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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個住在蘇羿房間的前房客是個女孩,有個很特殊的名字,叫做冰琦。

 

        當我在約好的地點跟她碰面時,才發現她本人更是特殊,是那種走在街頭每個路人都會把視線焦點放在她身上的類型。

 

        但這並不是因為她的面容,雖然冰琦的確可以稱得上是美女,不過在現在這個時代想要成為路人的焦點,光靠長相還不夠,而是要依靠個人魅力。

 

        「你就是那位作家?」冰琦走到我面前跟我確認身份時,我驚訝的不斷打量她,因為她整個人就像是從動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她上半身穿著鉚釘閃閃發亮的立領皮革背心,下半身則是皮革百褶裙跟長皮靴,配色都是看不到底的深黑色,再加上特殊的龐克長髮,整個人散發著著濃濃的搖滾跟暗黑魅力。

 

        「冰琦嗎?」我呆了好幾秒以後才問道。

 

        「對,我就是。」冰琦對於我的驚訝似乎感到習以為常,大概是因為每個看到她的人都會這樣恍神一下吧,畢竟她的打扮在保守的國內社會並不常見。雖然這種風格在網路上有不少特定愛好者,但卻有許多長輩認為這種打扮只會教壞小孩。

 

        我致歉道:「抱歉,看到妳穿這樣,我嚇了一跳。」

 

        「沒關係,我出門時都穿這樣的,早就習慣這種反應了。」冰琦接著伸出右手,把手掌攤開在我面前,「喏,先拿來吧。」

 

        「嗯?」

 

        「你先把錢給我,我再帶你去我家,以防萬一,你知道的。」冰琦說著,並擺動著手掌,示意我快點交出錢來。

 

        這幕場景看在別人眼裡,肯定會誤會我們是在進行那種交易吧。

 

        事實上,一開始透過電話聯絡冰琦時,她完全不想跟我聊蘇羿房間所發生的事,甚至還想要封鎖我的號碼。

 

        這代表她鐵定知道些什麼,但是不想跟我們說。

 

        沒辦法,我只好搬出詭誌出版社的名號,解釋我們出版社是為了下一期的專欄在調查這件事,並提出「如果妳跟我見面提供情報的話,出版社就會提供情報費給妳」的建議讓她參考,不過冰琦一開始並不答應,直到她連續提高了三次金額後,才同意跟我見面。

 

        對談地點之所以選擇她家,則是我主動要求的。

 

        如果你要問一個人事情,那最好的地點就是在他家,除了能讓對方放鬆吐出更多事實之外,也可以真正觀察出對方的底細。

 

        對於我的這個要求,冰琦也不是這麼簡單就答應的,她提高了最後一次的金額,這才定案。至於這筆錢,就等之後再跟老熊請款吧,畢竟獲取情報是目前最重要的一個步驟。

 

        我從皮夾中掏出一疊鈔票交給冰琦,她快速把錢點完,然後俐落地把錢塞到了皮革背心的口袋裡。

 

        「跟我來。」冰琦迅速轉過身,朝不遠處的路口瞥了一下頭,邁開腳步開始走。

 

        我默默跟在她身後,心裡則在解析著冰琦這個人的個性。

 

        現在有兩個詞可以來形容冰琦,一個是「對人沒禮貌」,另一個則是「認真作自己」。

 

        我想……或許後者會比較洽當吧,從一開始用電話跟她連絡的時候,我從她講話的口氣就已經知道,她是個很有個性的女孩。

 

        就跟她的打扮一樣,不需要去迎合社會的觀念或傳統,作自己喜歡的就好。

 

 

 

 

 

 

******

 

 

        冰琦目前住的地方是很普通的套房公寓,有一個開放式的客廳,沙發旁邊就是床。

 

        當我一踩進冰琦的房間,房內的環境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但並不是因為房間內的擺設讓人驚艷,相反的,冰琦的房間幾乎什麼都沒有。

 

        我快速掃視冰琦房間裡的每個角落,發現在這房內完全找不到多餘的東西。

 

        一般人房裡用來擺設用的娃娃、公仔或壁貼海報,這裡完全沒有。

 

        不只如此,就連客廳跟梳妝台的桌上,也都是空的。

 

        床上除了棉被枕頭以外,也沒有其他東西。

 

        只有衣櫃裡的情況我無法得知,因為衣櫃的門是關上的。

 

        冰琦似乎把所有東西都集中放在衣櫃裡面,讓房間裡的其他空間及平面保持極簡化。

 

        唯一例外的,是一把放在牆角的電吉他,這把吉他對於冰琦來說似乎有某種意義存在,才可以獨立享有牆角這個空間。

 

        「你要喝飲料嗎?」冰琦問我,我還以為她不打算招待我呢。

 

        「好呀,麻煩妳了。」我一邊說一邊在沙發上坐下來,繼續觀察著這不可思議的房間。

 

        冰琦打開小冰箱拿飲料時,我瞄到冰箱裡只有一瓶水、幾罐可樂跟啤酒,看來連冰箱裡的東西也是極簡風。

 

        「拿去吧。」冰琦直接把可樂扔給我,我出手接住,手掌因為可樂罐冰涼的觸感而感到稍微麻痺了一下。

 

        我們兩人都打開可樂罐開始喝之後,我決定先詢問她的工作,雖然這跟蘇羿房間的怪事無關,不過我實在很好奇她是從事哪一行的。

 

        「可以先問妳是從事什麼工作的嗎?」

 

        「我彈吉他。」

 

        「喔,我有猜到。」我看向牆角的電吉他,冰琦可能是某種龐克搖滾樂團的吉他手吧,「妳的樂團有固定在哪表演嗎?」

 

        「我沒有樂團,哪裡有需要我就往哪裡去。」

 

        原來是流浪樂手,我想。

 

        因為收入不固定,所以在我提出提供酬勞的建議後,她才會答應這次的會面吧。

 

        冰琦又喝下一口可樂,幾滴可樂沾到她的嘴角,她伸手擦掉後,問:「要說正事了嗎?」

 

        也該是時候了。

 

        我調整姿勢,在沙發上重新坐好後,把蘇羿房間裡所發生的事情詳細跟冰琦敘述一遍,然後問道:「當妳住在那間房間的時候,有遇到類似的事情嗎?」

 

        冰琦的手往旁邊一擺,斜著頭反問我:「你自己看看我的房間,你覺得呢?」

 

        我思考著她丟回來的問題:擺設極簡化的房間,以及會多出東西的房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但我很快就搞懂了,冰琦的房間之所以會如此簡單化,並不是她個人的怪癖,而是搬家後的後遺症。

 

        「妳是因為怕房間裡又多出不屬於妳的東西,才把把房間空成這樣的吧。」我說,「如此一來,如果房內又出現陌生人的東西,只要一眼就可以發現了。」

 

        「你腦筋動很快嘛。」冰琦把頭擺正,指著衣櫃說:「我現在都把東西收在衣櫃裡,井然有序,只要一打開就知道東西有沒有多或是少,其他地方就盡量不放東西,保持空曠。」

 

        「就算已經搬離了那裡,妳還是怕那種情形發生嗎?」

 

        「你親身體驗過一次就知道那種感覺有多噁心了。」冰琦雙手抱胸哼著氣,用厭惡的口吻說道:「我真的無法忍受那種感覺,那種有人正在偷偷溜進我住處的感覺……真的很噁心,不管做出那種事情的是人還是鬼,我總得預防一下,誰知道他是不是跟我到這裡來了?」

 

        「那妳可以放心了,他目前還留在原本的地方,苦主變成了我朋友。」我露出笑容,試著讓氣氛輕鬆一點,但後續的問題還是要繼續問:「那種現象是妳剛搬進去就有的嗎?還是突然發生的呢?」

 

        「當然是突然發生的,如果一開始就有這種情況的話,我怎麼可能會在那裡住那麼久?」

 

        我回憶著房東提供的資訊,冰琦大概在那間公寓住了一年多才搬走。

 

        冰琦梳向右側的龐克長髮稍微擋住了她的右臉,她伸手把頭髮撥開,繼續說:「當我發現家裡開始多出莫名其妙的怪物品時,我不到一個禮拜就搬走了,我還記得我搬走的時候把那些東西也一起丟掉了,沒想到現在又出現了。」

 

        「請問當時出現的,也是這些東西嗎?」我拿出手機,點開蘇羿傳給我的檔案,那些正是多出來的物品的照片。

 

        冰琦朝手機螢幕瞄了一眼,草率地回答:「應該是吧,我記不太清楚了。」

 

        這種回答明顯是在隨口搪塞,我只好放低語氣,說道:「可以請妳再看一次,並仔細回想嗎?」

 

        「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了。」冰琦的長髮又垂了下來,但她這次任由長髮遮住她的右臉,沒有伸手去撥,「當你把一隻死蟑螂丟到垃圾桶裡的時候,你會去記這隻蟑螂長什麼樣子嗎?」

 

        這個問題所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當你準備丟棄那些醜陋、討厭的東西時,你不會多花心思去記住他們,而是全心希望這些東西快點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不曾存在過。

 

        「我懂了。」我收起手機,另一個問題在這時恍若靈光一閃,出現在我腦中。

 

        這問題或許跟這次的事件無關,但是誰敢肯定呢?不管怎樣,先問再說。

 

        「為什麼妳之前要一個人住有兩房的公寓呢?」

 

        「什麼意思?」

 

        「妳只有一個人,東西也不多,住那樣的公寓不會太大了嗎?」我把語氣放輕,盡量讓冰琦沒有被質問的感覺。

 

        「你朋友不是也單身嗎?那他為什麼要搬進去呢?」冰琦反問道。

 

        我發現她很喜歡把問題丟回去給別人,藉此來解決自己的問題。

 

        「蘇羿的情況比較特殊,他需要多的房間來當工作室。」

 

        「我的情況也是一樣,我是吉他手,所以需要另一個房間來放樂器跟練習。」

 

        「如果妳有這種需求的話,為何現在住在這種小套房裡?」

 

        「當時搬家的時候很趕,我只能先在這裡將就住一段時間,之後有符合我需求的公寓,我會再搬走的。」冰琦用力甩了一下頭,把剛才遮住臉的頭髮甩到旁邊。

 

        看在我眼裡,她就像是正在透過這個動作對我說:「我回答了,怎樣,你再問呀」

 

        如果真要問的話,我可以像機關槍一樣再丟出整串的問題,但這方法現在行不通,無論我問什麼問題,都會被她巧妙地解答掉。

 

        「我想應該沒有問題了。」我把桌上剩餘的可樂喝完,準備站起來離開,「謝謝妳招待的可樂,如果下次還有需要碰面,會再通知妳的。」

 

        「一樣會付錢給我嗎?」

 

        「視情況而定囉。」

 

        「那你慢走,不送了。」冰琦繼續坐在沙發上喝著可樂,不知道為什麼,她喝可樂的感覺就好像在喝啤酒一樣,有種豪邁跟灑脫的感覺,或許她不管喝什麼飲料都是如此吧。

 

        就在我打開門準備踏出房間時,冰琦給了我一句忠告:「你最好叫你朋友快點搬離那裡,繼續住下去不會有好事的,這是我的直覺。」

 

        「我會跟他說的。」我轉過頭,對她露出一笑,「期待下次跟妳見面。」

 

        冰琦舉起可樂罐,對我舉杯致意,我則反手關上了門。

 

        我剛剛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肺腑之言,我非常期待能跟她再次會面。

 

        雖然在今天的對談中,冰琦並沒有完全吐實,但我沒有因此感到反感,反而更有幹勁了。

 

 

 

 

 

 

******

 

 

        「所以說你接下來還會去找那個女孩囉?」在聽完我的回報之後,老熊在電話中如此問道。

 

        「她沒說實話,所以我一定還會去找她的。」我一手提著剛買好的拉麵,另一手則拿著手機跟老熊對話:「我明天要花時間查一下她的底細,才可以在下次見面時握有籌碼,逼她說實話。」

 

        「你覺得她跟這件事之間有直接關聯嗎?」

 

        「老熊,我現在無法給你任何肯定的答案,那女孩有可能是局外人,也可能是關鍵所在,我需要更多時間來查。」

 

        「好吧,我再多給你一天公假,這件事水落石出後,你可要把他寫得好看點。」

 

        「那是一定的,但前提是,我真的能查出來的話……」我抬頭看著眼前的公寓,說:「好啦,我要找蘇羿吃飯了,改天見。」

 

        我現在就位於蘇羿公寓的樓下,我們約好今天一起在他家用餐,順便聊聊今天的成果。

 

        我提著晚餐上樓,進入蘇羿家裡第一句招呼就是:「嘿,今天家裡又多了什麼?」

 

        蘇羿對於我的到來有所準備,我才一進門,他就已經把今天出現的東西掛在手上展示了。

 

        那是一條牛仔褲。

 

        正確來說,是一條男性牛仔褲。

 

        之前所出現的衣服跟運動鞋,型號都過於普遍且中性,男女都可以穿。但牛仔褲卻不一樣,男性牛仔褲跟女性牛仔褲之間,只要看腰圍的跟褲管的搭配就可以分辨出來了,而且男性牛仔褲在設計上為了方便男生小解,在褲檔拉鍊的部分會做的特別長。

 

        「看來你的不明室友是位男生呢。」我笑著把晚餐放到桌上。

 

        蘇羿把牛仔褲掛到椅子上,露出尷尬的笑容說著:「嗯,我本來還期待說,至少要是一位女生吧……」

 

        「不要再鑽牛角尖了,先來吃飯吧!」我把拉麵的蓋子掀開,湯麵的蒸氣瀰漫開來,我跟蘇羿各自拆開免洗筷,一邊吸著拉麵一邊聊今天去找冰琦後所獲得的情報。

 

        對於今天的成果,蘇羿也很有疑慮:「這麼看來,這房間之前果然發生過什麼吧,不然她為什麼不說實話?」

 

        「我會利用明後天多調查一下,有足夠的資料以後再去找她對質。」至於要去哪裡調查,我現在還沒有頭緒,不過總會找到方向的。

 

        我換了個話題問:「對了,你有想過要把家裡那些不明物品出現的瞬間記錄下來嗎?」

 

        「紀錄?」

 

        「就像電視台的靈異節目那樣,在房間角落擺一台攝影機,拍整個晚上,看能不能拍到那些東西是怎麼出現的。」

 

        「其實這點我一開始有考慮過啦,可是根本不知道要拍哪裡呀。」蘇羿用筷子的尖端繞了房間一圈,說:「我完全不知道那些東西會出現在哪裡,可能是書櫃衣櫃鞋櫃或是浴室,任何小空間都有可能。」

 

        蘇羿說到這裡時緩了一下,他用另一隻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後,繼續說:「我根本無法在房間內鎖定特定的範圍,如果真的要記錄,那也要有人贊助我十幾台攝影機才行。」

 

        但我根本沒有把蘇羿後面說的話聽進去,因為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蘇羿喝水的杯子上面。

 

        「喂,蘇羿。」我緊盯著蘇羿手上的杯子,謹慎地問道:「你怎麼會拿這個杯子?」

 

        蘇羿手上拿的杯子,正是他上次說的那個曾經摔過、杯緣缺了一角,突然出現的杯子。

 

        蘇羿低頭一看,他像是此刻才發現在他手上的是什麼東西似的,一連發出了好幾聲「哇啊」的驚訝聲,大呼:「媽呀!我怎麼會用這個杯子喝水?一定是拿錯了,天啊天啊……」

 

        他急忙站起來衝到流理台,把水倒掉並沖洗杯子。

 

        我看著蘇羿的身影,心裡隱約感到一絲不安。

 

        蘇羿真的只是單純地拿錯杯子,直到我提醒才發現嗎?

 

        這實在不是一個正常人在生活中會犯的錯誤,對於會接觸到口部的器具,人們往往會特別小心謹慎,不會隨便搞錯。

 

        蘇羿換了個杯子,重新坐到我旁邊,說:「我怎麼會拿錯杯子,太扯了,有夠丟臉的,你不要跟出版社的其他人說喔,尤其是陳希她們,不然我會被她們笑好幾個月的。」

 

        「我知道啦。」我笑著說。

 

        但我的內心裡實在是笑不起來。

 

        我心裡所感到的那股不安,我並不打算告訴蘇羿。

 

        我也希望蘇羿只是拿錯了杯子,僅此而已。

 

        但當時的我卻沒想到,蘇羿拿錯杯子的動作,其實是更為恐怖的變化將來臨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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