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妹妹，妳的這樣總共一百元喔。」

 

        小芯將用力捏在手心裡的一百元鈔票依依不捨地放到櫃台上，一百塊對於小學三年級的學生來說，是筆大錢。

 

        對比其他小學生的零用錢來說，一天一百塊確實相當多，但這一百塊不光是小芯的零用錢那麼簡單，也是晚餐的餐費，同時也是小芯那忙於工作，每天都到深夜才返家的父母，能夠給小芯唯一的補償。

 

        她一把抱起今天買的御飯糰跟奶茶，當她感覺懷裡確實抱住了這些食物後，一種歡喜、期待的情緒充滿了小芯的內心。

 

        小芯小跑步著離開便利商店，在離開時，她不忘四處轉頭觀察，那幾個愛欺負她的同學有沒有躲在附近。

 

        有好幾次，小芯剛買好東西走出便利商店，那幾個同學就圍上來，把她懷裡的東西搶走後逃之夭夭。

 

        小芯不敢告訴父母，因為她害怕父母會因為她把餐費弄丟而打她……

 

        她也不敢在學校指控那些同學，因為她很清楚，如果跟老師告狀，那會有更慘的結果……

 

 

        小芯抱著食物在街道間跑著。

 

        到了，就快到了，隨著街道的前進變化，小芯感到非常開心。

 

        最近的這一段時間，她所買的不只是晚餐而已，而是她跟「姐姐」一同享受歡樂時光的餐點。

 

        「到了！」小芯跑到一棟獨棟住宅的前方，她熟門熟路地直接打開門，直奔二樓，直奔這世界上唯一可以讓她感覺到安心的那個房間。

 

        姐姐就在那個房間裡。

 

        「姐姐！我來了！」小芯跑進房間，懷裡的鋁箔裝奶茶因為跑步而稍微被擠到變形，御飯糰的形狀也不再那麼完整。

 

        「小芯，妳來啦？」

 

        姐姐站在房間裡，臉上堆積著溫柔跟關懷並重的笑容，問：「妳今天買了什麼？」

 

        「有……御飯糰，我們一人一個，還有這個奶茶，顏色很漂亮吧！」

 

        「那我們吃完以後再來寫作業囉。」

 

        「好！」

 

        小芯跟姐姐各自撕開御飯糰的包裝，享受著今晚雖然不多，但美滿的餐點。

 

        小芯是在不經意中遇見這位姐姐的。

 

        那一天，她在便利商店買完晚餐後，那一群同學就出現了，他們把她買的微波燴飯跟牛奶搶走後就作鳥獸散。

 

        當晚，沒吃飯又傷心的小芯也沒直接回家，一直在外面遊蕩，然後發現了這座房子。

 

        完全沒有原因，完全沒有理由，只是想找個地方休息的小芯，就這樣直接打開門走進這間房子，然後在二樓的房間，發現了這位美麗又溫柔的姐姐。

 

        姐姐的身軀宛如一具優美的雕像，站立在房間中央。

 

        當姐姐的聲音一句一句傳入小芯的耳朵裡時，她原本傷心的情緒隨之被療癒了。

 

        「妹妹，妳怎麼跑進來這裡的？」

 

        「妳在哭嗎？怎麼了，可以說給姐姐聽喔。」

 

        「被欺負了啊……沒關係，姐姐以前也是每天都被其他人欺負呢。」

 

        「不要怕，那些人會欺負妳，是因為妳擁有他們沒有的東西。」

 

        「妳比他們可愛，比他們善良，所以他們才會欺負妳啊。」

 

        「不哭了嗎？很好喔。現在已經很晚了，作業寫了嗎？要不要在這邊寫，姐姐可以教妳。」

 

        「放學後都可以過來找姐姐喔，姐姐每天都可以教妳寫作業。」

 

 

        從那一天開始，到這間房子來找姐姐，變成了小芯每天之中最快樂的事情。

 

        她不用面對愛欺負她的同學、整天臭臉的父母、表面上關心她卻什麼事都沒做的老師。

 

        在這邊，這位溫柔的姐姐無微不至地教導小芯。

 

        而每天的晚餐，小芯也會開始習慣買姐姐的份。

 

        因為她從來沒有看姐姐吃過東西……

 

       

 

        「姐姐。」

 

        「小芯，哪裡有問題嗎？」

 

        今天，小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會不會有一天，我來這裡的時候，姐姐已經不在了？」

 

        「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呢？」

 

        「今天老師在上課的時候有說，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會畢業，就是說會離開學校，不能再看見老師跟同學了。所以……姐姐在未來的某一天，也會畢業嗎？」

 

        姐姐莞爾一笑，說道：「姐姐已經不會再畢業了啦，不過……意思跟畢業也差不多，有一天姐姐也會離開這裡，再也看不到妳了。」

 

        「咦？真……真的嗎？」小芯馬上哭了出來，「我不要、我不要這樣啦。」

 

        「小芯，別哭啊，那一天還有很久很久，所以妳不要擔心。」

 

        「那、那會是哪一天？」

 

        「這……姐姐我也不知道。」姐姐伸出手，輕撫著小芯肩上的長髮，「我也希望，那一天會很久很久以後才來……」

 

 

 

 

 

        那一天，是聖誕夜。

 

        老師特別在班會時間裡準備材料，教每個同學怎麼製作薑餅屋。

 

        比起其他同學作的宛如違建般歪歪斜斜的薑餅屋，小芯的薑餅屋在班上作的特別好，甚至被老師端上講台稱讚。

 

        小芯對此感到很不好意思，她也同時在觀察那幾位愛欺負她的同學的神色，她害怕在放學後，那些同學就要過來把她的薑餅屋搶走。

 

        今天放學後，就要帶著薑餅屋直接去找姐姐！小芯心裡打定主意。

 

        還好，放學的時候，那些愛欺負她的同學一下子就跑光了，小芯聽他們之間在說，今天晚上要去聖誕派對還有要去買聖誕禮物。

 

        真是太感謝聖誕節了！聖誕老公公謝謝你！在前往找姐姐的路上，小芯在心裡不停地感謝著。

 

        但是，當她來到那棟房子前時，她驚訝地發現，姐姐的房子前面圍了好多人，還有很多閃著奇怪燈光的車子，根本找不到路可以進去。

 

        「叔叔，對不起，我想進去找姐姐……」

 

        小芯手中抱著薑餅屋，在人群外面不斷磨蹭，但沒有半個大人去理會這個小女孩。

 

        他們全用一種凝神貫注，卻又事不關己的眼神專心看著那間房子的門口，仿佛在這時刻，眼前這件跟自己毫無關聯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小芯無法理解這些大人詭異的眼神，跟癡迷的表情。

 

        她只好抱著薑餅屋，到房子的對面街道上去等待。

 

        隨著等待，太陽下山了，路燈亮起，圍觀的路人逐漸減少，他們在看完熱鬧後，各自回家去過聖誕夜。

 

        當最後一輛閃著奇怪燈光的車子也離開後，房子前終於恢復了空曠，而時間也即將來到聖誕夜的尾聲，旁邊的許多屋子內接連傳來「聖誕快樂」的歡呼聲。

 

        在等待的這幾個小時中，小芯無時無刻，提心吊膽地護著薑餅屋不讓它塌掉。

 

        還好，此刻薑餅屋的形狀都還在，就跟小芯剛完成時一樣美麗。

 

        「姐姐！」小芯穿過圍著門口的布條，布條是剛剛那些大人纏上的，上面寫著小芯不認得的字。

 

        小芯捧著薑餅屋，小心翼翼地慢慢走上二樓。

 

        在以往，只要小芯一踏上二樓，就會聽到姐姐「小芯，妳來啦？」的問候聲。

 

        但今晚，小芯什麼都沒有聽到。

 

        小芯有種預感。

 

        那一天，可能就是今天。

 

        小芯踏入一片漆黑的房間中，悄聲問了句：「姐姐？」

 

        回覆她的，只有來自窗外的，那些大人們的「聖誕快樂」。

 

        但小芯不想聽到聖誕快樂，她只想聽到姐姐的聲音。

 

        「聖誕老公公……姐姐呢？」小芯想起剛剛在路上不斷感謝的聖誕老公公，她希望聖誕老公公可以再幫她一次，「聖誕老公公，你幫我叫姐姐出來好不好……」

 

        但聖誕老公公爽朗的笑聲並沒有出現。

 

        窗外傳來了鐘聲，那是代表聖誕節正式來臨的鐘聲。

 

        小芯站在原地開始哭泣。

 

        她的眼淚不停落到手中的薑餅屋上，淚水溶花了糖霜跟巧克力，也潤濕了薑餅片。

 

        在教室內全心全意完成的薑餅屋，正逐漸失去原本的形狀……

 

        但對小芯來說，薑餅屋已經不這麼重要了……

 

 

 

 

        「小芯，這樣不行啦。」

 

        小芯抬起頭，「姐姐？」

 

        「這個薑餅屋不是妳特地做好，要跟我一起吃的嗎？怎麼把它哭花了呢？」

 

        小芯看見了。

 

        之前不管教作業或吃東西，永遠都是保持站立的姐姐，此刻竟然坐在小芯的前方，伸手拭著小芯的眼淚。

 

        姐姐的臉上綻放著從所未有，仿佛終於解脫了一樣的幸福笑容。

 

        「來，我們一起吃吧。」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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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好像比較適合在聖誕節PO上來的樣子。

 

不過前陣子剛過完端午節，如果把薑餅屋改成肉粽的話，感覺就變成奇怪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