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當熱狗、關東煮、茶葉蛋跟各種物品的味道組合在一起時，就會變成一種獨特的味道。

        而這種味道，我將它稱之為「便利商店的味道」，記得以前便利商店還沒有承辦那麼多業務前，走進便利商店時，第一個會聞到的是清涼的冷氣味，然後是茶葉蛋的香味，其他的味道都只是陪襯。

        而現在已經截然不同了，咖啡、奶茶甚至拉麵的進駐，將便利商店的味道變成了一種恐怖的怪物，專門咬人鼻子。

        而當中咬得最兇的，是廁所的味道。

        在便利商店裡設置公共廁所，對業者來說是賺錢的良機，但對店員來說，是可怕的噩夢……

        我走進便利商店內，時間已經是深夜了，這種時間會來便利商店的，多數應該都是像我這樣晚上不睡又想吃宵夜的夜貓子。

        因為我家就住在便利商店附近，所以我每天晚上幾乎是準時來這裡報到吃宵夜，跟夜班的店員也熟識了。

        當自動門一打開的時候，蹲在地上補貨的店員家韋馬上跟我揮手打了招呼。

        「哈囉啊！」我跟他問好之後，邁開腳步往廁所的位置走過去，剛剛在走來便利商店的路途上，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一股尿意。

        聽出我的腳步走向後，家韋說道：「廁所現在有人喔！」

        「是喔？那我在外面等一下吧。」我指了一下廁所的門，問家韋：「進去很久了嗎？」

        通常等便利商店的廁所時，最怕的就是上一個人在蹲大號，然後自己就要等上很長一段時間。

        「有一段時間了喔，」家韋回答：「剛剛進去的好像是個女的，進去超久的，不知道在幹嘛。」

        家韋的話剛說完，廁所的門突然打開，站在門前的我嚇了一跳。

        緊接著，一個披頭散髮、嬌小的女性身影快速地從廁所裡面跑出來，我還沒看清楚對方長什麼樣子，她就已經頭也不回地從店門口跑了出去。

        女巫。

這是當我看到她的髮型及身形的時候，最直接的聯想。

        「哇靠，跑那麼快，該不會是……」家韋擔心地說。

有些衛生習慣不好的人會直接把屎拉在地板上就跑掉了，關於這點，家韋可是經驗豐富。

我看了一下廁所內部，地板、小便斗跟洗手台都是乾淨的，馬桶蓋則是被蓋起來，看起來沒有問題。我對家韋說：「安啦，裡面看起來沒怎樣。」

        說完後，我就關上廁所的門到小便斗前面解放尿意了。

        在解放時，隨著尿意落入小便斗的嘩啦聲，我的耳朵卻還聽到了另一種聲音。

        我皺起眉頭，轉頭往旁邊的馬桶看去。

        因為聲音是從馬桶蓋下面傳出來的。

        那是「嗚嗚嗚」類似哽咽的哭聲，聽起來也很像是那種水管堵住後，水下不去的聲音。

        該不會是剛剛那個女人，往馬桶裡面丟了什麼東西造成堵塞，所以才發出這種聲音吧。

        我心裡這麼猜著，但我完全不想去掀開馬桶蓋來查證，那是家韋的工作。

        而且我很怕，如果打開馬桶蓋以後看到一堆大便或是整疊的衛生棉塞在那裡，我等等就完全沒胃口吃宵夜了……

        離開廁所後，我先去夾了幾個關東煮跟一個熱狗堡，然後在結帳的時候跟家韋說：「我剛剛上的時候，聽到馬桶裡有奇怪的聲音，可能有東西塞住了，等一下你要不要去檢查一下？」

        「靠，不會又來了吧？」家韋一聽到我所說的，整張臉臭的跟大便一樣，「怎麼每次都有人這樣啊，明明垃圾桶就在旁邊而已，可是東西就偏偏喜歡丟馬桶！」

        「沒辦法啊，沒品的人就是這樣……」我只能幫他搭腔，畢竟這不是我的工作。

        家韋幫我結完帳後，就繼續碎唸著往廁所走過去了。

        而我則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準備享用宵夜。

        我的耳朵也同時聽到了家韋走入廁所，掀開馬桶蓋的聲音。

        接著，是家韋驚訝的叫聲：「哇！這是什……」

        家韋到底說了什麼，我沒有聽完，因為他才講到一半，聲音就被一聲巨響打斷了。

        廁所的門像是被十級強風給關上一樣，發出非常巨大的「磅」一聲，硬生生蓋住了家韋的聲音。

我拿關東煮的手停在碗旁沒有繼續再夾，因為我無法理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便利商店裡沒有風，而且家韋如果是站在馬桶的位置的話，他根本碰不到門。

        但門卻以非常異常的力道關上了。

        「呃……家韋？」我站起來，往廁所的方向問道。

        但在廁所內的家韋沒有回覆我，我往廁所走近了幾步，繼續問道：「家韋？裡面怎麼樣啦？」

        廁所門後的聲音寂靜的像墳墓一樣，我開始有點擔心了。

        我加快腳步走到廁所門前，火速打開門，然後看到了……

        家韋站在洗手台前，正在照鏡子。

        而且是以非常詭異的姿勢在照鏡子。

        他雙手摀在臉頰上，往下拉著眼臉，吐著舌頭，對著鏡子內的自己擺著鬼臉。

        「……家韋，你在幹嘛？」我嚇傻了，我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是在演哪齣？

        「沒幹嘛。」家韋放下雙手，又在鏡子前轉動著側臉，像是在端詳，或鑑賞。

        「馬桶裡面有東西嗎？」

        「沒有東西啊，剛剛應該是你聽錯了。」家韋仍不斷在鏡子前左右看著自己的臉。

        我的眼神看向馬桶，蓋子已經被家韋掀起來了，除了水以外，裡面什麼都沒有，很乾淨，沒有異樣。

        但是家韋……似乎怪怪的。

        他現在的動作，跟他目前的語氣，都不對勁。

        現在的家韋，給我一種「陌生人」的感覺。

        「好了，走吧。」家韋最後用手拍了拍臉頰，對著我一笑，離開了廁所。

        當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知道，他在說謊。

        家韋身上的便利商店制服口袋明顯的隆起，很明顯多了一個東西，一個長約十五公分、形狀疑似人偶的物體……

那想必就是他剛剛在馬桶裡拿起來的東西，也有可能是那個女巫般的女人丟在馬桶裡的。

家韋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我回到我的座位上繼續吃宵夜，但是吃下去的感覺已經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之前我在吃宵夜的時候，家韋都會拿一杯飲料在旁邊陪我聊天講幹話……

但現在他卻自己一個人站在門口的地方，一個人對著自動門的玻璃傻笑，而且不斷做鬼臉、吐舌頭。

就算我問他：「你在幹嘛？」

他也只是回以詭異的笑容，說：「沒事，沒事，哈哈。」

家韋的異樣讓我心底發寒，我實在無法再耐著性子在店裡多坐一秒。

我索性關東煮跟熱狗堡也不吃了，直接拿在手上打算帶回家吃。

在離開店裡前，我對家韋說：「家韋，我今天回家吃好了……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

家韋這麼說的時候，他的食指一邊移到了嘴唇上方，對我作出了「噓，不准說出去的手勢」，嘴角邊同時滲著陰森的詭笑。

我不敢再多看家韋的臉一眼，像逃難一樣離開了便利商店。

三天後，我才又在深夜回到那間便利商店。

但站在櫃檯後面的，卻是代班的店長。

店長跟我說，家韋在三天前就開始無故曠職，一直到現在都還找不到人，只能由他來代大夜班。

店長滿臉愁容地問我：「唉，家韋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整個人簡直就失蹤了……之前你來買東西的時候，你覺得家韋有哪裡怪怪的嗎？」

「這，我不知道耶……」

我嘴巴上裝作沒有事情般這樣說道。

但那天晚上，「家韋」對我作出的那個手勢，還有嘴角的詭笑，仍深深刻印在我腦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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