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這禮拜會到處跑來跑去，下禮拜才會開始寫故事喔，昨天在台北待了一天，今天到高雄落腳後，終於可以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寫上來了。

        關於照片，我沒有拍很多，因為照片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我想把在立法院那邊看到的情況用自己的方式寫下來，不帶政治色彩或激動情緒，就所見的寫出來給還沒去過現場的人看。

        說實話，本來來台北只是打算去那邊湊一下熱鬧的，不過發現常住的旅社都被訂滿了，所以我就抱著「好，那就去立法院前面過夜吧。」的想法過去了。

先是到處遊蕩之後，我在晚上十一點多時從台北火車站走到了立法院，比想像中的近。

在中山南路的門口已經被政黨佔領，還直接掛上政黨旗織，我進去裡面坐了一下，時間已晚的關係，這個場子的人不是很多，演講者們輪流站在門口前面，發出多半是批判馬英九的政治發言。

「對喔！」「有喔！」「台獨萬歲！」現場喊著零零落落的呼號聲。

整齊站在門口處，持鎮暴盾牌的警察們也聽煩了吧，有好幾個警察的頭都快要整個撐在盾牌上面了。

聽了一會之後，我知道這裡不是我該待的地方，於是我往學生們靜坐的區域移動。

學生靜坐的區域就不一樣了，滿滿都是人，到了裡面果然沒有看到半幅政黨的標記，倒有不少綁著反服貿標語布條的年輕學生跑來跑去，忙成一團。

也有不少一看就知道是來觀光的人，拿著手機邊滑邊走邊吃邊打卡，其實我也算是這種人之一。

但學生志工們真的一看到人就會捧著食物問大家要不要吃東西。

就連我在走來走去的都不停有學生主動問：「需要包子嗎？」

「要太陽餅嗎？」(白天時好像還沒發完)

「請問要吃龜苓膏嗎？」(到底是誰贊助這種東西？雖然說吃起來還挺養生的……)

我感謝這些學生後，觀察現場學生所組成的各討論團體。

之前在網路上看時，以為現場應該已經被改造成跟園遊會一樣，大家只是來湊熱鬧，滑手機，打個卡，吃吃東西，聽聽演講，然後離開。

不過到了現場一看，會發現每個團體的學生們都討論的很認真，有不少人還穿著高中制服，就算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二點。

我加入路邊一個討論團體，想聽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他們的討論主體是「如何與學運反對者/中立者理性表達我們的理念？」

我專心聽了一會，他們不是單純的在聊天喇賽，而是很認真的針對服貿內容跟學運的社會現象在討論。

有一個年輕學生還針對服貿對原住民的影響說了好多。(太深澳了我有一半以上都沒聽懂)

像這樣的討論團體還有很多，每個人都很有想法的在說出自己的意見，而不只是一窩瘋的跑到這裡湊熱鬧這麼簡單。

當許多人連服貿內容具體內容都還不清楚，只靠著懶人包「為反服貿而反服貿」時，其實這些學生腦中所瞭解的要超出坐在電腦前的我們許多。

他們其實不是傀儡，而是真實有自己想法的知識份子。

進行到一半時，站在我前面的學生發表意見：「其實我身邊有很多這種人，他們反對學運……怎麼說呢，就是自認為很高尚吧，覺得我們只是來這裡亂搞，浪費資源，就這樣在網路上消遣我們取暖。」

在旁邊一個學生也說：「啊，對啊，我媽也叫我不要過來亂搞，她看網路上很多人說這邊很危險。」

「我身邊的人是認為我們被利用了。」

每個人說出身邊的情況，都稍有不同，其實身邊都有人不贊同他們過來，但他們都很堅持過來這裡。

主持討論的女生說她們隔天還要上班，這裡很快就告一個段落，我幫大家拍了合照後，繼續往下移動。

我走到立法院前加入另一個討論團(一路上一樣有一堆人問我要不要食物或毛毯)，他們似乎是文宣組的人吧，正在討論宣傳支持這次學運的DM，要加什麼要素，以及該針對什麼對象。

當中雖然有幾個超齡的人士(例如我)，但大多數還是年輕學生。

他們想要打動漠不關心服貿的朋友，或是頑固的家長加入支持學運的行列，所以舉出了很多經驗。

「許多人認為他們目前的生活還是一模一樣，所以他們選擇漠不關心，因為他們打開家門，所看到的還是一片和樂的景象，認為他們的生活不會改變。」

「我家人完全不管服貿是什麼，就算跟他們解釋也不聽，他們只認為在這裡的都是暴民，就算我給家人看這裡的照片，他們還是覺得這裡很危險。」

大家開始針對各種對象設計不同需求的想法，像是該如何向家長證明這裡真的很安全，讓他們肯定這項活動，甚至連他們也親身參與。

服貿簽訂後會產生什麼影響，該舉什麼具體的例子給其他人知道。

我也稍微分享了一下之前在FB上說過的小故事。

過程中還是不斷有人問我們要不要食物。

「要可樂果或王子麵嗎？」

「要吃蛋糕嗎？」

有人問：「還有太陽餅嗎？」

不過太陽餅終於發完了。

我一直陪著他們到將近四點，來參與討論的人其實沒有固定，來來去去，但他們都說出了自己的話。

有剛從香港回來的，有台大研究所的，有企管畢業的大哥，還有更多還在學的學生。

重點在於，大家都不是因為大家反服貿，所以他們就跟著反，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在過程中，主持的大哥簡單舉了一個例子，他稱為螃蟹理論，事實上他說的例子可以用很多東西代替，也有很多人聽過，只不過他剛好選了螃蟹。

「假設一個籃子裡面有很多螃蟹，而你是其中一隻，但是你卻努力的想爬出這個籃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其他螃蟹都勸你：『唉，不要爬啦，待在這裡就好啦。』讓你想放棄，我覺得這就是我們現在學運的處境，很多人都覺得我們會失敗，絕對爬不出去。」

「有一天你終於爬出去後，發現外面的世界其實很美好，而且有很多東西可以吃，於是你開始在外面說服其他螃蟹跟著一起出來，但是他們都不願出來，而你也覺得累了，那你覺得該繼續說服他們嗎？」

「不，我們應該把籃子給打翻，讓他們不得不出來面對外面的世界，讓他們知道外面有很多好吃的東西，我覺得這是我們學運目前正在做的事。」

大哥說著，然後旁邊另一個人舉手：「那個……我有問題，現在是假設我們是那隻想爬出去的螃蟹對吧？」

「嗯，對啊。」

「如果要爬出籃子的那隻螃蟹是馬英九的話呢？」

「……」

「他本來也想說服我們接受服貿，但他現在的作法，等於把籃子打翻，讓我們不得不接受服貿，對吧？他其實想讓我們看到接受後的美好，去看看大陸這塊市場好不好吃，這立場就倒過來啦。」

「是啊，也許會有人會覺得美好，但那絕對不是我們啊。」

但也不一定，其實每個人都很清楚，過與不過的結果如何，我們無法確定。

歷史會證明對錯，但至少他們有所作為。

解散時，他們交換FB跟電子信箱約好明天晚上再來這裡相聚，不過我沒留下連絡方式，因為我知道很可能沒時間再過來了。

我跟最後幾個學生小聊了一下，問到前幾天行政院的事件時，他們還是驚魂未定。

「那個時候我們還在立法院這裡，到處都有消息說警察會順便把我們也趕走。」

「我們躺在地上一直在演練啊，就手勾手不要被警察抬走，當時真的超害怕的。」

還好他們都沒事，現場的警民氣氛也很好，有不少民眾在跟警察聊天，加油打氣。

一夜沒睡，很多細節都不記得了。

寫的內容可能不詳細也不多，甚至有點亂七八糟，但在整場事件落幕前，每個人都該過去現場聽聽外面學生們的想法，有很多人認為他們是傀儡，是被利用的愚民。

或許有人聽完後仍會覺得他們的論點不能接受，但前面說過了，至少他們有作為。

像葉問裡說的：「現在時勢不好，你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是啊，你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有人認為服貿是邪惡，也有人認為反服貿搞學運的那一群才是邪惡的暴民。

但是面對邪惡，保持沉默與邪惡無異，不管你支持的是哪一方，都不該保持沉默。

如果你支持學運，那麼就到現場來，一天也好，這裡總不缺發放物品或收垃圾的志工還有表達管道，或者你也可以幫忙抓扒手。(我看到很多人包包丟著就到處亂跑，看的我心驚膽跳)

如果你支持服貿，那麼請你繞過正門的那些政治狂熱者，到學生這邊來跟他們對話，說出你的想法。

我想他們不會拒絕你，因為抱持中立跟支持服貿的人裡面都有。

他們都會尊重每個公民的聲音，靜靜聽著你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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