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我想說一個故事，但我只不過是配角。

    主角是他，還有「她」。

    地點是在深夜的山區。

    他是一個看起來十分友善的年輕男人，儘管臉上帶著恐慌的情緒，但他還是盡可能用最禮貌的態度跟我說：「對不起……先生，能幫我看一下車子嗎？」

    我把車子停在他的車子後方，拿著手電筒下了車，在手電筒的照明下，我走到他車子的引擎蓋前方，開始幫他撿查車子。

    不過論修車，我只是個門外漢，幾分鐘過後，我便宣告投降：「真抱歉，我完全看不出來你的車子哪裡出了問題……」

    「是嗎……」我的答案像是已經在年輕男子的預料內似的，他無奈的聳聳肩，頹下了頭。

    我又說：「不過你還真倒楣，車子竟然會在這種鬼地方拋錨。」

    「運氣不好。」男子抬起頭苦笑道。這裡是某山區的一處道路，而我們正處於一座山橋上，在橋下方則是一整片黑不見底的懸崖，特別現在時間已是深夜，整個路面已被黑暗占領，我手上的手電筒及車燈是這整片黑暗中的少數幾道光明。

    「時間都這麼晚了，為什麼你現在還會留在山上呢？」我問道。

    男子給了我一個簡短的回答：「兜風。」

    這是個很普通的答案，我沒繼續問他兜風的理由之類的，我認為沒有追問的必要，而男子似乎也沒有要問我為什麼這時間還會開車經過這裡，他客氣地問：「那個，如果你方便的話……」

    「要我載你下山一趟嗎？沒問題。」我爽快地說：「反正這裡手機也沒訊號，聯絡不上交通隊。」

    「那就麻煩你了，我下山後再找人幫忙。」

    在等待男子收拾車上的東西時，我拿著手電筒往道路前方照，突然間，在手電筒的照明下，我看到一個詭異的東西，一個不應該存在於路面上的東西。

    一時間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但我把燈光重新移到那個位置時，發現我沒有看錯，的確有一雙女用的黑色高跟鞋被放置在路邊，鞋頭朝著欄杆處。

    有某個人跳下了橋，而鞋子留在橋上……不知道為什麼，我馬上出現這種誇張的遐想，我繼續用手電筒照著那雙鞋，一邊出聲叫著那名男子：「喂，先生，先生……」

    男子的身體退出車外，他的身上背著一個小提包，代表他要帶下去的東西也差不多收拾完了。「怎麼了嗎？」

    「你看那個東西。」我順著手電筒的方向指去，「看到那雙鞋子了嗎？」

    那雙女用高跟鞋在路面上顯得特別突出，男子說道：「看到了。」

    「你覺得如何？」

    「什麼覺得如何？」男子歪了一下頭，好像沒聽懂我想表達的意思，「只不過是一雙高跟鞋被丟在路邊而已。」

    「……你的車子在這裡拋錨多久了？」

    「大概一個多小時吧。」

    「在這之前，你有看過其他人經過這裡嗎？」

    「不，沒有。」

    「那麼你有注意到這雙鞋子嗎？」

    「沒有，我沒注意到……天色那麼暗，而且我的車子又壞了，我可沒有閒時間管路邊的一雙破鞋。」男子難得露出了不耐的口氣：「先生，你好像想說些什麼？」

    「你不覺得，這雙鞋子像是有人在跳下橋前留下來的嗎？」

    「……我覺得是你想太多。」男子搖搖頭，說：「我的東西都收好了，我們走吧。」

    「等一下。」我拿著手電筒往前走，一直走到那雙女鞋的旁邊，我倚靠住欄杆往下望，但下面實在太深了，手電筒的燈光根本不夠，完全照不到下面的情況。

    就算真的有人站在這裡往下跳，應該也已經粉身碎骨了吧？

    我這麼想著，一邊把燈光再移回那雙高跟鞋……我全身一陣冰涼，因為我竟然看到，那雙女鞋消失了，柏油路面空蕩蕩的。

    這時，卻聽到男子在後面傳來一聲驚叫，我急忙跑過去，只見男子整個人跌坐在車旁，顫抖著手指指向地板，而他的指尖處，正指著我剛剛才看到的那雙高跟鞋。

    那雙鞋竟然跑到了我的車子旁邊，而鞋頭正對著車門，像是……有人上了車一樣。

    「這鞋子……剛剛不是在前面嗎？」男子站起來，但膝蓋仍不停抖動著。

    「是啊，我剛剛也才在前面看到這雙鞋，但怎麼……」會神不知鬼不覺跑到我的車子旁邊來了呢？我把後面這句話壓了下去。

    我跟男子互相對望著，好一陣子兩人都說不出話來，因為這雙高跟鞋，實在太邪門了……但男子接著提起那雙鞋子，用力往橋下扔了下去，我「啊」了一聲，但那雙鞋子已經被黑暗的山崖所吞噬。

    我驚問：「你幹嘛？」

     「那雙鞋子……我們不要管它了，快走吧。」男子有點咬牙切齒地說，我甚至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幾絲忿恨的影子。

    我不敢再跟他多話，於是上了車，男子也跟著坐上了後座。

    我發動車子，將車輛開到大路上，但車子就將要駛離橋面時，車身突然一陣突然的震動，車子就在橋與山路的連接處拋了錨，後座的男子一陣怪叫：「怎麼回事？」

    「很抱歉，我的車子也掛了。」我說，「像是有某種力量，不讓我們離開這座橋一樣呢。」

    這個時候，我似乎漸漸理解了某種事實。

    「你在說什麼鬼話啊？」男子說完，突然又怪叫一聲，接著驚慌的喊道：「這……這、怎麼可能啊？」

    我回頭看去，也忍不住差點叫出來，因為我看到那雙高跟鞋，正安穩的站在男子隔壁座位的踏板上，鞋身上多了些汙泥與傷痕，它被丟下橋面後，又再度回到了車上。

    鞋子的主人，此時就像坐在車後座一樣，整輛車內的溫度突然降低至零度。

    男子整個人縮到了車子角落，眼神恐懼地直盯著那雙鞋，從他的這種反應，我知道他一定對我隱藏著什麼。

    「說吧。」我說：「這雙鞋子跟你是什麼關係？」

    「這雙鞋……」因為緊張的緣故，過度分泌的唾液讓男子的舌頭說話不清不楚：「是我女友的……」

    「那麼你女友……人呢？」

    男子低下頭，終於承認了：「跳下去了。」

    他的這一承認，也讓我確定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你們是一起上山的？」

    「是的，我們原本說好要把事情講清楚，但我沒想到……她竟然會直接跳下去，本來……」男子果然什麼都知道，卻在我面前佯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夠了，我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的故事。」我下車，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冷冷的對他說：「現在，請你下車。」

    男子用張大嘴巴的錯愕神情來回應我，好像不明白我為何要這麼做。

    「我想，你的車會拋錨，就是『她』搞的鬼吧？」我說：「接著，她又上了我的車，讓我的車故障，原因很簡單，因為她不想讓你離開這座橋，你自己應該也很清楚。」

    「不，拜託你，聽我說……」

    男子的身材較我要瘦弱許多，不等他把話說完，我直接伸手把他整個人從車上扯了下來，把他摔在路上，接著我把那雙鞋子也從車裡拿了出來，丟在他身上。

    「如果你能幫我離開這裡，下山後你要多少報酬我都給你……」男子還在跟我求情。

    我則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狠狠說道：「這是你跟她的恩怨，別把我一起拖下水，懂嗎？」

    「難道你要把我這樣丟在這座橋？」男子開始哭起來。

    「不是我要把你丟在這裡，是她不讓你離開。」

    我回到車上，關上車門，果然，車子又順利發動了。

    男子到我的車旁，開始敲打我的車窗，央求著我戴他下山，但我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讓他上車，車子便無法再發動。

    若是陪他走路離開這座橋，我可能也會跟著被「她」抓下懸崖……

    我踩下油門，把男子拋在車後，不去理會他的哀嚎聲。

    而「她」，則透過留下的那雙高跟鞋，在風中發出了冷冷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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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第一篇文，很久沒寫這樣詭異風格的短篇文了，有種懷念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