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最近啊，從空氣跟街道上的變化就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出來了吧？

        那個又要到了啊，就是萬聖節，一群小孩子會穿著奇裝異服跑出來到處要糖果的節日。

        我前幾天去了一趟大賣場，結果嚇一大跳，裡面真的是太恐怖了，竟然有一個萬聖節專區。

        而且賣的還都是小孩子穿的衣服，巫婆裙、骷髏連身衣、吸血鬼的黑袍……什麼都有。

        更誇張的是，這些服裝裡面賣最好的竟然不是這些，而是蜘蛛人、浩克、鋼鐵人這些超級英雄的服裝賣最好，我那天看到一堆家長帶著小孩子在結帳買這些東西，真的差點快昏倒了，現在的小鬼好像比較喜歡扮成超級英雄，而不是扮成鬼怪，這樣的話，難道他們都不會覺得怪怪的嗎？

        每個人都扮成超級英雄上街要糖果的話，這樣就不是萬聖節了吧？而是變成那個什麼……漫威節或是DC節了吧？真是有夠莫名其妙的，萬聖節就應該要越恐怖嚇人越好才對啊！

        說到這個，關於萬聖節，我倒是有一個故事可以說喔。

        不過不是什麼恐怖的鬼故事啦。

        我所遇到的事情比較像是奇妙的怪談，或是接近世界奇妙物語那種風格，你們把我等一下要說的故事往這些方面作聯想會比較好一點喔。

        話說以前的台灣啊，根本就不會去理萬聖節什麼的，我們都是過自己的中秋端午跟春節，沒有人會想跟外國人一樣掛南瓜燈或打扮成一副鬼樣子。

        不過我小時候，有好幾年不曉得怎麼回事，萬聖節突然興起了，好像突然變成國定假日一樣，大街小巷都很熱衷於萬聖節的擺設。

        有一年，萬聖節剛好是禮拜六，我所讀的小學那時剛好碰上校慶周，校長那年不知道哪一根筋不對，竟然決定舉辦什麼萬聖節園遊會，並要求我們學生一定要打扮成鬼怪的樣子來上學。

        這可就苦了我們家，因為我們家很窮，根本沒有錢去買什麼道具。

        而且我爸媽忙著上工，應該也沒心思幫我準備衣服，我本來是這樣以為的……

        沒想到我爸在聽到這個活動訊息後，竟然說：「雖然沒什麼錢，但既然是學校的大活動，還是要裝扮一下比較好吧！」

        聽到這句話，我當下真的很感動，沒想到家裡這樣的環境，他還捨得花錢幫我買服裝。

        但我的感動只維持了一分鐘而已。

        我爸接下來叫我媽找來一件舊床單，然後在上面剪了兩個洞，接著往我身上一套，這就算完成了。

        我全身套著白色的舊床單，眼睛在那兩個破洞中間眨呀眨的，接著我傻眼地問：「爸……這是什麼？」
 

        「鬼啊！你沒看過嗎？」爸爸抽了一下鼻子，還很得意：「以前我看日本的恐怖片，鬼都是長這樣子的，很像吧？」

        我在床單下簡直哭笑不得，長這樣子的鬼，應該只存在於爸爸的幼年吧……現在的小學生已經不信這套了啊！

        但我也無法抗議，以家裡的環境，有這一件床單可以扮鬼，我就應該要感激了。

        結果隔天一到學校，毫無意外的，我成了全班同學的笑柄。

        其他同學的裝扮雖然不算精緻，但也都是當時最流行的鬼怪，有人全身黏上繃帶變成木乃伊，有人穿上家裡縫的巫婆裝，也有人直接戴上一顆南瓜鬼頭，或用厚紙板扮成狼人……不管怎麼樣，只用一件床單扮成鬼的我，真的是全校最遜的人。

        光是這樣就算了，更慘的是，因為那件床單的長度實在太長，所以在逛園遊會時，我常常自己踩到床單跌倒，或是別人踩到床單害我跌倒，各種狀況都有。

        而且我仿佛可以聽到其他學生在跟我擦肩而過時，不停指指點點的聲音：「哇，他穿那件是什麼啊？」「是抹布鬼嗎？也太醜了吧？」

        小學生是很愛面子的，我一氣之下，索性不逛園遊會了，直接到校園的最角落站著發呆，希望可以躲在這裡直到活動結束，至於床單我仍然套在身上，因為我覺得實在太丟臉了而不想露出真面目，床單這時反而成了我的保護罩。

        我在角落站到一半時，我的身後突然有個聲音問我：「喂，你也是鬼嗎？」

        我轉身一看，只看到一件白色的床單站在我面前，床單上有兩個破洞，一對閃亮的眼睛在裡面對我眨眼。

        對方穿著跟我一模一樣的裝扮！我找到同類了！

        我馬上開心地說：「對啊！我也是鬼！」

        「既然是鬼，你怎麼站在這裡，不出去嚇人呢？」對方說，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女孩子，身高跟我差不多。

        「可是大家都在笑我啊，妳也是因為被笑，才躲在這裡的吧？」我反問。

        聽到我的問句，對方沉默並低下頭，好像是被我說中心裡的痛了。

        這樣可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了同類，必須打起精神才行！我說：「既然我們都是鬼，就一起出去逛園遊會嚇他們吧！有同伴就不怕被笑了！」

        「嗯嗯！說的對！」她抬起頭開始振作，從她床單的兩個洞裡，我看到她的眼神充滿了嚇人的企圖心。

        「走吧！」

        當我們兩個床單鬼要一起重新走回校園時，我的腳不小心用力踩到了她的床單。

        「啊！對不起！」我正出聲道歉時，她的床單被我的腳這樣一踩也跟著用力脫落了。

        照理說，我會看到套在床單之下的「她」才對。

        但是那片白色的床單，只是無力地飄向地面，在床單之下什麼人都沒有。

        當時的我，真的是嚇到了。

        剛剛還在床單下面跟我說話的女孩子呢？怎麼消失了？

        難道我是遇到了真正的鬼嗎？

        不過……儘管我是真正的遇到了鬼，我可完全沒有害怕的感覺喔。

        當下我心裡感受到的，只有很傷心很寂寞的感覺。

        因為好不容易找到了同類，卻又不小心讓她消失了。

        現在仔細想想……或許那個真正的鬼，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在校園裡找到我，然後以為我是真的鬼，是她的同類。

        沒想到我伸腳踩到她後，她馬上發現我是人類，然後以為我其實是在捉弄、在騙她，所以才直接氣得消失了吧，完全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就算這件事已經過了好幾十年，直到現在，我心裡仍對她感到很抱歉，如果下次有機會遇到她的話，我一定會親自開口跟她道歉……

        你們也是，絕對不能欺負鬼啊。

        如果你們在萬聖節的時候，在街角上看到套著白色床單的「鬼」站在那邊的話，千萬不要笑他們，因為他們正因為嚇不到任何人，而站在那裡獨自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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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小故事就當作萬聖節給大家的小禮物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