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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咖啡廳裡等人,等一個十幾年沒見的國中同學。這十幾年間我們完全沒有聯絡、沒有見面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突然想邀我出來。

但我知道我們見面的理由很不單純,非常的不單純。

當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壓根記不起她是誰,她花了一分鐘跟我述說那些國中時的往事時,我才想起她這個人。

長相普通、不多話、在班上默默存在,這幾句話就可以形容她了。她還有一個很普通的名字,林宛婷。

她說她現在在一家政府機構工作,卻不跟我說清楚是在哪個機構,只說有個很重要的東西要給我。

我說:「我們都十幾年沒見過面了耶,我也不記得國中時有什麼東西寄放在妳那裡啊?而且妳怎麼知道我現在的電話號碼啊?」

「那不重要,你聽好,」她的聲音十分堅決:「你是我覺得最有正義感的人,你國中時給我的印象就是這樣,現在的你應該還是這樣吧?」

「呃……應該吧。」

「好,記下我說的時間跟地點,你一定要到,懂嗎?」她的語氣非常快、非常急迫,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催趕她一樣。

匆匆記下宛婷說的時間地點後,我還想問她更多問題,但她卻已經將電話掛了。

如她所說,我是個正義感很重的人,我會在上班途中去幫忙出車禍的人,然後因為遲到而被老闆罵。我會去調解在路邊鬥毆的路人,僅管因此吃上一兩拳。

我不能不去赴約,聽她的口氣,似乎真的很需要我的幫助。



而現在,我面前的卡布奇諾已經喝完了,多點的一盤三明治也吃完了,但宛婷卻遲遲未出現,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被耍了。

就在我準備結帳走人的時候,宛婷才出現了,她站在咖啡廳的對街上,正準備過馬路。我很訝異我竟然可以認出她,她的臉幾乎沒什麼變,只是長高了。

我看到她,她也看到我了,她跟我揮了揮手,嘴巴裡說著些什麼,大概是叫我先不要走,她這就來了。接著她開始快步通過馬路,但是接下來,好像已經安排好似的,一台車高速撞向宛婷,直接對著宛婷過馬路的身子狠狠衝撞過去。

接下來的事情好像慢鏡頭一樣,宛婷的身子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摺疊著,彈到空中,摔落地面。

然後是車子的緊急剎車聲,肇事車輛沒有逃跑,而是從高速中急剎,一個理著平頭的中年男人從車上下來,滿臉驚慌的看了一下宛婷的情況,然後開始打手機叫救護車。

「我的天啊!」我摀著嘴巴,幾乎要把剛剛喝的咖啡跟吃的東西全吐出來,但我將這感覺壓下去了,我跑出咖啡廳,問那個中年男人:「叫救護車了嗎?」

「已經叫了,」中年男人收起手機,疑惑地問我:「你是?」

「我是她朋友,我們原本約好的……噢……」當我近距離看到宛婷的情況時,我真的受不了了,宛婷的眼睛半睜著,已經沒有反應,她的嘴裡冒出些許血泡,但沒有發出聲音,好像已經……

「有說救護車多久會到嗎?」我轉頭去問那個男人,但我剛說完,救護車的聲音已經在街角響起,一台救護車從轉角衝出,急駛到我們面前。

會不會來的太快了一點?

幾個醫護人員下車,將宛婷抬到擔架上,我看了一下車上標示的醫院名稱,振夫綜合醫院,沒在這一區看過這間醫院啊?

跟在救護車後面,警車也到了,幾乎就像是一場戲,救護車跟警車好像早就在一旁準備好了……

我感覺到頭暈,往後退了幾步。那個肇事的中年男人一把抓住我的手,問:「你還好嗎?」

「嗯,沒事……」我掙脫他的手,兩手一起按著頭。

「你剛剛說你是這位小姐的朋友?那要不要一起跟警察作筆錄?」男人說。

「不用了……我認錯人了……」我不斷後退,我想退回我的車上,把我關在自己的車上。

這個男人在套我的話,一個肇事者沒有理由會跟目擊者說這些的……要不要跟警察一起作筆錄?要不要指認是我撞了人?

一切都不合常理,一場車禍在我的眼前直播,救護車跟警車以一種飛快的速度抵達現場……

我退回了我的車上,而救護車正準備開走。

我決定跟著那台救護車。

一切都是正義感作祟,而這該死的正義感也正準備將我害死。

猜猜我跟了這台救護車多少時間?一個半小時,整整一個半小時才到達振夫綜合醫院!

那個振夫綜合醫院根本就在另外一個縣市,這根本不合理!一個遠在其他縣市的醫院救護車竟然在幾分鐘內就到了現場,然後花了一個半小時開回原醫院?

我看著那台救護車停在急診室門口,然後幾個醫護人員又將宛婷的擔架搬下來……他們的動作快速且有效率,沒一會擔架就進到了急診室內,消失在我的視線內。

我想宛婷已經死了,一個車禍的重傷者在救護車上又浪費了一個半小時,還有多少生存機率?

我決定下車,去這家振夫綜合醫院裡看看情況。

我從大門口走進去,裡面沒什麼人,只有四五個準備排門診的病患。

這裡的員工熱情非凡,我一進門就有一個護士跑來問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喔,不好意思,請問廁所在哪?」我假裝是要借廁所。

護士指了指走道盡頭,我跟她道了聲謝,一邊走向廁所,一邊觀察這家醫院的情況。

我剛剛有看了一下護士的名牌,姓林。

而在往廁所的路上我經過了四個診療室,掛在外面的醫師名牌也是通通姓林。

林本來就是一個很常見的姓氏,或許沒什麼大不了的,一般來看診的人會以為只是巧合,但我不是來看診的。

我接著又去了二樓的診療室,看了其他醫師的名字,竟也是都姓林。

這有什麼涵義嗎?單純的巧合?

我知道這家詭異的醫院不是久留之地,我在要離開的時候問了那個跟我講廁所在哪的護士:「請問那個剛剛送進急診室的病人怎麼樣了?」

「嗯?先生你認識那位傷者嗎?」

「喔,不,我只是剛剛有在旁邊看,好像挺嚴重的,所以有稍微擔心……」

「那位傷者因為傷勢過重,搶救無效死亡了。」護士在說這一番話的同時臉上竟帶著電梯小姐的笑容,更讓人覺得害怕。

「是喔……嗯……」我不再多說話,離開了這家詭異的醫院。

我想這一切都是套好的,車禍、救護車、醫院,這些都只是表面,宛婷的死並不單純。

就跟開頭一樣,這件事沒有半點單純的地方,宛婷有「東西」要給我,而這場車禍阻止了她把那個「東西」交給我,這件事的幕後絕對有人在操控。

當晚我還上網查了振夫綜合醫院的資料,但結果竟然是零。

一般的醫院都會架設一個網站來幫自己作介紹,但這家醫院卻沒有!他們就像是怕自己被外界查到似的,半點資訊都不肯透露。

我把這件事想了一遍,仔仔細細地想過了一遍,猜測、推理,我試圖推出真相。

這整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雖然我已經有了簡單的答案,但我還不確定,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來證明我的答案。

我知道我自己也是一個「證據」,而「他們」正準備湮滅我這個「證據」。



我睡到了隔天中午,當我好不容易爬起來要出去買午餐時,事情發生了。

誰都沒料想到會發生的這麼快的,「他們」湮滅證據的手法總是快又迅速。

我走出家門口,正跨越斑馬線的時候,一台車子撞過來了。

快速、不留時間、百分百就是衝著我來的。我感覺身體一麻,路面跟街景在我眼前飛轉,然後摔落在地。

就跟昨天宛婷被撞時一樣。

我看到肇事車輛停了下來,然後一個理著平頭的中年男人下了車,假裝打電話在叫救護車。他就是那個昨天開車撞宛婷的男人,一切果然跟我想的一樣……

救護車跟警車很快就到了,但這只是做個樣子給路過的民眾看對吧?表面上是車禍,事實上是要幹掉我。

醫護人員將我搬到擔架上,然後抬到救護車上。

車子發動,他們沒有對我做任何的急救,而是讓我在擔架上等死。

但我還有一口氣在,這一口氣雖然無法改變目前的局面,但我仍想解答我的問題:「喂……你們……是不是也姓林?」

我旁邊的兩個醫護人員見我還有力氣說話,都嚇到了,但他們也清楚我現在只是個在等死的人,其中一個人悠悠地回答:「你昨天才牽扯進這件事,但好像已經知道了不少事啊。」

「這家……振夫……根本不是醫院……而是一家機構對吧?一家專為政府做事的機構。」

「說的很對,」醫護人員拍了兩下手,好像在稱讚我,「繼續說,我想知道你猜到了多少。」

我猛吸一口氣,我要將我所剩的生命都用在這裡:「就跟昨天那個女生一樣吧……她手上應該握有一些東西,一些對政府不利的東西,所以政府策動一場假車禍殺了她……然後……咳……」

「老兄,你快掛了,」醫護人員拍拍我的胸膛,說:「我就跟你說清楚吧,林宛婷是我表妹,而振夫綜合醫院裡的員工都是一家人,我們是醫學世家,每個人都在振夫裡幫政府工作。」

振夫……政府……難怪啊……

他繼續說道:「一般來看診的病患會看到醫生、護士都是姓林的,但他們也不會起疑,因為林這個姓氏本來就很常見了,但如果有心要查的話,就會發現我們這家醫院從院長到救護車駕駛,都是一家人。」

我說:「所以……你們外表是醫院,其實是幫政府處理死者,製造假死因,對吧?」

「沒錯,所以你等一下死在救護車上後,我們會跟你的家人好好解釋的,安心的走吧。」

「但為什麼要殺死……宛婷……」

「她打算背叛我們,將政府私底下的勾當告訴媒體……她昨天想交給你保管的,就是我們醫院的檔案。」

「原來……」我感覺到氣管裡一股血衝了上來,我猛咳血,知道自己是不行的了。

醫護人員拍拍我的臉,調侃我說:「你最大的錯誤,就是在昨天的現場走過來說你認識宛婷。」

沒錯,當時我是犯了這樣一個錯誤,而我現在正試圖挽回。

在這段談話開始前,我已經在褲子口袋裡用手機偷偷撥了我哥的電話。透過觸感,我知道手機沒有在車禍中被摔壞。

我哥跟我一樣,是個正義感豐富的人。

如果運氣好,電話有撥通,那麼我哥應該有聽到剛剛談話的內容。

如果運氣不好……還會有更多的假車禍、假死因。

還會有更多被政府刻意抹殺掉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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