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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早餐,簡詭是跟山斌一起在巷子裡的傳統早餐店吃的。

 

        再前一天的早餐,則是跟禹安她們在宇光大學的餐廳裡吃的。

 

        至於今天的早餐,簡詭決定在家裡用自己的步調慢慢享受,不出門,只用冰箱裡現有的食材來解決。

 

        簡詭在宇光大學裡的顧問工作並不需要打卡上班,但他還是對自己規定了一個起床時間。

 

        只是,他今天起床的時間比平常還要晚了一點,簡詭需要更多的睡眠時間來擺脫昨晚在下水道裡所經歷的疲憊跟驚魂。

 

        起床後,簡詭打開冰箱,拿出裡面的雞蛋跟培根,一前一後放到平底鍋裡煎煮並擺盤,並在杯子裡倒滿快過期的冰牛奶,就是一頓適合單身男性的早午餐了。

 

        簡詭打開電視轉到新聞台,晨間新聞的重點時段已經過了,螢幕上的記者正在採訪專賣人氣甜點的店家,乍看是相當輕鬆的報導,但下方的跑馬燈仍顯示著重大的社會新聞。

 

        毫無意外的,五條跑馬燈中有四條都跟警方昨天在下水道裡所發現的斷腿有關,在今天剛發佈的消息中,警方推測這雙斷腿跟前天在宇光大學人工湖裡所發現的斷手都是屬於同一位被害人的,已經確定是一起分屍案,目前受到社會的高度矚目。

 

        簡詭昨天在第一時間通知志翔之後,志翔便將下水道的位置以匿名通報的方式轉達給負責這件案子的警官,在第一組警員趕到現場前,簡詭跟山斌都在步道上一直守著現場,怕的就是兇手掉頭回來破壞證據,不過簡詭的右手在離開下水道之後就沒有再感受到那燒傷般的灼烈感,代表兇手是真的離開了。

 

        昨天在背光的情況下,簡詭沒有辦法看清楚兇手的臉孔,只記得他的身材輪廓。

 

        但相反的……站在另一邊的兇手搞不好已經把簡詭跟山斌的臉都看得一清二楚,並且牢牢記住了。

 

        想到昨天在洞口跟兇手對峙時那毛骨悚然的感覺,簡詭感覺手中的冰牛奶好像在瞬間中又降了幾度。

 

 

 

 

 

 

******

 

 

        球鞋跟地板之間的摩擦聲、籃球與地面之間的撞擊聲、以及球員間的吆喝聲,彷彿已經變成了宇光大學室內體育館裡的預設音效,不管是在什麼時候進來,都可以聽到這些聲音。

 

        吃完早餐之後,簡詭在接近中午的時間來到了室內體育館,籃球場上有兩支隊伍正在比賽。

 

        其中一支隊伍正是山斌所屬的觀光休閒系,至於另一支隊伍是什麼科系就不重要了,因為從雙方目前的得分來看,對方可以說是被山斌他們徹底屠殺。

 

        在觀眾席上有不少學生正在觀看比賽,簡詭選了一個比較少人的區域,坐下來欣賞比賽。

 

        昨天,簡詭陪山斌回到學生社區後,山斌才跟簡詭說他今天有系隊的比賽要打,簡詭原本還擔心在下水道探索的過程會對山斌的身體及心靈造成負面影響,但看來簡詭是多慮了。

 

        山斌在場上的狀態非常好,只要輪到山斌的隊伍進攻,持球的幾乎都是山斌,但他不會獨自硬幹,而是會用手勢指揮隊友跑位,然後用巧妙的角度將球傳出去獲得助攻,當隊友都沒有空檔只能由他出手時,他也總是射無虛發,不管是外線三分或是禁區得分都難不倒他。

 

        就連好幾十年都沒摸過籃球的簡詭,也因為山斌跟隊友之間默契十足且流暢的進攻而看得出神了,直到一聲熟悉的聲音叫醒了他。

 

        「簡詭老師,你怎麼會坐在這裡?」

 

        光是聽到對方的第一個字,簡詭馬上就知道是誰來了,他把視線從球場拉回眼前,果然看到禹安、薇蓉跟李墨這三個好姊妹站在觀眾席走道上,其他還有幾個簡詭不認識的女學生,應該是揪團一起來看比賽的。

 

        簡詭無奈地搖搖頭,對禹安笑著說道:「真是的,怎麼不管我到哪裡都會遇到妳們啊?」

 

        「我們才想問老師你怎麼會坐在這裡吧?我不記得老師對籃球感興趣啊。」禹安跨上走道上的階梯,來到簡詭的座位旁邊。

 

        簡詭指了一下籃球場,說:「我來找山斌,等一下我有些話要跟他說。」

 

        「是關於畫的事情嗎?」

 

        「嗯。」簡詭把這個問題隨便帶過,反問禹安:「那妳們怎麼會在這邊?應該不是來看比賽這麼簡單吧?」

 

        「不愧是簡詭老師。」禹安的眼神飄向山斌隊伍的休息區,說:「我們跟山斌還有他隊上的其他學長約好了,等他們的比賽結束後要一起去吃午餐,下午應該會再一起看個電影,或找地方逛逛吧。」

 

        「就是前幾天跟妳們一起去唱歌的那幾位嗎?」

 

        「是啊。」禹安點點頭。

 

        「竟然能爭取到第二次出遊的機會,看來他們留給妳的印象還不錯囉。」簡詭打趣道。

 

        「是還不差啦……」禹安往簡詭稍微站近了一小步,對禹安來說,這是極不自然的一個小動作。

 

        簡詭也注意到了這個動作,他抬起頭,看禹安是不是想說什麼。

 

        「老師,其實我昨天看到新聞的時候就想問了。」禹安好像下定決心,要把想說的話在這一刻全部說出來似的,深呼吸後說道:「我聽說是山斌在人工湖裡面發現有斷肢的,而且今天也有類似的新聞,我一直覺得這不是巧合……老師,你和山斌跟這件事情有關係嗎?」

 

        「唔……」

 

        簡詭發出沉思的聲音,同時決定不再對禹安隱瞞。

 

        在簡詭跟禹安剛認識的時候,禹安給他的印象就是一個洞察力敏銳的學生,在整間學校中最先猜到簡詭能力的也是禹安,再繼續瞞下去只會影響到雙方的互信關係。

 

        「確實,這件事情我跟山斌都被牽扯進去了,但我只能跟妳透漏這麼多,細節的部分妳最好不要知道,不然會有危險。」簡詭拍拍雙腿站起身來,「等這件事結束後,我會跟妳們一五一十說出經過的,所以等一下妳們跟山斌一起去吃飯的時候,請不要逼他開口,好嗎?」

 

        禹安的身高只有一百五十出頭,當身材高挑的簡詭在她旁邊站起來時,她必須大動作地抬頭才能目視簡詭。

 

        「老師,我只是想看有沒有地方能幫忙……」

 

        「需要幫忙的話,我會跟妳說的。」簡詭低下頭,跟禹安的眼神相對,露出輕鬆的笑容,「比賽快結束了,我該下去找山斌了。」

 

        簡詭轉頭瞥向球場,第四節的時間進入尾聲,對方球隊已經無心防守或攻擊,倒是山斌隊伍的攻擊砲火依舊猛烈。

 

 

 

 

 

 

******

 

 

        比賽結束後,觀眾席跟球場間的樓梯重新開放,簡詭直接走到球員休息區去找山斌。

 

        「簡詭老師,你來了!」山斌看到簡詭後顯得十分開心,腎上腺素在球場上對他造成的影響似乎還沒消退,讓他講話特別大聲:「我們今天有什麼計劃?我們已經找到……」

 

        「噓!小聲一點。」簡詭急忙提醒。

 

        山斌這才意會到旁邊還有許多同學,這些對話可不方便讓他們聽到,便壓低聲音說:「我們已經找到筠溪的手跟腳了,現在只剩她的頭部跟身體還沒找到,我們今天要用計程車那一招,把整個市區逛過一遍嗎?」

 

        「不,今天你就好好玩吧。」簡詭說:「你跟隊友不是和我系上的學生約好要一起出去嗎?記得注意安全。」

 

        簡詭說的顯然並不是山斌想聽到的,他辯駁道:「老師你搞錯了,約她們出去玩的是我隊友而已,我打算吃完午餐就閃人,繼續幫筠溪尋找她剩下的部份。」

 

        「今天就別煩惱這件事了,你先是潛到冷死人的湖裡,又跟我跑去骯髒的下水道裡探險,這兩天已經折騰夠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老師你沒看到我在場上生龍活虎的嗎?我不需要休息。」山斌繼續幫自己說話。

 

        「但我需要啊。」簡詭露出苦笑,往上伸展了一下腰部,說:「好吧,我說實話好了,其實需要休息的是我自己,昨天在下水道裡搞成那樣,現在我的鼻子還彷彿可以聞到裡面的味道……」

 

        一聽簡詭這麼說,山斌似乎也回想起下水道裡的環境是多麼恐怖,鼻子跟著皺了起來。

 

        「而且我需要更多時間來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坐計程車尋找太費時又太花錢了。再說,如果兇手已經把筠溪剩下的遺體帶出這個城市了,那又該怎麼辦?」

 

        在簡詭的遊說下,山斌終於答應簡詭,今天先暫時不去想筠溪的事情,下午就好好陪著禹安她們出去玩。

 

        「老師,等你想出辦法後,要馬上通知我喔。」山斌留下這一句話後,便跟其他隊友一起返回更衣室沖澡。

 

        簡詭看著山斌的身影進入更衣室門口,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現在有一個最糟糕的可能性,那就是假設兇手在昨天看到了簡詭跟山斌的臉,代表他們兩人此刻已經暴露在危險之下,而簡詭不希望山斌受到傷害。

 

        雖然還認識不到一個禮拜,但簡詭從山斌身上所看到的一些正向特質,以及有人求助時願意豁出一切去幫助的那種衝勁,都是現代年輕人所缺乏的。

 

        在逮到兇手之前,簡詭不想再讓山斌參與其中,他要讓兇手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但下一步到底該怎麼做,簡詭卻還沒想出辦法來。

 

 

 

 

 

 

******

 

 

        「搞屁啊?」

 

        這是簡詭在踏出宇光大學的門口後,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

 

        因為他右手上的能力竟然在此時此刻有了感應。

 

        而且當下的細微感覺就跟在人工湖以及下水道時一樣,他所感應到的並不是別人,而是筠溪。

 

        簡詭看向四周,準備出去吃午餐的學生成群地從簡詭身邊穿梭而過,就是一般的中午場景,簡詭看不出任何異樣,那為何會在這裡感應到筠溪?難道兇手把一部份的遺體藏在這附近?若真如此,簡詭應該早就察覺了,不可能現在才感應到。

 

        這時,簡詭的右手突然往前方強力抽動了一下,就像是在提示簡詭往那個方向前進,有什麼東西急著要給簡詭看一樣。

 

        簡詭聽從指示,跟隨著異數力量的牽引,順著宇光大學門口被停得滿滿的路邊停車格行走,其腳步最後停在一台中古銀色轎車的旁邊。

 

        雖然車子的外觀沒有突出之處,從車窗看進去也沒有怪異的地方,但右手忍不住想作畫的慾望讓簡詭知道就是這台車了。

 

        簡詭站在後車箱前方的位置拿出隨身筆記本,不管這台車上藏著什麼秘密,只要經過簡詭的畫作,都會無所遁形。

 

        右手握上筆桿後,異數的能力開始在紙上描繪,當畫面輪廓越來越完整,簡詭也終於確定,筠溪的頭部絕對就藏在這台車裡面。

 

        在畫中,筠溪的頭就擺在後座的車窗上,但她這次的模樣跟上次稍有不同,在她頭部的下方沒有脖子相連,可能是被兇手後來砍斷了,眼睛的部份也只剩下兩個模糊的窟窿,無法再從眼神中得知她想傳達的訊息。

 

        「脖子跟眼睛都被兇手給……是因為這樣,所以妳才無法再向山斌求助的嗎?」簡詭的視線繼續往下看,發現筠溪在畫中的嘴巴是張開的,她將舌頭抵在車窗上,像是想突破車窗向外求救。

 

        或者,這是筠溪想傳達的另一個訊息?

 

        當簡詭從畫中恐怖的畫面回過神來時,他發現右手已經自動把筆記本翻到新的一頁,像是要將累積的能量全部發洩出來般,以驚人的速度繼續作畫,而且畫完一張又接著畫下一張,完全停不下來,這是之前從未發生過的狀況。

 

        簡詭差點就要開口叫自己的手冷靜一點,但他最後把話忍在嘴邊,因為他知道異數的能力只要開始創作就無法停止,只能等作品完成。簡詭於是把注意力放到畫作上面,卻發現畫出來的都是一樣的畫面,筠溪的頭擺放在後座上,伸出舌頭抵著車窗……簡詭不懂為什麼要畫這麼多張同樣的畫出來。

 

        右手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幾十張畫後,終於停止了動作,短時間內劇烈的肌肉收縮所造成的酸痛感在這時一次湧了上來,其疼痛程度跟連續玩一個小時的投籃機有得比。

 

        簡詭將右手抬高,伸展手部的肌肉,同時用左手把整本筆記本從上到下翻了一遍,

 

        當那幾十張的畫作一張一張快速在簡詭的眼前翻過時,簡詭突然發現為何會有這麼多張畫的意義了。

 

        這些畫並不都是一樣的,每張畫之間都有一個極為小的差異,而這個差異就是筠溪所要傳達的訊息。

 

        簡詭把筆記本再翻過一遍,每張畫連貫起來就像變成了一個小動畫,而其中唯一動的是筠溪的舌頭。

 

        筠溪正用舌頭在窗戶上寫字。

 

        簡詭放下右手,他用左手反覆翻著筆記本,右手模擬著筠溪舌頭的軌跡,在空中寫出筠溪想傳達的訊息,而簡詭也很快發現,比起筆劃複雜的國字,筠溪用來傳達的是相對簡單的英文字母。

 

        一開始是一橫再一豎……T

 

        再來是一豎、橫的半圓形、一個斜撇,R

 

        左右各一撇,中間一條槓,A

 

        一豎,半圓形……P

 

        TRAP

 

        「糟了!」當簡詭發現這個訊息所要傳達的意義時,他放下筆記本,猛力抬起頭來,受到威脅的感覺讓他體內的腎上腺素飆高,頭上滲出冷汗。

 

        此刻,簡詭終於知道兇手的想法了。

 

        筠溪的頭部之所以會藏在這台車上,是因為這是兇手佈下的陷阱。

 

        隨著屍體陸續被發現,兇手知道有人正透過某種方式尋找筠溪的屍體,他決定與其被找到,不如主動把對方揪出來。

 

        第一個被發現的地點是宇光大學的人工湖,他可以合理推測對方跟宇光大學有所關連,因此先把這個陷阱設在宇光大學前方,等著獵物靠近。

 

        再說,他昨天在下水道時已經跟獵物照過面了,如果對方現身,他只要一眼就可以認出來了……簡詭在心中揣摩著兇手的想法,心跳幾乎快要停止,他知道兇手此時此刻就在旁邊盯著自己。

 

        簡詭緩緩轉動脖子,環顧四周。

 

        接著,簡詭的眼神跟一個凌厲、帶著暴戾殺氣的視線對上了眼。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對面的人行道上跟簡詭遙遙相望。

 

        馬路上仍有不少車輛在移動,但簡詭的眼睛自動忽略了這些車輛,將專注力聚焦在男子身上。

 

        簡詭將眼前這名男子的身形輪廓跟昨天在下水道洞口處看到的人影在腦中進行比對,完全相符。

 

        男子的身高大約一百九十公分,魁梧但不臃腫。他身上穿著黑色的全套西裝,但仔細一看,西裝本體雖然是黑色的,但不知為什麼沾有許多灰色跟棕色的髒汙,讓西裝的顏色顯得十分複雜,就連他腳上的皮鞋也是如此。

 

        再看到男子的臉,少許的皺紋跟滄桑感讓簡詭推測對方的年齡大概在三十五至四十歲左右,剛硬的鬍渣跟短髮讓簡詭不自覺地聯想到棕熊,或是在黑道電影中飾演保鑣的那種壯漢。

 

        簡詭還在觀察男子的特徵時,對方突然有了動作。

 

        男子抬起腳走下人行道,準備穿越馬路去簡詭那邊。

 

        儘管簡詭的膽量已經在許多恐怖事件中磨練過了,但恐懼這種事情是無法習慣的,這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當威脅逼近,不管你願不願意,恐懼這個情緒都會咬住你。

 

        當簡詭發現自己其實在害怕時,男子已經走到馬路中間,離簡詭只剩最後一段路了。

 

        同時,簡詭感覺到自己的右手突然從筆記本上垂落。

 

        低頭一看,就在剛剛簡詭專心打量男子的時候,附於右手上的異數能力又自己完成了一幅畫。

 

        在畫中的當然就是那名穿黑西裝的男子,但男子的嘴巴在紙上被描繪的非常大,幾乎要延伸至膝蓋,嘴中佈滿尖銳獠牙,看起來就像漫畫「寄生獸」裡的生物。

 

        簡詭注意到,在那些獠牙之間卡著許多人體的斷肢跟臟器,而那些斷肢的數量,明顯不是只有一個人的。

 

        這代表著……受害者不只筠溪一個。

 

        這時,皮鞋的聲音在簡詭正前方響起,男子已經來到了簡詭面前。

 

        男子西裝上的血腥味就像剛濺到的一樣,赤裸裸地竄入簡詭的鼻腔。

 

        畫中所描繪的怪物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簡詭只能屏住呼吸,頂起恐懼抬頭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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