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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迷上了直播。
這個直播並不是實況主在玩遊戲、或是有帥哥美女唱歌聊天的直播，而是24小時連續的戲劇卡通直播。
這種直播是在幾年前流行起來的，Youtube、Twitch等平台都有，直播的內容都很熱門，戲劇的話就像甄嬛傳、琅琊榜、三國，卡通的話則是有葬送的芙莉蓮、中華一番、排球少年，從第一集播到最後一集，完結後再從第一集重頭播，24小時連續不中斷。
我本來對這種直播沒有興趣，就只是一樣的東西重複在演而已，有什麼好看的？
直到我有一次為了打發時間而去看中華一番的直播，才發現再也回不去了。
原來這種直播真正有趣的不是內容，而是旁邊的聊天室互動。
每場直播都有聊天室介面，觀眾可以隨時在上面發言，每當演到名場面時，大家就會針對那一段的情節來做吐槽。
例如，中華一番演到龍蝦三爭霸的時候，聊天室就會出現這樣的留言：「所以說，醬汁呢？」「李嚴記得要先做醬汁啊！」「打這麼多嘴砲，還不是沒做醬汁。」「拜託這場給李嚴多一點時間，他一定會完成的。」
或是三國演到諸葛亮準備把街亭交給馬謖去守的時候，聊天室裡就會集體吐槽諸葛亮：「不要把街亭給馬謖，會輸啊！」「馬謖還笑，等下就要被砍頭了啦。」「馬謖無能啊！」「這部都播87次了，諸葛亮幹麻一直叫馬謖去守街亭啦。」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大家團結起來吐槽，我也覺得很好玩，就忍不住進去參一腳了。
有一次，我切換到一部偶像劇的直播時，看到聊天室的留言都是：
「各位，倒數一分鐘！」
「要來了要來了！」
「她這次會回頭嗎？拜託回頭讓我們看一下吧！」
會有這樣的留言，代表名場面就要來了，聊天室裡本來只有幾百名觀眾，現在也突然增加到兩千多人。
我是第一次看這部偶像劇的直播，所以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梗，不過看到這麼多人在期待，我便留下來一起看了。
劇中的男女主角正在沙灘上散步講話，這時聊天室裡突然一陣暴動。
「真‧女主角，出現啦！」
「泳衣女神，登場！」
同時，一名穿泳裝的女孩從男女主角身後晃了過去。
那女孩一頭長髮，儘管背對著鏡頭，不過還是能看出來她的身材比女主角還要好，光是背影就如此迷人，轉到正面還得了，鐵定是個大美女。
但那女孩沒有轉頭，背影匆匆一晃後就消失在畫面裡，入鏡時間不到兩秒。
女孩消失後，聊天室裡一片哀鴻遍野：「啊啊啊，女神的出場總是短暫的……」「明明知道她不會轉頭，為什麼我還抱著期待呢，上帝真是太殘酷了。」「好了，大家還是36小時後再來吧。」
從大家的留言中，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名女孩雖然只出現短短兩秒，但她的背影跟身材已經迷住聊天室裡兩千多人的心了，大家都希望她能轉頭，一睹真面目，而這部偶像劇又有36集，一集一小時，要再看到那女孩出現，就必須再等36小時才行。
但此時讓我真正感到震驚的，並不是那女孩的身材，而是因為我知道她是誰。
絕對錯不了，那女孩就是若婷，不管身材、還是泳裝款式，全都跟她當時穿的一模一樣。
若婷是我們家最小的妹妹，三年前，我們全家一起去海邊渡假，當時有劇組在沙灘上拍戲，爸媽擔心靠太近會打擾人家工作，於是打算從旁邊繞過去。
但若婷卻不這麼想，她說：「這是個好機會！說不定這樣能上電視耶！一定會有星探來找我！」
若婷就這樣待在劇組旁邊，等導演一喊開拍，她就開始在男女主角身後走來走去，若婷從小就懷有星夢，想上電視當演員，我跟爸媽知道就算阻止她也沒用，於是就去街上買了些小吃，一邊吃一邊看若婷表演，劇組也沒來趕她，只要不影響到拍攝，多一個免費的臨演也不錯。
原來當時他們拍的就是這一部偶像劇，我查了一下在電視上的開播時間，剛好是在兩年前。
兩年前……只可惜若婷沒有親眼看到，因為這部偶像劇開播時，她已經生病去世了。
直播中的劇情繼續往下發展，聊天室的觀眾仍在感嘆為何不給泳裝女神多一點鏡頭。
那是我妹妹喔，就算我這樣留言，大家也不會相信吧。
******
36個小時後，我帶爸媽跟家人們一起坐到電腦前面，爸媽問我要幹嘛，我只說有驚喜要給他們。
雖然若婷在劇中沒有露臉，但她確實上了電視，我想讓爸媽也親眼見證這一刻。
很快的，來到了男女主角在沙灘上散步的戲，這次的聊天室人數衝到了三千人，很多人都是聽到泳裝女神的傳聞才來的，明知道她不會轉頭，大家還是來湊熱鬧了。
若婷即將要出場時，我跟爸媽說：「你們仔細看，若婷等一下會出現喔！」
「真的嗎？」爸媽把身體往前傾，臉都快貼到螢幕上了。
聊天室裡的人也開始暴動了：「泳裝女神要來了！」「拜託天神，讓她轉一次頭吧！」「希望泳裝女神能聽到聊天室三千鄉民的心聲！」
若婷出場了，她跟之前一樣，從男主角身後走出來。
我正要跟爸媽說那就是若婷時，她突然轉過頭來，雙眼注視著鏡頭，然後揮手笑了一下，才慢慢朝旁邊走去，消失在畫面中。
原本正在暴動的聊天室突然平靜下來，沒有人說話了。
我也驚訝到嘴巴完全合不起來。
爸媽緊抓著我的手，激動地說：「是小婷，真的是小婷！」
「嗯，對啊，是她……」我說。
爸媽是第一次看直播，所以他們以為若婷轉過頭來是正常的。
但對我跟聊天室的觀眾來說，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完全就是奇蹟。
聊天室終於有人開始說話了。
「是我電腦的問題嗎？她剛才是不是轉頭了？」
「我也有看到，她真的轉頭了。」
「我看到她在對我笑，不是幻覺吧？」
「她的笑容，真的好美……」
我們全家人也坐在電腦前，因為若婷的笑容而互相倚靠在一起。
是聊天室裡三千人的集體意志讓若婷轉頭的嗎？
還是若婷一直在等這一刻，等爸媽也一起收看的時候，她才終於轉過頭，跟我們道別呢？
答案是哪個並不重要。
我相信若婷那短暫的回眸一笑，不只會留在我跟爸媽的心裡，聊天室裡看到這一幕的人，也會一輩子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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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攤的短篇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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