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休旅車一停在渡假村的門口，謙慧跟陳希幾位好動的小女生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衝下車去把整個渡假村玩到翻過來了，畢竟這是詭誌出版社第一次舉辦的公司旅遊，若不玩個痛快就太不划算了。

 

        休旅車門打開，第一批拿著行李衝下車的是陳希、謙慧跟笑笑這些充滿活力的年輕人，然後是蘇羿跟老熊，接著準備下車的夜貓子問我：「風海你還好吧？要不要在車上多休息一下？」

 

        「不用，我等等就下去了。」我冷靜地說，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但在夜貓子他們的眼中，我想必是臉色蒼白，一副隨時會因為暈車而吐的狼狽樣。

 

        「那我們就先跟老熊進去囉。」夜貓子說完後，便跟鶴瑩一起帶著行李下了車。

 

        我在座位上按壓著頭部，想讓這股頭痛感稍微減弱一些。老熊這次所租的休旅車的確很高級，車上甚至裝了影音KTV系統，不過在綿延的山路跟那些女孩子的歌聲摧殘下，路程還不到一半，我就開始暈車了，還好最後還是忍耐到了渡假村，沒有吐出來。

 

        這時，在駕駛座的酒鬼轉過頭來問我：「你好了嗎？如果好了就下車，我還要把車開去停車場。」

 

        酒鬼這傢伙，跟暈車的人講話時嘴巴上還是一樣這麼不客氣。本來這次我以為酒鬼不會一起來的，不過老熊竟然跟酒鬼商量好請他當司機，並會給酒鬼一筆外快，沒想到酒鬼竟然答應了，真不像他的作風。

 

        「好點了，我馬上下車。」我不太敢跟酒鬼爭駁，就算頭還是很痛，我還是馬上提了行李下車。

 

        我一下車，就看到蘇羿站在大廳櫃檯處對我揮手喊道：「風海！我拿到房卡囉！」

 

        「喔喔，幹的好。」我有氣無力地拖著行李往渡假村的大廳裡走去。

 

        這次的分房，我跟蘇羿住一間，老熊跟酒鬼住一間，而女孩們也是分成兩間，夜貓子似乎是跟鶴瑩一起住，其他女生再一起住一間三人房的樣子，可是這次的旅行，原本應該是只有我跟夜貓子的啊，誰知道老熊會突然說要辦什麼公司旅遊，把全出版社的人都抓過來了……我一邊拖著行李一邊怨嘆。

 

        這次來的景點渡假村是老熊選的，這個渡假村以溫泉聞名，而且村內還有一個遊樂園，裡面的設施聽說不輸給那些大型遊樂園，白天盡情玩樂後，晚上再看著美麗的夜景一邊泡溫泉，消除身體上的疲憊，是這個溫泉渡假村的特點。

 

        我跟蘇羿一起到房間後，因為暈車的後遺症還在，所以我第一件事就是先躺到床上去，雖然現在時間才下午兩點，是開始遊玩渡假村設施的絕佳時間，但我實在沒有體力去玩，只好先在床上等身體慢慢恢復，跟我相比，蘇羿就沒這麼好運了，我看得出來他其實也很累，但當陳希她們跑過來敲門的時候，斯文又好欺負的蘇羿還是被抓出去當玩伴了。

 

        當蘇羿被抓走時，他還以求救的眼光看著我，我只能說：「她們對我這樣的大叔沒興趣，你加油吧！」

 

        然後我閉上眼睛休息，忽視他的求救。

 

 

        等休息一陣子起床後，我看了一下手錶，發現我睡了一個多小時，暈車的不適感已經消失了，而其他人應該都在外面逛渡假村吧。

 

        我起來洗了個臉後就離開了房間，一個人在渡假村內晃著，在路上我遇到了許多由學生團體或是家庭所組成的遊客，看來這個渡假村真的很受歡迎。

 

        當我走到遊樂園的區域時，我看到了夜貓子他們一行人，他們正在排隊要玩高空踏板車，陳希跟謙慧一起夾著蘇羿，兩人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笑笑跟鶴瑩站在他們後面仰頭看著已經在玩的其他遊客並偶爾發出驚呼，不過這種高空的遊樂設施就是這樣子，明明很怕，但還是會忍不住想去玩。

 

        夜貓子並沒有在隊伍裡面，而是坐在旁邊的板凳上，隔空跟陳希她們聊天，她似乎對這種遊樂設施完全不感興趣。

 

        我走到夜貓子身後，輕輕戳了她一下，說：「妳知道嗎？妳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在幫小孩顧包包的家長。」

 

        夜貓子轉過頭來看到是我，露出了微笑：「你身體好一點了嗎？」

 

        「很好了，已經可以到處走啦。」我伸展了一下腰部，證明已經沒問題了。

 

        「你想跟他們一起玩嗎？」

 

        「不了，來這裡應該是要好好休息的，我如果坐上那種設施，骨頭應該會散掉吧……這種苦差事交給蘇羿就夠了。」

 

        「來到這裡卻不好好的玩，太浪費了吧。」夜貓子突然換了個話題，說道：「或許你會想去找酒鬼？」

 

        「酒鬼？他也在這裡嗎？」

 

        夜貓子指著遊樂園更裡面一點的地方說：「我剛剛有看到他往裡面走，可能裡面有讓他感興趣的設施吧。」

 

        「喔？這可奇了。」我說，酒鬼應該是跟遊樂設施完全扯不上關係的人才對，難得他會對這種東西有興趣，「那我應該要去看看，他是去玩什麼囉。」

 

        我跟夜貓子約好晚點用餐時刻再見，然後我跑去遊樂園的內部尋找酒鬼，心想著，該不會等一下會看到酒鬼一個人在玩旋轉木馬或是海盜船吧……

 

        不過越深入遊樂園裡面，遊客的數量就越少，因為裡面的遊樂設施都是比較無趣且乏味的，看來渡假村為了吸引遊客，把好玩的設施都擺在入口處，而把無聊的設施藏在裡面。

 

        酒鬼跑來這裡面幹什麼？雖然說他的個性本來就跟常人不一樣，不過他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酒鬼平常對人的語氣跟態度，會讓人對他產生一種敬而遠之的恐懼，但如果要說整間詭誌出版社我最信任誰，那絕對是酒鬼了，他不只一次救過我的命。夜貓子常常用新德市的柯南來比喻我，如果我的角色是柯南，那酒鬼應該就是赤井秀一的角色了。

 

        當我正奇怪到處都找不到酒鬼時，他冷冷的聲音忽然從我身後傳來：「你在這裡幹嘛？」

 

        我嚇得馬上轉身，酒鬼就站在我的身後，一副警戒的樣子。

 

        我明明沒做壞事，但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覺得心虛：「喔……有人說看到你走進來，我就想說來找你看看。」

 

        「找我有事嗎？」

 

        「嗯……沒有。」我總不可能說，我是想來看看你會玩什麼遊樂設施的。

 

        「沒事我走了。」酒鬼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的往遊樂園的出口處走了。

 

        就算是出來玩，這傢伙的行事風格一樣不變啊。

 

        我看向酒鬼剛剛出現的地方，發現他是從一個遊樂設施後面出現的。

 

        我繞過去後面一看，在這個遊樂設施後面就是山壁，但在山壁上卻有一條小徑。

 

        那條小徑整條都是往上的坡道，看不到盡頭，又小又隱密，應該不是登山用的步道。

 

        我看著那條宛如通往秘境的小徑，心裡突然出現了一種猜測。

 

        而這時，小徑的最頂端出現了一個人影站在那邊。

 

        我瞇起眼睛想把那人影看仔細，但對方只站在那邊幾秒鐘，接著身子一晃，消失了。

 

        但我還是看清楚了那人影的形狀，那是一個嬌小、穿著古早和服的小孩，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感覺是個女孩。為什麼會看不見她的臉，則是因為她的頭上戴著一個牛頭的面具……

 

        是上面有什麼渡假村的主題活動嗎？

 

        或是我的猜測是正確的呢？

 

        酒鬼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他會來到這裡面是有理由的……

 

 

 

        渡假村的晚餐是自助餐吃到飽的形式，自由入座，雖然食物可能不比市區那些真正的五星級餐廳美味，但是在深山之中可以吃到這些料理，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我到餐廳時，夜貓子她們還沒有到，但是我遠遠就看到酒鬼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的位置獨自用餐。趁這時候，我想去問他一下，他下午時到底去那條隱密的小徑做什麼？

 

        我在盤子裡裝滿了食物，晃到酒鬼的身邊坐下，酒鬼看到我坐下來，只是瞄了我一眼，沒有說話。但我可不想饒過他，我坐下來後先沒打算吃東西，而是先開口問：「酒鬼，你下午去那條小徑，是打算登山嗎？」

 

        「只是去逛一下而已。」酒鬼說。

 

        「上面沒有什麼活動嗎？因為……」我觀察著酒鬼的表情：「我在小徑上面有看到一個小孩子，她好像戴著變裝的面具，是不是有什麼變裝派對？」

 

        聽到我所說的以後，酒鬼的五官沒有什麼變化，他這個人本來就很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我並不意外。

 

        酒鬼淡淡地回答：「有嗎？我不清楚。」

 

        我打算再問時，一隻手拍上我的肩膀，轉頭一看，夜貓子正笑瞇瞇地站在我後面：「你們兩個怎麼坐在這裡，不過去跟大家一起坐嗎？」

 

        原來其他人也都到餐廳了，而且坐同一桌，我說：「你們也太晚來了啦，那我等一下馬上過去跟你們坐。」

 

        接著我對酒鬼使了一個眼神，希望他也可以過去跟大家坐。

 

        酒鬼沒有理我，而是低頭繼續吃東西，看來就算是一起出來渡假，他仍然決定要獨來獨往。

 

        我只好捧起自己的盤子，朝夜貓子那一桌走過去。

 

        我坐到夜貓子身邊時，其他人都已經開始大快朵頤了，老熊甚至拿出自備的紅酒，倒給大家喝。

 

        老熊倒著酒，同時也笑得非常開心，我則是擔心地問：「喂，老熊，晚點我們還要去泡溫泉，別喝太多啊。」

 

        「沒關係啦，反正溫泉一泡下去，毛細孔一張，酒精就排掉了！」老熊繼續開心地倒酒，「我也幫酒鬼倒了一杯……他怎麼又一個人坐在那邊啊？真是死個性，風海你幫我把這杯酒拿過去給他好了。」

 

        首次全公司出遊的喜悅，是每個人都要一起享受的，老熊既然要酒鬼共享紅酒，我也十分贊同，於是我又站起來，拿著酒杯再去找酒鬼。

 

        當我把酒杯放在酒鬼桌上，準備要走的時候，酒鬼叫住了我：「風海。」

 

        「怎麼了？」我轉過頭。

 

        「那個你看到的小孩，」酒鬼總算鬆口了，「我想她不會有危險的，不用擔心。」

 

        酒鬼果然知道那是什麼。

 

        「我知道了。」我點點頭，便回到了老熊那一桌。

 

        大家一邊吃飯一邊喝酒，夜貓子似乎不擅長喝酒，她的臉一下就紅了，而蘇羿跟我的臉也很快泛出微紅，倒是老熊跟其他女孩子怎麼喝都談笑自若，真不簡單。

 

        晚餐過後，便是泡溫泉的時間了，我們約好在溫泉的入口處一起集合再進去，不過當那群女孩子到達時，卻不見夜貓子。

 

        「夜貓子呢？」我問了以後，鶴瑩才說，夜貓子因為喝酒有點頭暈，所以在房間裡休息。

 

        「風海你晚一點可以去房間看她喔，反正我們應該會在外面玩到很晚。」女孩們別有深意地說道，而我只是笑了笑。

 

        溫泉一樣有分男湯跟女湯，我們分別進去各自的更衣室，換好衣服後再進入溫泉池裡。

 

        在溫泉中，我跟老熊的身材在蘇羿這個鮮肉旁邊一比，自然是顯得十分臃腫，沒想到蘇羿這傢伙外表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身材倒是練得不錯。

 

        老熊拍著自己的肚子，宛如在拍一顆西瓜一樣，「唉呀，歲月真的是一把殺豬刀，我這頭豬再沒過幾年應該就真的會被殺了……如果酒鬼有一起來泡的話，他的衣服下方應該也藏了不少肌肉吧。」

 

        說到酒鬼，我便想到下午所發生的事，趁著泡溫泉大家身心都很放鬆的時候，我把這件事告訴了蘇羿跟老熊。

 

        蘇羿聽完以後很驚訝：「我們都已經離開新德市了，怎麼還會遇到事件啊？」

 

        「又還沒出事，蘇羿你太誇張啦，不過風海你所看到的那個孩子，會不會跟『件』有關係？」老熊倒是已經聯想到了一些事情，那就是「件」的都市傳說。

 

        「件是什麼？」蘇羿問。

 

        我跟老熊開始擔任講師，把「件」的故事說給蘇羿聽。

 

        件起源於日本，是一個歷史悠久的都市傳說，最早出現的時間點是在日本天保七年，那時的民間盛傳出現了一種人面牛身的怪物，就像人面犬會翻作「伏」一樣，人面牛則翻為「件」。

 

        傳言這種怪物一出生後就會開口講話，並會預言各種凶兆，且預言精準無比，而在開口講完話後，件便會死去。

 

        最近一次件出現的時間，是在1944年，日本警保局發行的報紙中刊載著一條新聞，說有人生下了一個四肢像牛一樣的孩子，這孩子一出生就預言了戰爭的結束以及傳染病，而說完這些預言以後，孩子就死了。

 

        蘇羿聽到這裡，提出了疑問：「聽你們這樣講的話……在傳說中，件應該是人面牛身才對，可是風海所看到的小孩，應該是只有頭部是牛吧？」

 

        「這個的話，又要帶到另一個恐怖的故事了……」我說。

 

        比起件的都市傳說，我將要說的這個故事就比較沒有考據，多數人則認為他是虛構的。

 

        這個故事有另一個名字，叫「牛之首」，這個故事的特殊之處在於，他是用都市傳說所包裝的怪談，傳說的內容是：「聽說有一個叫『牛之首』的故事，非常恐怖……」

 

        但是對於故事的內容卻沒人可以說清楚，知道這個傳說的人僅是宣稱「故事非常恐怖」而已，就像「鮫島事件」的都市傳說一樣，都是因為「內容太過恐怖而無法詳敘」的都市傳說。

 

        但經過比較真實的考證後，牛之首的故事可能是在描述日本天保三年時的事件，當時日本正發生天保大饑荒，飢餓的人民們什麼都吃，到最後甚至殺人取肉來吃，而為了降低心中的罪惡感，人民們會在殺人來吃之前，強迫受害者戴上牛的頭顱，而假裝自己是在殺牛、吃牛。

 

        「哇！這也太可怕了吧！」明明是在溫泉裡，但是蘇羿似乎打了個冷顫，「只是給他們戴上牛頭，就以為吃下口的是牛肉嗎？」

 

        「是啊，雖然那些受害者戴上了牛頭，但人民們仍是在殺人、吃人，罪惡的本意並不會因為牛頭而有所改變。」老熊說：「就像現在的許多素食者，明明嘴巴說吃素，可是心裡還是想吃肉，所以跑去吃什麼素牛肉麵、素牛排一樣，雖然你吃的並不是真正的肉，但是你的行為已經不在正道上了。」

 

        「不過有一點很玄，牛之首的事件發生在天保三年，然後件出現的時間又是在天保七年，這之間有沒有關聯，誰也不知道啊……」我說道，「不過，希望酒鬼說的是真的，我看到的那個小孩是沒有問題的……」

 

 

        在日本漫畫中，泡完溫泉後來一瓶水果牛奶，似乎是一種傳統，而我很久之前就想試試看這種感覺了。

 

        步出溫泉池後，我們三人各自買了三瓶水果牛奶，坐在外面喝著，感覺果然是如天堂一樣。

 

        女孩們比我們晚出來，當她們看到我們坐在那邊享受水果牛奶時，也跟著人手一瓶，而且還說等一下要抓蘇羿去酒吧唱歌。

 

        「咦？我想睡了耶！」蘇羿哀嚎。

 

        「出來玩哪有人準時睡覺的，都是在車上才睡的啦！」陳希喊著，其他人在旁邊附和，看來蘇羿今晚是回不了房間了。

 

        看著蘇羿整天被這團女孩糾纏不清，老熊也覺得挺有趣，他轉頭問我：「風海，你晚上還有什麼打算嗎？」

 

        「沒有了，我想早點休息，等等去夜貓子的房間探一下她後，也要回房間休息了吧。」

 

        老熊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說：「那我明白了，你好好跟夜貓子聊一下，今晚就不打擾你們了。」

 

        ……臭老熊，你不知道原本我只打算跟夜貓子兩個人出來玩的嗎？

 

 

        來到夜貓子的房間門口，我短暫地按了一下門鈴，夜貓子有氣無力地聲音從房裡問道：「誰？」

 

        「是我，風海，妳還好嗎？」

 

        「等一下喔。」夜貓子花了些時間才開門，可能有做一些簡單的梳妝，不過不管有沒有打扮，她都一樣美麗。

 

        夜貓子把門打開一半，她穿著一件純白的連身睡衣，可能是晚餐喝太多紅酒的關係，臉上還有點微紅，看上去更動人了。

 

        「妳好一點了嗎？」我問。

 

        「剛剛有睡一下，好很多了。」夜貓子注意到我的臉色跟身上傳來的氣味，問道：「你們已經去泡完溫泉了？真好，難得來玩我卻不能去，真抱歉。」

 

        「沒關係，好好休息比較重要。」

 

        「下次跟你出來的時候，我再去泡好了。」

 

        「那下次再說……啊？妳剛剛說什麼？」夜貓子剛剛那句話來得實在太突然，我一時間沒有理解當中的意思。

 

        「不是跟你約好，要陪你出去散心的嗎？」夜貓子靠在門邊，說：「這次是老熊辦的旅遊，所以不算，下次再陪你出去玩。」

 

        理解夜貓子的意思後，我心中的開心指數簡直破表，夜貓子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她不是隨便說說的。

 

        我感覺臉上一熱：「嗯嗯，那下次假日，我們再出來囉。」

 

        「沒問題，我看你臉也紅了，是因為剛才泡溫泉的關係嗎？」

 

        「不是啦……這是因為那個……唉，算了，妳早點休息吧！」

 

        「好的，風海你也是。」

 

        簡單的晚安後，夜貓子關上了房門，而我在走回房間的路上，心臟一直因為開心而劇烈地跳個不停。

 

        或許今天晚上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入睡了。

 

 

 

        當我在睡夢中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時，我知道蘇羿終於從那群女孩子的手中重回自由，他想必也累翻了，所以我沒打算跟他聊天，而是繼續埋頭睡我的覺。

 

        但下一秒，蘇羿著急的聲音直接衝到我的耳邊：「風海，快起來！出事了！」

 

        「怎麼了？」我勉強張開眼睛。

 

        「夜貓子那邊出事了，老熊叫大家快點過去！」

 

        一聽到前三個字，我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睡意全消，「夜貓子怎麼了？」

 

        「現在大家都在夜貓子的房間集合，老熊也通知了酒鬼，我們先過去再說。」

 

        「到底出了什麼事？」我逼問著，但蘇羿一直不肯說，只說過去集合以後再解釋，我只好先跟著蘇羿一起去夜貓子的房間集合。

 

        當我到達時，其他人都到了，唯獨缺了夜貓子，我問道：「夜貓子不是出事了嗎？她人呢？」

 

        老熊看我也到了，便說：「大家都到了的話，由蘇羿來解釋會比較好。」

 

        我看向蘇羿，他可能被我凌厲的眼神給嚇了一跳，因為我之前沒有這樣瞪過他，「蘇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蘇羿開始說出事情經過。

 

        事情是他跟女孩們在酒吧解散後發生的，他們各自要回房間時，蘇羿自願要陪鶴瑩回去，當鶴瑩回到房間打開房門時，兩人聽到房間裡面有動靜，蘇羿跟鶴瑩都很疑惑：「奇怪，夜貓子姐身體不是不舒服嗎？怎麼還沒休息？」

 

        但當鶴瑩把門推開，看到眼前所站的人後，兩人嚇得魂都快飛了。

 

        眼前的人，是夜貓子，也不是夜貓子。

 

        她的身體跟衣服確實是夜貓子，但是頭部卻……

 

        「她的頭，是一顆牛頭，脖子上都是血，好像有人把牛頭縫上去一樣……」蘇羿敘說的時候，鶴瑩的身體也不停發抖，看來那一幕畫面對她來說實在太過震撼。

 

        「然後呢？夜貓子人呢？」我追問著。

 

        「不知道……我跟鶴瑩都嚇傻的時候，她就推開我們走出了房間，然後走出去了……」

 

        「走出去哪裡？」

 

        「我不知道，她往樓梯處走，可能就……直接走出去了，我跟鶴瑩都不敢攔她。」蘇羿用雙手掩住臉，看來非常後悔當時沒有將夜貓子攔下，「對不起……」

 

        「蘇羿，這不是你的錯。」老熊在旁安撫，畢竟正常人突然看到那種畫面，都會嚇得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從蘇羿所看到的畫面來看，難道夜貓子被「件」附身了？

 

        老熊接著把焦點轉到酒鬼身上，既然夜貓子已經出事了，就一定要酒鬼吐實了。

 

        「酒鬼，風海有跟我提過下午遇到你的事……我知道你去那裡是有意義的，我希望你可以老實地告訴我們，這件事情，你知道些什麼？」

 

        酒鬼一直坐在旁邊，表情比平常更為凝重，因為他自己也知道，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

 

        「非常抱歉，我以為我們沒有入侵她的地盤，她就不會來糾纏我們，看來是我錯了。」酒鬼嘆了一口氣，「我這次會跟大家一起出來，並不是因為當司機這麼簡單而已。」

 

        我早知道酒鬼絕不可能因為一點外快就答應來員工旅遊，背後一定有隱情。

 

        「怪談『牛之首』，你們應該都聽過吧？」酒鬼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陳希他們可能不知道這個故事，但我跟老熊、蘇羿不久前才在溫泉裡談到這個話題。

 

        酒鬼繼續說：「在這個渡假村的遊樂園後方，本來有一個荒廢的小山村，已經沒有人住了，渡假村的老闆在十五年前就打算要把山村夷平改建成其他別墅，不過在施工的時候一直遭到髒東西的作祟，把工人給嚇跑了，老闆也怕強行改建會出事，就不去管他，所以那塊荒廢的土地至今一直保留在那裡。」

 

        「是什麼髒東西的作祟？」

 

        酒鬼把頭撇向蘇羿：「就跟蘇羿看到的一樣，謠傳有戴著牛頭的亡靈出現在施工現場。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這個傳聞，一直懷疑是真是假，也很好奇這件事跟『牛之首』的怪談有沒有關係，所以才想說趁這次旅遊上來瞧瞧，當作是田野調查。」

 

        原來如此，這才是酒鬼來參加旅遊的真正目的，老熊所選的渡假村，剛好就是傳聞的那一間……該說巧合呢？或是我們這些人的宿命？

 

        我問：「那你今天上去小徑以後，有看到什麼嗎？」

 

        「我根本沒有上去。」酒鬼盯著我回答：「就跟你一樣，我在小徑入口就看到了那個小女孩的身影，而她的出現，給了我一種警告的感覺，像是在警告我們絕對不要進入她的領域，所以我就離開了，然後剛好遇到你，就這樣。」

 

        我問：「既然你根本沒有進入她的領域，她為什麼要捉走夜貓子？」

 

        「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很抱歉，我本來認為沒有危險性的。」酒鬼雙手一攤，但他的眼睛隨即散發出無比銳利的殺氣：「但她現在既然敢對夜貓子動手，我也絕對不會饒過她的，必須要快點找到夜貓子才行。」

 

        「那個，等一下……」蘇羿這時插了一句：「如果這件事跟『牛之首』有關係的話，那代表，那個山村以前也可能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那麼夜貓子會不會是……」

 

        蘇羿雖然還沒把話說完，但我已經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麼，那也是最恐怖的可能性：「夜貓子也被選上，將戴上牛頭成為犧牲品，被吞食殆盡。」

 

        「老熊……」我正要跟老熊開口，但老熊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他馬上發出指示：「風海、酒鬼，我們三個去找夜貓子，蘇羿你跟其他人留在這裡，等我們回來。」

 

        「不等天亮再去找嗎？現在還是深夜，去山區很危險……」謙慧為了安全性著想而提議。

 

        但我們三人一起厲聲回絕：「沒時間了！」

 

        謙慧也被我們的聲勢嚇到不敢再說話。

 

        只因為我們實在沒有耐性等到天亮了。

 

       

 

        我們三人跟渡假村要了三支強力手電筒後就出發了，渡假村的人員只當我們是要出去夜遊，沒有多問。

 

        現在這個時間，渡假村的遊樂園已經關閉了，但是遊樂園的鐵門並不高，我們毫不費力地翻過鐵門進入遊樂園，由酒鬼帶頭，我們踏上了那一條禁忌的小徑。

 

        在小徑入口時，酒鬼將手電筒往上一照。

 

        那個戴著牛頭的小女孩，這次沒有出現在小徑的頂端。

 

        「走吧，坡道很陡，小心了。」酒鬼說完以後，便領著我們踩上了小徑。

 

        在深夜中走這種深山小徑，更為危險，我跟老熊一前一後跟著酒鬼的腳步前進，他的腳踩哪裡，我們的腳就踩哪裡，就像在地雷區行動一樣。

 

        而來到小徑的盡頭後，腳下土地變的更加泥濘，前方也沒有什麼廢棄的山村，而是一大片的森林，我們拿著強力手電筒到處照，完全沒看到任何人工建築物。

 

        「看來，那片山村還是被拆除了，只是一直沒有建新的建築物。」酒鬼拿燈光到處照明，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但酒鬼卻肯定地說：「夜貓子就在這裡。」

 

        「酒鬼，你確定夜貓子在這附近？」老熊問。

 

        酒鬼再次確定地說：「一定的，你們在我後面所以看不清楚，但是走在最前面的我，可是把夜貓子的腳印看得一清二楚，只是……」

 

        酒鬼用手電筒照著腳下的泥土，說：「到這邊後，腳印就不見了，對方一定把夜貓子藏在這附近。」

 

        「我也認為夜貓子就在這裡，我感覺得到。」我盯著黑暗的森林，雖然我跟夜貓子之間沒有什麼喵電感應，可我就是知道她在附近。

 

        「好……我們分開來找吧。」老熊拍了一下手電筒，「手電筒記得隨時開啟，一有狀況，就快點搖晃手電筒並大喊，讓彼此知道。」

 

        「沒問題。」

 

        我們三人的組合到這邊先暫時分離，並分成左中右三路散開去尋找。

 

        在深入黑暗的森林時，我不時回頭確認著能否看到老熊跟酒鬼的手電筒燈光，如果兩人的燈光都還在，我才會繼續前進。

 

        我很害怕，害怕當我回頭的時候，老熊跟酒鬼的燈光都已經消失，不管我怎麼呼救都找不到他們兩個，只有我自己被拉住了另一個黑暗的空間，孤立無援。

 

        但是為了夜貓子，我知道我只能繼續勇敢。

 

        「風海……」

 

        像是私密的耳語一樣，夜貓子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耳邊。

 

        我像觸電一樣馬上轉頭，但是旁邊只有沉默的樹木。

 

        「風海，在這裡……」

 

        「夜貓子？」這次夜貓子的聲音很清楚的從前面傳過來，我加快腳步往前：「我在這裡！夜貓子，妳在哪？」

 

        緊接著，夜貓子無預警地出現在我眼前，嚇得我趕緊停下腳步。

 

        夜貓子雙手下垂，站在我的前方，她身上仍穿著那件白色的睡衣，而她的頭部就如蘇羿所看到的那樣，戴上了一顆血淋淋的牛頭，而脖子的接縫處則像是有人硬生生將牛頭縫在上面一樣，露出了皮開肉綻的傷口。

 

        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那只是有東西附身在夜貓子身上所產生的幻象。

 

        「夜貓子，妳聽得到我嗎？」我慢慢走近夜貓子，但夜貓子沒有回應。

 

        我沉默了一會，接著改問道：「妳是誰？是昨天出現在小徑上的小朋友嗎？」

 

        夜貓子的身體抽動了一下，我似乎說對了。

 

        「如果妳有事情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跟我們說。」我再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代表善意的手：「可是，請妳先把這位姐姐還給我們嗎？」

 

        對方沒有動靜，我繼續說：「拜託妳，這位姐姐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如果妳真的要抓人走，可以抓走我，放過她，好嗎？」

 

        夜貓子的雙手開始劇烈地顫抖，這種激烈的反應並不是好事。

 

        當我嗅到危險的味道想要後退時，已經來不及了。

 

        夜貓子的雙手如閃電一樣，往前一提，緊緊抓住了我的頭。

 

        「啊！」就在這個瞬間，巨大的疼痛像釘子一樣狠狠打入我的腦門，同時有許多顯明且殘忍的畫面不斷灌輸到我的腦海裡，那個小女孩正在將她死時的怨恨傳達給我。

 

        我的腦袋經不起這種疼痛，但也無力反抗，我只能不斷慘叫並接受這股恨意。

 

        「風海！」

 

        終於，老熊跟酒鬼循著我的慘叫聲而來，他們合力把我往後拉，將我跟夜貓子分開。

 

        「喂，你還好吧？」酒鬼用力拍了拍我的臉，這兩下把我打回了現實。

 

        我伸手抓住酒鬼跟老熊，虛弱地說：「你們等一下，我知道她想要什麼了。」

 

        老熊原本已經捲起袖子準備教訓夜貓子上面的牛頭了，聽我這麼一說，他停止了動作，反頭問：「什麼？」

 

        「酒鬼，你猜對了，這裡確實發生過跟『牛之首』一樣的事情，而當時唯一的受害者，就站在我們面前，就是我們看到的那個小女孩……」

 

        附在夜貓子身上的小女孩將那些記憶傳到我腦海中時，那些畫面殘忍到我不忍直視。

 

        儘管那已經是非常非常久以前所發生的事情了。

 

        我看著那些苦於飢荒的大人們，將發燒生病的小女孩從屋子裡拖出來，此時女孩的父母已經死於饑荒之中，村民中根本沒有人站在女孩這一邊，大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只要有肉可以吃就好了。

 

        女孩被眾人拖到村裡的廣場後，一個像是屠夫的人把一顆啃到沒肉的牛頭硬塞到女孩的頭上，圍在一旁的村民則開始歡呼。

 

        他們認為這樣就是在殺牛，而不是在殺人，他們已經被飢餓沖昏了頭。

 

        當屠夫揮下刀，開始肢解女孩時，每個人的理智也同時被食慾所屠宰，道德蕩然無存。

 

        聽完這些後，酒鬼跟老熊的臉上都流露出哀傷之情，但他們還是不瞭解：「所以她捉走夜貓子到底要什麼？」

 

        我伸出手，指著夜貓子後方的那塊雜草，說：「那些村民，最後還有一點良知在，把那女孩的遺骨跟父母葬在一起，就在那邊……」

 

        十五年前，渡假村的老闆正是因為要動到那塊地，而受到了女孩的阻擾。

 

        女孩希望能夠跟家人繼續住在這裡，不受到打擾，而她昨天會現身在我跟酒鬼面前，也是希望不要我們隨便走上來。

 

        只是……有一個願望，女孩一直希望能達成，但這件事只能透過活人達成。

 

        而我跟酒鬼，是隔了十五年之後，再次注意到她的存在的人。

 

        所以她才附身在夜貓子身上作為要脅，並破例讓我們來到這裡，希望我們能幫她達成。

 

        老熊急了：「到底是什麼願望？」

 

        那是個極為諷刺，也極為天真的願望……

 

        我說：「吃肉。」

 

        「什麼？」

 

        「她想要讓她的父母吃到肉……」我說：「剛剛，她所傳給我的記憶中，在她被殺死的時候，她在世上的最後一個想法是『如果爸爸媽媽還活著的話，也可以吃到我的肉了……』就這麼簡單。」

 

        「真的是……這樣嗎？」

 

        「是的，她並沒有惡意，只是想讓她的父母也吃到肉。」我說。

 

        這時，在後方的草叢中，我們隱約看到了兩個瘦弱的大人身影，隨著雜草搖曳。

 

        「只是為了要吃肉，而特地把夜貓子要脅到這邊來嗎……」酒鬼哼了一聲。

 

        「那是因為……」接下來的話我沒說出口。

 

        那是因為，她從我們的互動中，知道夜貓子對我來說很重要，只要是以夜貓子當人質，我一定會照做的。

 

        我轉了個話鋒，說：「老熊，酒鬼，你們可以去處理嗎？我在這裡陪她。」

 

        老熊想了一下，接受了我的做法，「肉的話，渡假村裡有很多，可是祭祀用的東西不知道渡假村的人有沒有，如果沒有的話我馬上飆車下山買，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

 

        「風海，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可以嗎？」酒鬼問我。

 

        我點點頭，「可以的，我留在這裡陪夜貓子。」

 

        老熊與酒鬼互視一眼，沒再多說話，一起轉身離開了。

 

        「好吧，就只剩下我跟妳了。」我溫和地說，「他們兩位都是很可靠的人，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夜貓子全身發抖著，但我知道那是因為興奮而產生的發抖。

 

        等了這麼久的時間，終於能讓父母吃到肉了。

 

        當她將自己慘況的死狀傳達給我時，我原本以為是為了要向大人報仇。

 

        沒想到，竟是為了表達沒讓父母吃到肉的遺憾……

 

        等酒鬼跟老熊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樹林中後，黑暗的叢林空間只剩下我跟夜貓子，以及自然的寂靜。

 

        我決定將手電筒關掉，在黑暗之中開口：「我知道妳不是壞人，可以先放過這位姐姐了嗎？」

 

        「……」

 

        「他們等一下回來後，會該帶的東西都帶到，一定會讓妳的爸爸媽媽吃到肉，不用怕。」

 

        「……」

 

        「拜託妳了……」

 

        「……」黑暗中沒有回答。

 

        「我剛剛也有說過，這位姐姐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很喜歡很喜歡她，也很愛她……」

 

        啪。

 

        黑暗中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我急忙打開手電筒，只看到夜貓子側躺在泥土地上，她的頭部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樣貌，美麗的臉孔呈現沒有血色的蒼白，並沾上了一些泥土。

 

        我趕緊衝上前把她扶在懷中。

 

        「夜貓子，妳還好嗎？」我拭去她臉上的泥土，試圖喚醒她的意識。

 

        夜貓子的嘴唇抖動。

 

        「妳說什麼？」我低下頭把耳朵湊到夜貓子的嘴唇旁。

 

        夜貓子的聲音微弱而且細小。

 

        但是在寂靜的森林中，那幾個字清楚地進入了我耳中，直抵心坎。

 

        「聽到了……」

 

        我瞄到夜貓子的臉龐，她正露出笑容。

 

        「你剛剛說的，我都聽到了……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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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阿攤。

 

十分抱歉，最近因為一些特殊的變故，所以故事的速度變慢了。

 

在這邊想說的是，詭誌系列在這篇故事之後，會暫時告一段落。

 

當然並不是沒有後續，畢竟還有一拖拉庫的都市傳說還沒寫出來。

 

而是休息一下，換個風格跟題材寫一下其他的故事以後，就會再讓風海他們重新活躍了。

 

感謝大家陪伴詭誌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