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過－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喂，為什麼這個DJ的聲音可以這麼做作啊？」阿傑聽著音響裡傳出的聲音，做了如此評論。

    電台裡的DJ正用可愛度百分百的聲音介紹一首新歌，甜美的聲音足以讓男人融化掉一半。

    「我都聽這個電台的音樂，我覺得就是這樣才好啊。」我操控著方向盤，雙眼緊盯著前方的路況，「廣播電台這種東西，就是要讓聽的人感覺到有人在跟他說話，感覺到溫馨、有人陪伴的那種感覺啊。」

    「我知道，不過這麼做作就有點噁心了，感覺好像在聽色情電話，而不是在聽廣播。」阿傑說。

    此時甜美DJ已經說完話，開始撥一首首撥的新歌。

    不管她怎麼說話，反正不會讓我睡著就好了，這段路他媽的有夠偏僻，路上沒半盞路燈，沒半棟建築物，屬於那種市區跟市區之間連接的過渡道路，附近只有一些工廠或田地。

    而我跟阿傑正從客戶那邊離開，正要回家，客戶就身處於這一區的其中一家工廠。

    除了開在我前方的另一輛車之外，路上沒有其他車了。

    本來我對那台車興趣缺缺，看起來是很普通的藍色房車，直到那台車的後座車窗慢慢放下來時，我才開始注意他。

    一般人在開車時會放下車窗，是要做什麼？以台灣人的習性來說，都會直接聯想到「丟垃圾」吧？而我正開在他的後面，如果突然丟下一個鐵鋁罐甚至一包垃圾袋，被我撞上就糟了。

    我等待著對方的手伸出窗外，扔出那該死的垃圾，但是先從車窗裡出來的，是一顆頭。

    一顆女孩的頭，在我的車燈的照耀下，女孩的臉孔照的很清楚，而且她也轉頭看著我們。

    很年輕，大約二十出頭而已，但是她伸出車窗的臉孔，讓我直接聯想到驚恐。

    她的五官扭曲著，披頭散髮。

    阿傑也看到了，他直接驚呼：「哇靠，前面那是女鬼嗎？」

    女孩把雙手也伸了出來，接著她開始在我們兩人眼前上演著一齣驚悚的動作戲碼。

    女孩用手抓住車窗上緣，開始把身體往外拉，一下子她的上半身就已經離開了車子，再來雙腿也出來了，她用雙腳蹬著車窗，上半身攀附在車頂上，眼睛不斷看著後方，好像在算計著什麼。

    「喂！她幹嘛啊？」阿傑叫道。

    看這種動作，她似乎是想要跳車，我慢慢放低了車速，如果她突然跳下來，一定馬上會被在正後方的我給輾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我這個念頭剛過去，女孩的雙腳一用力，身體已經飛越車身，往路面飛去。

    「小心！」「哇哇！」我跟阿傑一起怪叫著，我快速轉動著方向盤衝向路面，閃開了落地後的女孩。

    我是說，希望我有閃過。

    還好我們沒有撞到路邊的任何東西，停下車子後，我跟阿傑衝下車子，尋找那個摔落在地面上的女孩。

    但是路面上一片空蕩，什麼東西都沒有。

    我拿著手電筒，朝路面照了又照，但完全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剛剛跳車的那個女孩已經不見蹤影，在馬路上不斷找東西的我們反而跟白癡一樣。

    又找了好一會，阿傑問：「喂……會不會是她自己跑走啦？」

    「在那種車速下跳車，然後自己跑走？」我很懷疑。

    「也許那個女的跳下來後剛好沒受到傷，就直接跑掉了也不一定。」

    「不可能，除非她是神力女超人。」我說，但是找不到任何東西是事實，那個女孩消失了。

    我問阿傑：「你還記得那個女生長什麼樣子嗎？」

    「記得，當時車燈把她照的很清楚，還有她的衣服我也看到了……我記得是一件黃色上衣，還有牛仔褲吧。」

    確認阿傑看到的跟我一模一樣後，我再問：「那你還記得那台車的樣子嗎？」

    「我只記得是藍色的，車牌我倒沒有記下來。」

    「我比你好一點，在她跳車的時候，我有記下車牌。」

    我有預感，我們等一下還會遇見那台車。

    真的找不到任何東西後，我們回到了車上，繼續往前開。

    或許那個女孩真的先跑掉了吧。

    只是或許。

    不得不說，在這種路段看到便利商店，只要是正常人都會停下來的。

    而就在這裡我的預感成真了，那台車就停在便利商店的停車場裡，我比比那台車跟阿傑示意，阿傑點點頭說：「對耶，好像就是那台車。」

    「沒錯，車牌號碼一樣。」

    我將車停在那台車的旁邊，阿傑這時說：「喂，我們買了東西就走好不好？我不想多管閒事。」

    「你當時沒有看清楚那女孩的臉孔嗎？」

    「什麼？」

    「當那個女孩跳車時，你沒有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嗎？」

    「呃……」

    「她的臉很害怕，阿傑，我不知道當時我們看到的到底是什麼，可是那個女孩希望有人幫助她，這是肯定的，我一定要去查一下那台車子。」

    我打開車門，阿傑只好嘆了口氣，跟著我一起下車。

    那台車的車窗上貼了反光玻璃，看不到裡面的物體。那麼，誰是這台車的主人呢？我看向便利商店裡，裡面有六個客人，每個人都有可能。

    一個年輕男子走出便利商店，跨上旁邊的摩托車，離開了。

    兩男一女鬧哄哄的走出便利商店，坐上一台休旅車，離開了。

    一個滿臉憂鬱的中年男子一走出便利商店就點起菸，坐上一台破爛貨車，離開了。

    最後只剩下一個人。

    一個手上拿著現煮咖啡，穿著合身西裝的男人站在便利商店門口，跟我們面面相覷，最後他微微一笑，朝我們走來。

    不知道為什麼，男人朝我們逼近時，我有種感覺。

    這傢伙是披著羊皮的狼，要小心。

    「我討厭咖啡。」阿傑則在我旁邊碎碎唸：「每次在便利商店要等那些買現煮咖啡的人都要等很久，他媽的超討厭，這傢伙一定不是好人。」

    阿傑判定好壞的標準真的很奇怪。

    男人走到車旁，臉上仍掛著微笑：「你們好。」

    我跟阿傑只是點了一下頭，男人問：「你們站在我的車子旁邊，有什麼事嗎？」

    「啊……其實也沒什麼啦……」阿傑說。

    我則說道：「我可以看一下裡面嗎？」

    「嗯？」

    「我想看一下你的車子裡面，先生，我剛剛才在路上看到有個女孩子從你的車上跳下來。」我說：「你該不會說你不知道吧？」

    男人收起了他的微笑，說：「喔，那個女生啊，她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她從你的車上跳下來耶！而你就這樣開走了，還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的去買咖啡。」

    「是她自己選擇跳下去的，不是我。」男人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把咖啡放了進去，「說到這個，那……那個女生人呢？」

    「咦？」

    對阿，我們都忘了這一點，那個女孩跳下車後，就消失了蹤影。

    男人已經卸下了羊皮，露出了野狼的本貌：「回答我啊，你們看到那個女生從我的車上跳下去，那麼她人呢？她人在哪裡？」

    我跟阿傑一陣沉默，不是無法回答，而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想你們也回答不出來，那是因為……」男人把臉逼近我，銳利的眼神讓我渾身發寒：「你們不敢回答，因為她已經被你們撞死了，不是嗎？你們也是幫兇啊。」

    男人得意洋洋地說：「告訴你們也無妨，那個女生啊，只是個被我騙到手的笨蛋，在知道我的本性後，她堅持要離開，我給了她兩條路，一個是馬上從車窗上跳下去，另一個是繼續坐在車上，只不過跟我回去後，她將會遇到更可怕的遭遇。」

    所以她才跳下來了嗎？男人到底在車上對女孩說了什麼？威脅她什麼呢？

    「而那時候，你們就開在我後面了，我從後照鏡上都算好了，在這種速度下，她只要一跳車，就會直接被你們輾過，而那個笨女生果然沒想到這點，直接跳下去了，哈哈。」男人發出殘忍的笑聲，「我也從後照鏡親眼看到囉，她一落地後，你們的車子就馬上把她輾過去囉，哎呀呀，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處理屍體的，不過看樣子你們應該沒報警吧？你們也是兇手啊，不是嗎？」

    男人像在教訓一個小孩般，拍了拍我的臉後，坐上了車子，對我們下最後一句話：「撞死她的人是你們，不是我，你們還是把屍體好好處理一下吧！」

    但他說的話一句也無法進入我的腦中。

    我剛剛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跟阿傑找遍了路面，但是漏掉了一個地方沒有去找。

    就是我們的車底下。

    當女孩跳下車時，我真的有閃過她嗎？我是希望我閃過她了，但是事實上呢？我有閃過去嗎？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彎下腰，看向車底。

    我的眼睛剛好跟她的雙眼對上，女孩眨了眨眼，扭動了一下被車輪輾斷的脖子，放開了抓住我車子底部的雙手，爬向另一台車，也就是那個男人的車子。

    我看到女孩被輾過的殘破身軀爬到男人的車底下，伸手抓住了底盤。

    同時，男人發動引擎，將車子開走了。

    而女孩就攀附在他的車底下。

    女孩最後還是跟他回去了，不過兩人的角色互換了。

    回去後將會有可怕遭遇的，應該換成了那個如野狼般的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