食物跟機車碎片後，阿誠的眼神總算慢慢回復正常了，原本有另一位同學要被派去重買宵夜，卻被阿誠一把拉住：「不要去了。」

        「怎麼啦？」

        「不要去，上樓後再說。」阿誠說話時，他拉住那位同學的手臂同時正激烈的發抖，我們看阿誠的情況不太對勁，便決定先上樓再說。

        回到房間集合後，我們問阿誠剛剛為什麼會摔車，阿誠不停眨動著眼睛，聲音仍因為驚嚇而含糊不清：「我不知道剛剛是不是我看錯了……」

        阿誠說，他騎車一轉進路口後，路面上竟然出現一群蹲著的小孩子，數量至少有二十多個，而且全身烏黑。

        一看見這幕景象，阿誠嚇了一跳，根本來不及思考。

        當阿誠的車燈照射到那些詭異的小孩子身上時，他還來不及看清楚那些小孩到底長什麼模樣，那二十多個小孩子已經猛地跳起來，往阿誠的機車撲過來。

        阿誠在驚嚇之下摔了車，那二十幾個小孩子也在那一霎那間消失了。

        當時的現場似乎只有阿誠看的到那些小孩子，其他騎士跟駕駛完全沒有異樣。

        阿誠說完事發經過後，他像是尋求希望似的，看著我們問道：「你們相信我所說的話嗎？」

        我們互相看了幾眼，還沒想出答案，就已經從窗外聽到了另一聲「碰」的撞擊聲。

        又有車禍發生了。

        而這時，我們也隱約察覺到，雖然我們脫離了施工的惡夢，但另一個惡夢才正要開始……

        那天晚上，總共發生了六起的事故，其中一位摔車的女學生跟我們住在同一棟公寓裡面。

        她的證詞也跟阿誠一樣，在騎進路口後，被一整群全身烏黑的小孩子給嚇了一跳，然後摔了車。

        當道路在進行施工時，雖然會塞車，不過從來沒有出過車禍。

        但工程才撤走一天，就發生了六起車禍，這之間難道有什麼關聯嗎？

        時間會告訴我們答案，而答案是肯定的。

        工程撤走後，路上每天幾乎都會發生兩起以上的事故，事故原因都是那些如鬼魅般的小孩子。

        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過那群烏黑的小孩子，不過目擊事件卻不斷增加，除了被嚇到自摔的案例外，甚至出現了有人是直接被那些小孩子拖下車的情報。

        每個人都在祈禱自己不是下一個。

        而此刻我也終於明白了，那些工人在離開前，那戲謔的表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遲早會回來繼續施工。

        當那群工人跟機具在某一天重新出現到路上，重新挖路時，沒有人反對或覺得意外，大概是大家覺得，忍受施工總必出車禍好。

        有一天開工時，我跟阿誠去問那些工人，他們到底在做什麼工程？那些全身烏黑的小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最年邁的工人回答：「那些孩子只是想找人玩而已，不會害人的，只是車輪無情，以前也真的出過人命哪……」

        「那些孩子到底是誰呀？」

        年邁的工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淡淡一笑，跟著其他同伴爬進了地下道裡，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不過肯定的，他們在地下道的工作跟那些小孩子絕對有關聯。

        當施工重新開始後，那些烏黑的小孩子便沒有再出現了。

        也許再等到四五年後，新的一批學弟妹無法忍受施工而再度抗議時，相同的事件會再重新上演吧。

        或許，台灣有許多道路整天總是有挖挖補補的工程，但這些工程的目標並不是鋪路。

        真正不可告人的真相其實隱藏在我們所踏的路面之下……畢竟，有誰知道自己每天所踩的柏油路下方到底有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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