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從一個市區到另一個市區之間,通常會相隔一段偏僻的荒路,這種路的路邊會有幾家工廠跟零零落落的住家,或是沒有任何人煙的樹林跟稻田。當晚上行經這種路時,若路邊的是工廠跟人家,至少可以從工廠裡的燈光、住家裡電視的亮光來讓自己察覺自己還沒有迷失方向,但若路邊的都是樹林跟稻田,那你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遇到鬼擋牆了,因為每棵樹、每片稻田都是那麼的相似。

處在這種情況,我打從心裡感到恐懼。因為這一路上我所看到的樹木景物幾乎長的都一模一樣,儘管我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別擔心,只不過是因為太暗了,所以才會有一種身旁的景物看起來都一模一樣的錯覺。

我已經把摩托車的燈光調到最亮的遠燈,但還是無法完全照清楚週遭的環境,路旁的樹林像是沒有盡頭,裡面看起來只有無止盡的黑暗,燈光照進去只有被吞噬的份。

一直等到離洛定市區只剩六公里的牌子從我頭上閃過時,我才稍微放下心來,這代表這樣的路只剩六公里就要結束了。趁著我這一個留心路牌的霎那,燈光的邊緣突然閃過一個人影,我嚇了一跳,本能反應地按緊了煞車,但在這一條鳥不生蛋的路上我剛剛騎的速度都蠻快的,這一煞沒馬上煞住,車子伴著刺耳的摩擦聲繼續往前頓了幾公尺後才停下來,我還差點滑倒。

穩住車後我看了一下後照鏡,一片黑暗。

我感到更加可怕了,剛剛怎麼會有人影?這裡沒有任何住家跟工廠,有的只是沒有盡頭的一片樹林,人從哪來的?又到哪去啦?

我轉頭,後面的路是一片沒盡頭的黑暗,沒有路燈,也沒有車燈,當然也沒有辦法看到到底有沒有人。

難道我見鬼了?

當見鬼的想法在我心裡閃過之際,車前突然傳來一陣聲響,我回頭去看,這一看差點連心都給嚇出來了。

一個女孩靠在車燈上看著我,燈光全都照在她身上,乍看之下就像是在黑暗中拿手電筒由下往臉部照的效果,以前會覺得這把戲很無聊,嚇不到半個人,但現在我七魂六魄全被嚇飛啦。

那個女孩把右手放到儀表板上,儀表板上的玻璃馬上沾上一片血跡,我這時注意到她右手上都是血,而右手的袖子已經支離破碎。袖子的間隙露出來的皮膚滿是擦傷的痕跡。

「先生……可以幫一下忙嗎?」女孩用一種沒什麼重量的、飄忽忽的語調說話了。

我壯起膽子來下了車,遠燈的燈光照亮了女孩全身,她右手的部份就像我剛才所說的那樣,臉上一片蒼白沒有任何血色,牛仔褲被擦破了許多地方,白皙的皮膚滿是擦傷的痕跡。

「妳怎麼了?」我猜想這女孩可能是出車禍了,而不是女鬼。

女孩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前面某一處,聲音虛弱地說:「我們的車……在前面……撞到樹林裡了。」

看她連說話都快說不成了,我連忙脫下外套給她穿上,一邊撕下外套一角說:「妳把右手給我看看,先止血再說。」

女孩把右手的袖子掀起來,有一個不小的撕裂傷,我連忙用從外套上撕下來的布條包住了,說:「喏,緊緊按住這裡,妳看妳臉都白成一片了,妳說妳們的車子在哪裡?」

我沒學過護理跟醫療訓練,頂多會一點點CPR,我包紮的方法是從漫畫名偵探柯南裡學的。

女孩左手按在右手的傷口上,用一根手指指出了方向:「在前面……有一些距離……」

「好,我會找的,妳先待在這裡休息。」我打開車箱拿出了手電筒,扭開了開關朝女孩指的方向走去。

看來那女孩真不是女鬼了,鬼是不會流血的……呃,不對啊,很多恐怖小說不是都把鬼形容成七孔流血嗎?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了,我用手電筒的燈光四處照著,留意著哪裡有出事故的車子,也一邊注意對面會不會有來車。摩托車的燈還是開著,那女孩待在摩托車邊應該很安全,只要她不亂跑的話。

往前走了約一百公尺後,我終於看到了出事地點,那是一個稍稍有點彎度的路段,在路段的轉彎處有一大片樹林倒往兩旁,就像有東西強行闖入這群樹林之間。我走近那些倒掉的樹林,把手電筒的燈光開到最強往裡面照去,果然看到了一台車,還是一台遊覽車,難怪樹林的缺口那麼大。

確認了情形,我馬上拿出手機打119,跟他們通知了地點,然後回到摩托車旁看那個女孩的情形。

遊覽車撞的很裡面,而且進去後是一片斜坡,幸好有幾棵粗壯的樹木撐住了遊覽車,不然應該會繼續撞下去。憑我一個人不能為車子裏的人做什麼,還是照顧已經脫離險境的傷者比較實在。

女孩的背靠在摩托車上坐在地上,微低著頭看起來像是要睡著了。我連忙推推她,要是在大量失血的情形下不小心睡著,很有可能一覺不醒的。

我從車箱裡拿出一瓶水轉開蓋子給她,她扭了一下手臂想拿水,我這時才想起她一手受傷一手要顧傷,兩手都沒空,於是把水裝在蓋子裡餵她喝了,心裡有點兒高興,這是我第一次這麼細膩的照顧女孩子。

「你們是什麼時候出意外的?」我問。

「我不知道,開到這條路上的時候我一直在睡覺,醒來的時候就撞了……車上只有我一個人醒著,所以我爬出來求救。」喝了幾口水,女孩說話順起來了。

「你們是出來玩的?」

「嗯,班級旅行。」女孩舔舔嘴唇,我連忙又餵了她幾口水。

「什麼學校的?」我問道。

女孩嘴裡含著水回答:「洛定高中。」

洛定高中我知道,就在洛定市區裡,看來他們正要返回學校,哪知就遇到意外了。

出血的情況大致止住了,但女孩的氣勢還是很虛弱,我不斷餵水給她喝,本來還想拿麵包給她吃,但想想現在這種情形拿悶在車箱裡好幾天可能壞掉的麵包給傷者吃實在不妥,所以算了。

救護人員沒多久就趕到了,畢竟這裡離市區只剩幾公里路程。警察車、救護車、消防車一拖拉庫都來了,原本死寂的路上變的熱鬧極了。咦?消防車?算了,他來總有他的理由。

他們先找到了我們,從市區來的方向可能不會注意到那片倒掉的樹林,我先跟警察指出大致上的地點,但警察監持要我一起去,我只好坐上一台警車往出事地點前進。

看到出事地點後,趁著他們在煩惱要怎麼將遊覽車拖出來,又要怎麼派人下去確認車裡的情形的時候,我小跑回摩托車旁,看到那女孩已經不見了,看著旁邊停的幾台救護車,我猜想應該有醫護人員把她接到車上醫治了,於是放心了,繼續把一個傷者留給沒學過護理、只會照漫畫做的男生照顧可是大大的不妥。

然後警方的救援行動開始了,因為短時間內找不到可以把遊覽車從斜坡上拖上來的工具,於是他們先拉繩子把遊覽車固定住,以免繼續摔下去,然後派幾個也用繩子固定住了的救護人員進去車裡把傷者一一救出來,遊覽車也確認沒有漏油,不會有爆炸的危險。

記者也來了,但他們只在報導救援進度,沒理我,完全當我是路過的湊熱鬧民眾。

而警方在感謝我的通報後,說我可以回去了。

這樣就可以回去啦?我感到有些驚訝。

這就是平凡老百姓的悲哀,好不容易稍微跟社會事件有些關聯,可不想那麼容易就閃人了,而且我也想再看看那女孩的情形。我從一個醫護人員嘴裡知道已經救出來的傷者是送到洛定市立醫院後,馬上騎摩托車趕去了,那女孩在儀表板上留下的血我當然擦乾淨了。一路上不少救護車也往返著在急救從遊覽車裡救出來的傷者,整個市區充滿了救護車的咿喔聲。

醫院裡的人為了這一群剛送來的傷者忙的手忙腳亂,沒多少人有空理我,好不容易在飲水機旁找到一個閒閒的警察,他是第一個到現場的警察之一,他也認得我就是那個通報的人,很大方地告訴我現在醫院主要在急救幾個傷勢比較嚴重的人,其他不算嚴重的送到六樓病房去了。

他還告訴我,司機已經救出來了,他坦承是因為被一隻突然從樹林裡跑出來的松鼠給嚇了一跳,一不小心整台車就撞進樹林裡了。

在我要坐電梯到六樓的時候,那個警察補了一句:「還好你發現的早,要不然現在那幾棵樹木已經撐不住了,遊覽車早摔到谷底去了。」

「別謝我,謝那個出來求救的女學生吧!」踏上電梯的時候,我很明顯看到那個警察的臉色突然變的很奇怪。

六樓一個很大的病房裡擺了十幾張病床,十幾個學生有男友女分別吊著點滴或正在包紮。我逛了一圈,沒看到那個女孩,我問了一個醫生,他卻說沒有看到過有右手撕裂傷而且包紮過的傷者,右手受傷的是有好幾個,但都是男的。

這可奇了,難不成那女孩被送到急診室了,情況沒那麼糟糕吧?

我問了幾個清醒的學生,描述了一下女孩的面部特徵,但他們說班上根本沒這個人。

這可真奇了,女孩不是他們班的嗎?但她又親口跟我說她是出來班級旅行的……

我回到一樓又遇到那個警察,問他靠在我車子旁邊的女孩現在在哪,他卻狐疑著一張臉反問我:「剛剛就聽你在講,什麼女孩啊?」

「你們抵達的時候,我的摩托車旁不是坐了一個女生嗎?就是她從遊覽車裡爬出來求救,我才會發現的啊!」

「你在說什麼啊?當我們到的時候,那裡就只有你一個人而已啊!」

看跟這個警察說不清楚,我又問了幾個當時在現場而現在趕回來的醫護人員,他們都說當時只有我一個人,哪來什麼女孩子?

這可奇了,難道見鬼了?

我回到摩托車上摸透了整台車,卻沒發現半滴血跡,雖然說儀表板上的血跡我擦掉了,但當時女孩曾經靠在車燈上,也靠坐在我的車上,再怎麼說也會留下一些血跡才對,但我卻什麼都沒發現。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打開了車箱一看,那瓶礦泉水完好如初的躺在裡面。

我不記得有在車箱裡放兩瓶礦泉水,一瓶就是一瓶,就是給女孩喝的那瓶。

但那瓶礦泉水卻安好的躺在我的車箱裡。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女孩根本就不存在?其實她是個鬼?

我腦裡頓時亂成一片無法思考,直到一隻手突然拍上我的肩膀,嚇的我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神智倒回過神來了。拍我肩膀的是第一批抵達現場的警察之一,他問我:「真沒想到會在停車場遇到你,這是不是你的?」

他從身後拿出了一件外套,就是我給那女孩穿的外套。

「是……是啊,我當時不小心忘記帶走了。」我支吾答道。

那件外套也是完好如初,沒有被撕過的痕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回到家後,我腦裡還一直在想那女孩的事情而無法入眠。她到底是誰?她跟那班學生是什麼關係?怎麼會出現來求救?

還是說她真的是鬼?但又要為什麼出來求救呢?

腦亂之際,我打給了靈兒,靈兒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也同時是個作家,平常喜歡寫一些靈異小說,通常會寫靈異小說的人腦理想的東西都很奇怪,問問她說不定會有答案。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了,但我知道她一定會接電話的,因為現在這段時間反而是作家最活躍的時間。

果然,她接了電話,我馬上把今天的事情說給了她聽,她聽後笑著說:「不錯啊,你從哪掰出來的,可以借我寫成小說嗎?我現在正缺一些靈感。」

「喂,我不是在開玩笑,要不然妳現在打開電視看看是不是有正在搜救的新聞。」

「開玩笑的啦,新聞我早看過了,想不到是你發現的喔。」

「對啦,所以呢,妳這個靈異作家有沒有什麼想法?還是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實說吧,你的故事說到一半我就知道你在說什麼了。」

「嗄?意思是妳知道是怎麼回事囉?」

「不是啦,只是聽某個人說過,情節跟你差不多。」

「誰?誰?」我追問。

「一個朋友,也是恐怖小說作家,好像叫阿什麼的……」

阿什麼?阿貓阿狗阿攤?世界上一堆人用阿什麼當綽號妳這樣講我哪知道啊?

「喔喔,是叫阿凡啦,我給你他的手機好了,他現在應該也還沒睡……」

拿到阿凡手機號碼後,我馬上打了過去,跟他說我是靈兒的朋友,並且把事情跟他簡述了一次。

他聽完後,出乎意料的沒有多大的反應,而是平淡地跟我說:「原來你也遇到了。」

「意思是,你也遇到這種情形過?」我震驚。

阿凡承認了,並且大致說起當時的情形。當時同樣是凌晨,他在家裡趕一篇小說,卻發現有人敲門,敲門的是一個滿身瘀青的男人,他說他就住在對面房子,家裡遭了強盜,全家被強盜給綁了起來,現在強盜正在他家大肆搜刮,他趁著強盜不注意的時候掙脫繩子逃了出來,但他家人還留在屋裡,如果強盜發現他逃走了,一定會對他家人不利,所以要請阿凡報警,阿凡看他手上有被繩子綁住的痕跡加上滿身的瘀青,不疑有他馬上報了警,警察來後馬上逮捕了強盜,也在房裡發現了被綁起來的一家人。但那男人卻不是那一家人的成員,而且男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阿凡所說的情形跟我所遇到的幾乎一模一樣,一樣是有一個人來求救,但事情處理後卻發現來求救的人根本不存在。

阿凡又說:「事實上,這並非個案,我在網路上貼了我的經過,大部分的人認為這是我編出來的小說,但也有少部份的人私下連絡我,說他們也有相同經歷,我才發現,這種事情其實常常發生。」

「但,他們到底是什麼呢?」我問。

「這個問題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嗎?毫無疑問的,他們是鬼,一個在各種情況下才會誘發出現的鬼。」

聽著阿凡的見解,我糊塗了,他又解釋:「後來我查了一些資料,好幾年前有一個人就死在那棟遭強盜的房子前的馬路上,是被隨機作案的強盜用刀捅死的,我還查到了照片,就是那個來找我求救的男人。很明顯的,同樣的事件在差不多的地點發生,誘使這名死著的鬼魂出來求救,並且找上了我……應該說當時也只能找我了,當時是凌晨,整條街只有我家是亮著的,這也證明了,他們會挑人的。」

「他們?」

「他們指的當然是那些鬼魂,像是來敲我家門的男人跟找你求救的女孩,我跟其他有相同經歷的人給他們起了一個名字,叫『多出來的被害者』。」

嗯,這名字不錯,但是怎麼挑人呢?

我還沒問,阿凡先說了下去:「當時整條街只有我家亮著,也只有我醒著,當然只能選我,若我當時在睡覺,他可能就不會出現來求救了。你也一樣,如果當時經過的是個人渣或混混,那個女孩說不定就不會出來求救了,說不定那個人渣不但不會報警還會吃她豆腐。」

意思就是說,那個女孩是曾經死在那個路段的鬼魂,因為遊覽車出車禍加上我的經過這些條件,才誘發了她的出現。

這樣一來,我也差不多搞懂了。

掛上電話後,我馬上上網查關於那個路段的車禍事故。果然,我在一起車禍的死者照片中看到了那個女孩,但我並沒有多意外,聽完阿凡的見解後,我早預料會看到她的照片。

經過整夜的救援,傷者當天都救出去了,但要把遊覽車給拖出來倒花了警方不少力氣,但幾天後還是拖出來了,前幾天還熱鬧非凡的樹林現在又變的死寂。

又過了幾天,我回到了那個路段,把那瓶本來是給女孩喝的礦泉水灑在樹林的土壤上,然後挖了個洞,把原本給她穿的外套給埋了進去。

留著本來是給鬼喝掉的礦泉水跟送給她穿的外套總覺得怪怪的,不如就統統給她吧。






www.wretch.cc/blog/gn02602057
轉載請註明



有點老梗,但我覺得還蠻喜歡的。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攤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