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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輔導長架設吸菸區來擋住紅色汙垢的方法,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彌補了營上設施的不足。

 

        因為在這之前,營上的官兵弟兄並沒有一個公定的吸菸休息地點,如果在營區裡要吸菸,就必須跑到營站的吸菸區,或是一群人集合在走廊外面抽菸,並不雅觀。

 

因此,當吸菸休息區完成後,在中午休息時間馬上受到了歡迎。

 

        中午用餐結束,洗完餐盤跟餐桶之後,許多弟兄便集合在休息區中,有的抽菸,有的喝飲料,也有人來純聊天的。

 

        應翰雖然不抽菸,不過也買了一罐飲料來跟大家一起湊熱鬧。

 

        不過,當應翰的腳踩在野餐墊上面時,他仍然可以感覺到,野餐墊底下的那塊紅色汙垢,那個女人還在蠢蠢欲動……

 

        營長走出餐廳時,看到休息區有這麼多人,也走過來問了句:「這裡還舒服嗎?」

 

        看到營長過來,坐在長椅上的人馬上站起來,原本就站著的人更是立正站直,一起問好:「營長好!」

 

        「沒關係,沒關係,你們繼續坐著就好了。」營長客氣地揮揮手,叫弟兄們不用太拘束。

 

        說起這位營長,營上弟兄一致認為,他的優點就是人好。

 

而他的缺點呢,就是人真的太好了,是典型的「雞心主官」。

 

        所謂的「雞心」,是指心臟小顆,受不了太多刺激,相當怕事的意思。

 

這種長官不會拒絕上級長官的要求,也不忍拒絕下屬的提議,是標準只想當白臉的爛好人,在命令執行上因為想兩邊兼顧,而常常搞得自己兩邊不是人。

 

        而優秀的主官,是很明白自己何時該當白臉,何時該當黑臉的。

 

        只能說,這位營長需要磨練的地方還很多。

 

        「報告營長,以後在這裡抽菸就有椅子可以坐了,當然舒服!」

 

        「感謝營長!」

 

        對於這個在上午臨時成立的休息區,弟兄們都給予認同,營長笑了笑說:「你們還是去謝謝營輔導長吧,這是他的主意。」

 

        此時,在休息區中最資深的士官,已經服役十七年之久的學文士官長突然問道:「不過,營長,在這個休息區下面的那塊紅色痕跡,真的無法清除嗎?」

 

        學文士官長正是應翰連上的士官長,是位驍勇善戰的原住民,也是營上最資深的幹部,部隊裡的各種狀況他都遇過。

 

        營長回答:「對啊,油漆也試過了,松香水也擦過了,就是弄不掉,作戰官早上還來這裡發飆了一頓。」

 

        一聽到全旅公敵作戰官早上來過,所有弟兄的臉上馬上湧現「還好我早上不在這裡」的慶幸表情。

 

        「原來真的是這樣,那還真邪門,我當了一輩子的兵還沒遇過這種事。」學文士官長看向腳下的野餐墊,或許在他的心裡正想要親自試試看,到底可不可以把那塊汙垢剷除吧。

 

        畢竟軍中有一句名言:軍人除了懷孕跟生小孩,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

 

「也不知道作戰官下午會不會再來,現在只能先這樣蓋著了。」營長還是擔心著作戰官會再度出現,表情十分擔憂。

 

        不過他多慮了,作戰官今天沒有二次拜訪三營。

 

        但這不代表一切都沒事了。

 

        當明天來到時,營長才會知道,他真正該擔心的,並不是作戰官。

 

 

 

 

******

 

 

        在早上的起床時間過後,早點名前還會有一小段的自由時間讓官兵可以折棉被、刷牙洗臉跟整理內務。

 

不過多數的人都會提早十分鐘起床把這些事情弄好,如此一來在早點名集合時就比較不會匆忙,也幫自己爭取到抽一根菸的時間。

 

而昨天所完成的吸菸休息區,則成為了今天早上大家集合的熱門地點。

 

應翰理所當然也跑去跟大家一起聊天,不過當他走到休息區旁邊時,發覺大家的氣氛有點怪異。

 

雖然大家一樣是在抽菸、喝飲料,但就是少了昨天那種歡樂的氣氛,而且大家沒有站在野餐墊或坐在長椅上,而是圍著休息區而站,好像在刻意避開一樣。

 

        應翰注意到學文士官長也站在一旁,便湊過去問:「學長,你怎麼不坐啊?」

 

        學文士官長用菸頭朝野餐墊一指,說:「你自己看看地上吧。」

 

        應翰一看休息區的野餐墊,第一眼就看到了他最擔心的東西。

 

        那塊紅色的汙垢,竟然往上滲透,整個形狀跟鮮艷的紅色完全浮現在野餐墊上面,就像在說:「我就在這裡,你們不能忽視我。」

 

        「那塊東西今天早上突然冒出來,看上去就很邪門,沒人敢靠近。」學文士官長抽了一口菸,「媽的,我也不知道那塊東西到底是什麼,從來沒見過。」

 

        應翰心裡想,整個營區知道那東西來歷的,可能只有他跟子維、端奇、志宣還有柏豪這幾個當天有去舊三營的公差了。

 

        「硬漢學長。」

 

端奇這時剛好出現在應翰身後叫他,而且其他三個人也都在端奇旁邊,他們似乎有什麼事情要跟應翰說的樣子。

 

「端奇,怎麼了?」應翰問。

 

「我有事要跟你說一下,」端奇的聲音壓得極低,似乎怕對話內容被其他人聽見:「在早餐集合前,我們在營經理庫房前面會合一下,好嗎?」

 

「好,我掃完地就過去。」應翰說。

 

在非接訓期間,早上的時間通常都是注重在環境打掃,把落葉掃完後就可以等吃早餐了。

 

        「還有,那個……我也有事情要說。」旁邊的志宣也說道,他的聲音壓得比端奇還低。

 

        雖然不知道他們兩人想說什麼,但應翰猜應該跟出現在舊三營的女人有關係,「是跟那個女人有關的嗎?」

 

        志宣跟端奇都一起點了頭。

 

        端奇說:「我昨天晚上看到她了。」

 

        「我也看到她了……」志宣也說。

 

        這倒不是新聞,應翰在前天的夜哨也有看到那個女人,不過他沒跟任何人透漏而已。

 

        「好吧,等掃完地後,我們五個人先集合,你們再一起說明到底是什麼情況。」

 

應翰回頭看向野餐墊,此時營長跟營輔導長都已經走出來了,他們兩人一起圍著野餐墊上的那塊紅色痕跡愁眉苦臉,臉上的表情正在表達著:「怎麼又跑出來了?」

 

        果然,越想藏住的東西,越是藏不住呀……

 

 

 

 

******

 

 

        實施完早上的環境打掃後,五人來到營經理庫房前會面,這是營上比較少人會來的地方,也是講悄悄話的絕佳地點。

 

        五人到齊後,還沒等端奇開口,應翰決定先把話題點破,主動將事實說清楚:「我先說,我覺得我們那天所看到的那個女人,現在跟著我們回到營上了。」

 

        應翰說完後,觀察著其他四人臉上的反應,「你們認為呢?」

 

        其他四人的表情都很認真,也代表了他們對這個說法的認同。畢竟營上那塊紅色汙垢的出現,以及端奇跟志宣的目擊,都是絕對的證據。

 

        「事實上,」應翰相當慎重地說:「在我們從舊三營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值安全士官夜哨的時候就有看到那個女人出現了,只是沒有說出來,抱歉。」

 

        四人一聽到這句話,皆面露驚訝之情,應翰講述那天晚上在安官桌看到女人身影掠過的詳細經過後,他轉而問端奇:「端奇,你也是在昨天晚上值夜哨的時候看到她的嗎?」

 

        「對……沒錯。」端奇點點頭,開始敘述他昨天站夜哨時目擊那個女人出現時的狀況。

 

        「我昨天晚上站02-04,那時我剛上哨,前一哨的偉成學長在下哨後說要去抽根菸,就坐在休息區那裡抽菸,我從安官桌遠遠的看著他,結果……休息區那裡本來很暗,什麼都看不到,可是當偉成學長點燃打火機的時候,我看到那個女人低著頭坐在他旁邊,偉成學長好像完全沒有發現他旁邊多出一個人,就坐在那裡抽自己的菸。」

 

        應翰想像著那個場景,著實讓人不寒而慄。

 

        「偉成學長抽完菸回寢室以後,我才大著膽子用手電筒往休息區那邊照,發現那個女人已經不見了,但我當時是真的看到她坐在偉成學長旁邊,絕不會看錯!」

 

        「嗯,我能體會你的感覺,我相信你。」應翰用力點點頭,給予端奇足夠的信任感,然後把頭轉向志宣:「那志宣你呢?你在哪裡看到那個女人的?」

 

        身為營部連二兵的志宣並不用值安全士官,而是要去站更遠一點的彈藥庫當「狂站士」,難不成那女人也跟著跑去彈藥庫了嗎?

 

        「不,學長,我的狀況比較特殊……」志宣打開背在身上的綠色文件包,從裡面拿出一本簿冊,然後說了一句讓大家懷疑自己耳朵的話。

 

        「我是在照片裡看到她的。」

 

        其餘四人驚訝地一起脫口而出:「照片?」

 

        「那女人的照片嗎?」

 

        「你拍到她了?」

 

        志宣急忙解釋:「不,我沒有拍到她,我是在舊照片裡看到她的。」

 

        舊照片?大家聽得更莫名其妙了。

 

        志宣將手上的簿冊翻開給大家看,並一邊解釋:「昨天下午,輔導長找我去整理營政戰庫房,裡面有好幾本舊的相簿,原本是要拿去銷毀丟掉的。」

 

        當然,在部隊裡面並不能隨意拍照跟沖洗照片,但如果是特殊活動,如:懇親會、營區開放、官兵生活花絮專題等特殊用途的話,就可以跟旅上的資訊室申請相機來拍照。

 

        「我隨便把那些相簿翻了一下,然後……我就看到了這張照片。」志宣伸出手指,指著相簿裡的其中一張照片。

 

        在那張照片上,是一位穿著迷彩服的弟兄跟幾位便服人士開心合照的畫面,背景是現在的三營。

 

        應翰認得照片中的那位弟兄,是二連一位已經退伍的義務役班長,而跟他一起合照的便服人士,應該是他的家人或朋友,應翰猜這張照片是常設幹部懇親會時所拍的照片。

 

        軍中的懇親會分成兩種,一種是有固定時程的入伍新兵懇親會,另一種則是年節、端午節或中秋節會舉辦的常設幹部三節懇親會,讓服役的弟兄在三節期間都可以讓家人來營區探視自己。

 

        硬漢在心裡推算時間,以這位弟兄的退伍時間來計算的話,這張照片應該是去年端午節懇親會的照片。

 

        「我記得這個人啊,他不是已經退伍了嗎?」柏豪也認出了照片中的人,「這件事跟他有什麼關係嗎?」

 

        「重點在後面的背景。」志宣提醒道,並用食指比了一下照片的邊緣,說:「你們看,在這邊……」

 

        「啊!」終於看出照片中藏著的祕密後,四人一陣驚呼。

 

        那個女人,就出現在後面。

 

        她身上的服裝,跟在舊三營出現時一樣,淡黃色的無袖上衣、短窄裙。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真實的臉龐,她在照片上看起來只有二十三、四歲,相當清秀漂亮,而且正燦笑著,跟在舊三營上的恐怖樣貌完全不一樣。

 

        照片中,女人的頭擺向右側,似乎在笑著跟某人聊天。

 

而她的右手則牽著另一隻手,但對方的身體在鏡頭之外,照片上只拍到了他的手臂,一隻穿著迷彩長袖的手臂……

 

        這代表,她在去年端午節時有來參加營上的懇親會,而且是某一位弟兄的家屬或女友?

 

        那她為何又會以那麼恐怖的模樣出現在舊三營?難道說……

 

        應翰的腦中,已經產生了血腥至極的事件輪廓。

 

        「柏豪,我跟你確認一下。」應翰向柏豪開口,因為端奇、子維跟志宣在去年的端午節都還沒到部隊,所以這個問題只能問柏豪,「在去年端午節的懇親會上,你有看過這個女人嗎?」

 

        「你可能問錯人了……」柏豪苦笑了一下,說:「那個時候我家人沒來,所以我被營上派出去當交管了。」

 

        懇親會如果沒有家屬會來探視的邊緣人,就會被派出去當公差,這是相當悲慘的命運。

 

        柏豪反問:「那你呢?硬漢學長,你當天有在營上看到她嗎?」

 

        應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記得:「那天營上的人太多了,我沒印象,而且又是去年的事了……不過,這張照片至少證明,我們營上有人認識她,而且,那個人可能在舊三營殺害了她……」

 

        一聽到應翰的最後一句話,其他四人都嚇了一跳,或許他們都還沒有想到這一步,但應翰想到了。

 

        「硬漢學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應翰開始描述他腦中事件的輪廓:「懇親會當天,這個女的來營上探視弟兄,對方可能是她的男朋友吧,兩人逛著營區,男方可能先忍不住了,但是他穿著軍服,在營區也不可能做一些奇怪的動作,於是他便建議女人一起到舊三營去,畢竟舊三營已經是空營舍了,要在營區作那檔事,那裡是最好的選擇,接著,兩人在那邊可能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男友將女人殺害,留下了那一灘我們看到的血跡……」

 

        「但是,那一天我們並沒有發現屍體啊?」子維發問。

 

        「我們那天只找了營舍,而沒有仔細搜尋周邊環境吧?」應翰說:「或許,她的屍體就在舊三營旁邊的山坡下。」

 

        畢竟成功嶺上,除了營舍跟操課場地以外,其餘的部分都是一片山,把一個東西丟到山坡中,可能永遠都不會被人發現。

 

        「那……那麼,女人打電話下來說,我們有東西留在那裡沒拿的意思不就是……」子維一想到那天晚上所接聽的電話,便開始發抖。

 

        「嗯,我想就是那個意思吧。」

 

        「那現在出現在營上的那塊紅色汙垢呢?那又是什麼?」

 

        「這點我還不知道,不過那汙垢的痕跡跟女人留下的血跡形狀一模一樣,或許,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跟我們說吧……」

 

        「如果硬漢學長說的是真的話,那不就代表……」志宣拿著相簿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兇手就是我們營上的某個人?」

 

        「不一定,那是去年端午節發生的事,兇手有可能已經退伍了。」一說到這邊,應翰像是像想通了什麼一樣,說:「退伍……退伍了?啊啊!」

 

        「硬漢學長?」其他四人不解地看著應翰。

 

        「所以她才要選在前天晚上打電話聯絡我們,因為她認識兇手,也知道兇手的退伍時間。」應翰拍了拍手,說:「她不想讓兇手發現,所以才選在兇手退伍後聯絡我們,上禮拜營上是不是有好幾個人退伍?」

 

        眾人一回想,上禮拜的確有人退伍。

 

        端奇瞇起眼睛回憶道:「呃……好像有一個志願役的,跟四個義務役的一起退伍的吧。」

 

        那麼,這七個人裡面,有一個可能就是照片上那隻手臂的主人,也就是兇手。

 

回憶完畢後,端奇張開眼睛:「所以……硬漢學長你覺得她之所以聯絡我們,是想讓我們抓到兇手嗎?」

 

        「我想是的,她想讓我們幫助她。」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不在打電話聯絡我們的時候直接說出兇手的名字就好了?」子維提出意見。

 

        「對啊,她會來營上懇親,表示她認識對方,也知道對方的退伍時間,怎麼可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呢?」柏豪也表示疑問。

 

        應翰沒有太多猶豫,馬上回答:「你們想想,當你們在站安全士官的時候,接到的電話內容是『某某某殺了我』,你們會當真嗎?還是會當成其他單位的惡作劇電話?」

 

        四人一愣,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答案。

 

        「而且光靠這樣一句話,也沒辦法定一個人的罪。相反的,她用的方法卻是『你們有東西沒拿』,然後引導我們上去舊三營看到血跡,先讓我們看到證據後,再讓我們相信她是真實存在的。」應翰說:「她想讓我們進行的,應該就是讓我們慢慢找出證據,幫她把兇手定罪吧。」

       

        這時,營區內傳來了安全士官廣播全營集合用餐的聲音:「安全廣播,安全廣播,現在時間洞六五洞,請步三營全體人員於洞六五五時,至餐廳前集合準備用餐,重複廣播……」

 

        聽到廣播集合,也代表著五人的小會議要先暫停了,志宣正要把相簿收起來時,應翰叫住他:「志宣,等一下,那張照片可以給我嗎?」

 

        「喔……可以啊,反正本來就是要拿去銷毀的,沒差。」志宣將那張懇親會的照片拿出來,交給應翰。

 

        應翰將照片拿在手上,他仔細盯著兇手所露出來的那段手臂,再看到一旁女子的燦爛笑容,心裡百感交集。

 

        「學長,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我會看情況處理,必須要找到更多證據,才能證實我剛剛的推論。」應翰將照片收進口袋裡。

 

        說真的,這件事跟他們其實沒任何關係,只是他們比較倒楣,那天被選中了去出這份公差。

 

        但在應翰的心裡,已經下了決定。

 

        如果他的推論是真的,那就一定要把兇手揪出來,讓兇手返營接受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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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隊用語小教室:

 

「狂站士」,又稱「站神」。

 

這兩個詞是取自「戰神」跟「狂戰士」的諧音,聽起來很猛,但是真實的意義卻很殘忍。

 

如果一個人在部隊裡什麼都不會,只能派去站哨,就變成了「站神」。

 

如果單位的衛哨勤務繁重,人力吃緊,每個人都必須瘋狂站哨,那整連的人就會被訓練成「狂站士」。

 

阿攤以前的單位在104R(905R)3B2C,也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的狂站士…..

 

 

返營,下禮拜三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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