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每次假日去觀光景點，我都覺得像在打仗，其他遊客就是敵人。

          我們爭奪的戰略目標不外乎這幾個：停車位、廁所、用餐、吃飯的位置、還有各種食物，有時在觀光區的便利商店裡，可能要擠老半天才能搶到一瓶飲料。

          每次好好的觀光行程，總是被擁擠的人潮搞得跟難民營一樣，雖然我不喜歡這樣子，不過朋友跟家人們卻甘之如飴，還說什麼就是要這樣才有出去玩的感覺，我真的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

          那一次我跟朋友們出去玩，跟往常一樣，每到一個景點，就意味著觀光客之間的戰爭即將開打。

          那天傍晚我們先抵達飯店，辦完入住手續、放完行李後，再一起到附近的知名美食市場吃飯，市場位在戶外，有許多開放式的座位跟攤販，只要有點經驗的人就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先去買吃的，而是要先佔位置，先搶先贏！

          我們很快就佔到了一個風景不錯、上廁所買東西都很方便的位置，然後留下一個人顧位置，其他人各自散開來去買東西吃。

          觀光客是一種很奇妙的動物，只要有人在排隊，他們就會在後面自行增值，不過我不喜歡耗時間排隊，比起每個人搶著排的名店，我更喜歡不引人注意的小攤販，雖然很常踩到雷，不過偶爾也能找到驚喜。

          在擁擠的市場人潮中，我很快就找到了一個這樣的攤販。

          那是個沒有招牌的小攤車，看不出來在賣什麼，攤車旁有一名穿著類似和服的工作服的年輕女店員。

          攤車前沒有客人，女店員焦急地在旁邊走來走去，一邊對路過的人潮喊著「來看看吧」、「很好吃喔」，不過就算她喊得再賣力，還是沒有人要過去。

          她到底在賣什麼呢？我走到攤車前面，結果還是看不出來，因為攤車上蓋著一層鐵板，看不到裡面，鐵板下該不會裝著關東煮之類的東西吧？

          「歡迎光臨！很好吃的喔！要點一份看看嗎？」

          女店員看到我走過來，眼睛馬上亮了起來，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招呼我，彷彿我是她今天的第一名客人，這時要是我不買個東西，那就太殘忍了。

          事到如今我還是不知道她在賣什麼，但我還是伸出食指比了個「一」，不管是什麼，先給我來一份吧。

          女店員開心地用力點頭，然後像變魔術一樣從懷裡拿出一個圓形的物體給我，那是通知客人取餐的呼叫器，餐點完成後，呼叫器就會開始震動並發出嗶嗶嗶的通知聲，提醒客人可以來取餐了。

          「謝謝你，餐點需要一些時間，請接收到通知後再來取餐喔！」

          接過呼叫器後，女店員笑著跟我揮手，她的笑容有種特殊的魔力，我就這樣在不知道自己點了什麼、也不知道要付多少錢的情況下回到了座位。

          朋友們這時也陸續回到座位，他們跟我一樣都帶著呼叫器，等呼叫器提醒後再去取餐。

          只是他們的呼叫器一個接一個響起來，我的呼叫器卻一點聲音也沒有，最後大家都拿到餐點了，我桌上的呼叫器還是沒有動靜。

          「你是買哪一間啊？怎麼那麼久？」朋友們問。

          「這……我也不知道。」我把剛才點餐的情況說出來，朋友們也覺得很奇怪。

          「你不知道自己點了什麼？要是被騙了怎麼辦？」

          「這裡有這樣的攤車嗎？怎麼我剛才走一圈都沒看到？」

          「你要不要回去看一下？說不定已經做好了，只是呼叫器壞掉了。」

          在朋友們的提醒下，我決定帶著呼叫器回去攤車的位置看一下，結果卻什麼都沒看到，攤車的位置是空的，地板上也沒有攤車移動過的痕跡。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會，等回過神來後，我跑去問旁邊的店家，他們的回答卻是那個位置從來沒有人擺攤過。

          聽到回答時，我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口袋，手指的觸感告訴我，呼叫器還在口袋裡。

          我確實看到了攤車，也從女店員手中拿到呼叫器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攤車跟女店員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我口袋裡的呼叫器也不該存在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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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晚餐後，我們又到處亂逛，把附近的酒吧喝完一輪才回到飯店。

          在房間準備洗澡的時候，我把口袋裡的取餐呼叫器拿出來，朋友看到後，說：「你把這東西帶回來幹嘛？可以丟掉了吧？」

          朋友說的沒錯，取餐呼叫器主要的功能就是呼叫客人去取餐，如果根本沒有餐點能取，那它就跟一塊廢鐵沒兩樣。

          只是一想到那名女店員最後的笑容，我就有種莫名的期待，她不會騙我，呼叫器一定會響起來通知我去取餐的。

          像是在回應我的期待般，在接近午夜的時刻，呼叫器響起來了。

          一聽到呼叫器在床頭櫃上震動的聲音，還沒完全睡著的我馬上醒了過來，跟我同房的朋友則是因為喝得比較多，已經在床上熟睡了，沒被吵醒。

          如果朋友還醒著，應該會罵我一頓，然後直接把呼叫器給砸爛吧。

          我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詭異，一般人都會覺得我瘋了，可是我現在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的餐點好了，我必須回去取餐才行。

          美食市場離飯店沒有很遠，走路十分鐘就能抵達。

          這時的市場跟傍晚完全是兩幅不同的景象，店家都關門了，不久前才人滿為患的觀光客人潮也一個不剩，市場裡只剩一盞燈是亮的，一個嬌小的人影就站在燈下朝我揮手。

          「先生！你的餐點好了喔！」是那名女店員，她又說：「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因為她花了很多時間來準備，你一定會覺得很好吃的！」

          她？是指廚師嗎？

          走到攤車旁邊，一看到女店員手上端的餐點後，我瞬間明白了。

          那是一盤咖哩飯，棕色的咖哩醬淋在白飯上，混著切塊的馬鈴薯、紅蘿蔔、肉塊，乍看之下跟一般的咖哩飯沒什麼差別，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盤咖哩飯的紅蘿蔔切得特別小塊。

          我認得這個切法，因為我小時候不喜歡吃紅蘿蔔，所以「她」總是會把紅蘿蔔切得特別小塊，讓我比較難挑出來……

          「來，請用。」女店員把咖哩飯放到旁邊的用餐座位上。

          我坐下來，用湯匙舀起一口咖哩飯放進嘴裡。

          要怎麼形容這個味道？咖哩本身的味道很普通，就是市售咖哩塊的味道，但是不一樣，這道咖哩飯有一種外面餐廳吃不到的，很懷念的香味……

          我慢慢咀嚼著每口咖哩的味道，但我的大腦跟手卻停不下來，一口又一口把咖哩飯送進嘴裡，盤子很快就見底了，但我感覺還是吃不夠，好像一切才正要開始，我還沒來得及準備好，一切就結束了……

          「謝謝惠顧，希望你會喜歡這次的餐點！」

          女店員把餐具收回餐車上，推著餐車眼看就要走了。

          「啊，等一下……」我說：「那個……我還可以再點餐嗎？」

          「這個嘛……」女店員面露難色，說：「我們規定不能待在同一個地方，每天都要換地點的，如果下次你還有看到我，歡迎再跟我點餐喔！」

          「等一下……」

          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她到底是誰？為什麼能煮出這道咖哩飯？為什麼只有我能看到她？

          在我把問題問出口之前，女店員已經推著攤車一路前進，消失在市場盡頭的黑暗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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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在車上跟朋友們前往下一個景點時，我問朋友們，他們吃過最好吃的餐點是什麼？

          大家陸續回答，有知名的燒肉店、最近幾年很紅的火鍋店、好不容易預約到的米其林名店等等……

          聽到大家回答的時候，我知道為什麼昨天只有我能看到那台攤車了。

          原來是這樣……那台神秘攤車是為了我這樣的人而服務的。

          如果有人問我吃過最好吃的餐點是什麼，我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就是我媽煮的咖哩飯。

          其他人覺得最好吃的東西，只要想吃，只要花錢就能吃到。

          但我覺得最好吃的食物，就算有再多錢都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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