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要鼓起勇氣面對自己恐懼的事情，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日常生活中，我們總是無意識地在逃離害怕的事物，害怕蟑螂的人會特地繞過蟑螂出現過的地方，怕狗的人會特地遠離流浪狗多的地段，這是我們對自己設下的保護機制。

 

        心芳在《比我先進教室的背影》發生之後，就再也沒有進去過那間教室，雖然偶爾會經過那棟大樓，但她總是保持一段距離，能離越遠越好。

 

        但現在為了救出一位從未謀面的學妹，她必須要面對自己的恐懼，回到那間教室的門口，面對兩年前讓她恐懼的那個背影。

 

        要作出這樣的決定並不簡單，但心芳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讓她作出決定的關鍵人物就是酒鬼。

 

        如果說夜貓子的超能力是透過溫暖的話語讓對方卸下心防說出所有情報，那酒鬼的超能力就是在凶狠的表情跟話語之中，同時給予對方強大的信心跟安全感。

 

        「我知道我們沒有理由要求妳幫這個忙，妳也不一定要答應，但是離那名學生失蹤到現在剛過幾個小時而已，我們還有很大的機會可以救她。」酒鬼說：「這同時也是為了妳自己，要是對方發現綁架一個人質沒有用，那她接下來有可能就會對妳出手。」

 

        酒鬼凝視著心芳的雙眼，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像子彈一樣有力，但這些子彈並沒有殺傷力，而是在加強對方的信心。

 

        「妳會害怕是正常的，畢竟妳曾經目擊過那麼恐怖的畫面……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有我們在，我們三個人會陪妳一起上去，在妳後面保護妳，如果有什麼意外，妳只要喊一聲，我絕對會第一個趕到妳旁邊，我們三個人絕對不會讓那名女子傷害到妳。」

 

        在心芳終於點頭答應的時候，她全程只看著酒鬼，完全沒有看我跟汪飆。

 

        或許她會願意幫這個忙，主要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我們有三個人，而是因為有酒鬼在。

 

        要是今天跟我們一起來的是蘇羿，她搞不好早就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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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回那棟教學大樓的路上，我想起詩筑的手機還在酒鬼身上，便問他：「酒鬼，詩筑的手機有人打電話來找她嗎？」

 

        「我三分鐘前剛檢查過，沒有人找她，跳出來的通知都是群組的訊息，應該還沒有人發現她失蹤了。」酒鬼說。

 

        汪飆聽到我跟酒鬼的話題，也加入說：「這樣的話……要是我們沒有辦法找到她，事情不就真的麻煩了。」

 

        要是詩筑真的被通報失蹤，那最後帶著詩筑手機的酒鬼就是最可疑的人物，我跟汪飆也脫不了關係，警方鐵定不會相信我們的怪談故事，而會把我們三個當成嫌犯來處置。

 

        「所以我們一定要找到她，而且是在今天之內。」酒鬼用警告的眼神瞪了我跟汪飆一眼，說：「在還有希望之前，永遠不要去想最壞的打算，特別是現在還有人信任著我們。」

 

        酒鬼朝走在我們前面的心芳使了個眼神，意思是說心芳還在這邊就不要談這些話題，這樣只會打擊到她對我們的信任。

 

        心芳帶我們一路來到舊教學大樓的四樓，她剛才說過，她目擊到背影的教室是最左邊的那一間，但心芳踏上四樓之後並沒有直接往那間教室走，而是站在樓梯口猶豫著，全身也因為膽怯而開始發抖。

 

        在面對恐懼前的最後一步總是特別難跨越，這時就需要有人在背後推她一把。

 

        「別怕，我們會待在妳旁邊。」酒鬼走到心芳的旁邊，對她點了一下頭。

 

        酒鬼的話成為推力，讓心芳終於將腳踏上走廊，我們三人併排走在她身後，成為她最有力的後盾。

 

        最後面那間教室越來越接近，心芳走的步伐越來越慢、越來越謹慎，我們後面三個人也把警覺心提到最高，預防任何事情發生。

 

        心芳在投稿中說，她都是在走上樓梯、準備要進教室的時候看到那名女子的，而現在已經靠近教室門口了，心芳已經看到那名黑衣女子了嗎？

 

        但我們持續走到最後一間教室的門口後，心芳都沒有對我們說任何話，看來女子這次並沒有現身。

 

        最後，心芳將腳步停在教室門口，靜止不動，我們三個也跟著停了下來。

 

        酒鬼從她身後問：「心芳，她這次有出現嗎？」

 

        心芳只是背對著我們，沒有出聲回答。

 

        「心芳，妳還好嗎？」酒鬼又問。

 

        心芳的背影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我突然覺得心芳不太對勁。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彷彿在心芳的投稿故事中，現在的她才是那名黑衣女子，而我們三人則變成了準備進教室的心芳。

 

        「喂，酒鬼，事情不太對勁。」我提醒道。

 

        「……我知道。」看來酒鬼也察覺到了。

 

        酒鬼往前跨出兩步，準備伸出手去拍心芳的肩膀時，心芳終於有了反應。

 

        她全身像著魔般開始抽搐，手肘、手指、膝蓋、腳踝，身上的每個關節都隨著抽搐而彎曲，就跟我們在影片中看到的黑衣女子一樣。

 

        酒鬼把手收回來，我跟汪飆也不敢貿然靠近，我們擔心這時輕易觸摸心芳的話會對她造成傷害。

 

        心芳全身的抽蓄維持了大約十多秒後才平靜下來，她恢復成靜止不動、微微低頭的姿勢，繼續背對著我們。

 

        但是剛才所發生的事情已經很清楚地告訴我們一件事，那就是背對著我們的這個人，她已經不是心芳了。

 

        酒鬼比出手勢，要我跟汪飆不要輕舉妄定，接下來由他來處理。

 

        「妳是誰？」酒鬼問道。

 

        原本微微低頭的心芳將頭抬了起來。

 

        如果現在附在心芳身上的就是那三篇怪談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把詩筑抓走的黑衣女子的話，那麼現在就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跟綁匪展開交涉。

 

        「我是跟她們一樣的人。」心芳背對著我們說。

 

        那的確是心芳的聲音，但是聲調及發音卻完全是另一個人，就像有人用劣質變聲器在模仿心芳的聲音。

 

        她所說的「她們」，是指詩筑、心芳跟玉萍這三位投稿者嗎？不過酒鬼沒有針對這點問下去，而是問：「詩筑在哪裡？」

 

        心芳緩緩搖了一下頭，似乎不想回答我們。

 

        酒鬼再問：「妳想要我們怎麼做，妳才會讓詩筑回來？」

 

        「把他帶來我前面，我要他過來。」心芳說。

 

        「妳想要我們帶誰過來？」

 

        「……還有最後一個人，你們去問她，她知道。」心芳說，她這邊說的「最後一個人」，應該是最後一個投稿者，玉萍。

 

        心芳說完這句話後，她突然移動身體，準備往教室內走去。

 

        「喂！」

 

        我跟汪飆都還沒反應過來時，酒鬼已經一個箭步竄出拉住心芳的手臂，不讓她走進教室。

 

        「你們兩個發什麼呆，快來拉住她呀！」酒鬼轉頭對我跟汪飆大吼。

 

        酒鬼的聲音宛如怒雷，震醒了我來不及思考的頭腦。

 

        目前為止，詩筑跟心芳的投稿已經一一在她們身上重演，詩筑是透過電話發出刮黑板的聲音後失蹤的，而那名黑衣女子在心芳的投稿中則是走進教室後消失的，也就是說，要是讓心芳現在進入那間教室的話，她也會跟詩筑一樣，成為對方手中的第二名人質。

 

        我跟汪飆一起衝向前，分別拉住心芳的腰部及肩膀，不讓她進去教室。

 

        明明被三個男生死命拉著，但心芳的腳仍緩步朝著教室前進，我們三人的力氣完全發揮不了作用。

 

        等一下……教室的門呢？把門關起來不是就可以了嗎？

 

        我想到這點，準備開始尋找門把的時候，我看到了教室裡面的畫面。

 

        那名曾經出現在照片跟影片中的黑衣女子，現在就站在黑板前面。

 

        她穿著跟影片中一樣的黑色連身長裙，有著留到腰際的長髮，唯一跟影片不同的是，她此刻是面對著我們的。

 

        就算這樣，我們還是無法看到她的臉，因為往前撥的瀏海將她上半部的臉完全蓋住，我們只能看到她的下半臉、以及露出詭異冷笑的嘴巴。

 

        下一秒，女子轉過身背對我們，她將手指放到黑板上，那一瞬間，我馬上知道她想做什麼。

 

        女子開始往前走，指甲也隨著她的前進而在黑板上往前刮動，高頻率、尖銳的聲音讓我的耳膜一陣痛，而且這次聲音的攻擊性比錄音及電話中的還要強，聲音入耳的那刻，腦袋內的每個細胞都因為這個聲音而感到刺痛，甚至完全喪失了思考功能。

 

        但我們無法反抗，因為我們三個人的手都在奮力拉住心芳，無法保護自己的耳朵。

 

        她想用刮黑板來讓我們鬆開雙手，好讓她得到心芳作為第二個人質，但她沒想到我們三個人寧可忍著耳朵的劇痛也不願鬆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透過大喊來紓解耳朵壓力，這我稍微恢復了思考，我很快想起來我本來要做什麼。

 

        教室的門！只要關起來就好了！

 

        我鬆開雙手，先一步跨到心芳面前，「碰」一聲將教室的門大力關起來。

 

        尖銳的刮黑板聲仍從透過門板攻擊著我們，但聽起來已經沒有那麼刺耳。

 

        重要的是，門的關閉也切斷了黑衣女子跟心芳之間的連結，門關起來的那一刻，心芳整個人完全失去支撐，像斷線的傀儡那樣倒了下來。

 

        酒鬼在心芳倒在地上前將她抱了起來，對我們喊道：「快走！」然後就抱著心芳往樓梯口的方向跑。

 

        我跟汪飆也跟在酒鬼後面一起跑，在跑到樓梯口的時候，我聽到那間教室的門又發出「碰」的聲音，代表有東西把門打開了，但我不敢轉頭去看。

 

        我怕一轉頭，就會看到黑衣女子從走廊上追過來的恐怖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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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四樓發出的騷動吸引了附近學生的注意，特別是酒鬼抱著心芳跑出大樓的時候，許多人都跑過來看出了什麼事。

 

        酒鬼也懶得跟那些學生解釋，直接說：「不好意思，這位同學身體不舒服暈倒了，可以請你們讓出一點空間，幫忙叫救護車嗎？」

 

        還好現在的學生都有基本的急救知識，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要給患者更多的呼吸空間，所以都站在數公尺之外的地方，也有人拿出手機在叫救護車。

 

        汪飆把皮夾克脫下來鋪在地上，好讓酒鬼可以把心芳放下來。

 

        酒鬼讓心芳平躺在夾克上後，心芳剛好睜開眼睛，她像是剛從另一個世界回來般，用力吸了一大口氣，雙眼驚恐地看向四周。

 

        一看到酒鬼就蹲在身邊，心芳就急著想講話：「我……好像……知道……」

 

        或許是剛從附身的狀態脫離出來，心芳的思緒跟身體還沒恢復正常，講出來的句子都斷斷續續的。

 

        「妳先不要勉強講話，妳剛才被那個女的附身了，我不知道這會對妳造成多少影響，我們會先把妳送去醫院檢查，不要害怕。」

 

        心芳很快聽懂酒鬼的話，她看起來有些不甘心地點了一下頭，乖乖躺好了。

 

        但心芳的表情看在我的眼裡就像是……她好像有什麼事情想告訴我們，現在卻說不出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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