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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昨天深夜把大家搞的都沒睡飽,但上午的開訓典禮仍照常完成。

 

        茜虹跟怡禎在中午時回到營區,聽怡禎說,茜虹的燒在今天早上慢慢退了下來,身上並沒有流感反應,不過連長說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讓她住進休養室(跟大寢室分開,通常是為了將感冒的新兵跟其他人分隔開的小房間)

 

        她一回來後,趁著午休時間,所有沒事的幹部通通跑到休養室集合,是時候把一切都搞清楚的時候了。

 

        茜虹坐在床上,看到我們許多人圍著她,像個被拷問的戰俘,臉上也浮現出些許驚慌。

 

        「妳姐姐呢?在這裡嗎?」我先問。

 

        「不在這裡了……」

 

        「她有陪妳去醫院吧?」

 

        茜虹點點頭:「嗯……有,她都在醫院陪我,她還跟我說,她跟班長說過我的事情了。」

 

        「可是我們還是有很多地方搞不太懂。」我說著,所有幹部的頭也同時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下,每個人都想聽到她的答案。「可以跟我們說清楚嗎?你姐姐的事情,還有在妳身上所發生的事情。」

 

        「你們會相信我嗎?」茜虹睜大眼睛看著每一個幹部。

 

        我曾經用異形來形容茜虹過於烏黑的雙眼,但現在一想,似乎不太恰當,在這個時候,眼前的她像是誤闖人間,隨時會受到傷害的精靈。

 

        「妳先說說看吧,我們都會相信妳的。」輔導長說。

 

        「可是,我曾經跟住在一起的叔叔他們說過事情經過,他們都不相信我,還說我再亂講話的話,就要把我趕出去……現在來到這裡,我不想被趕出去,我不想被退訓,所以……」

 

        我後方的宇翔說:「現在不一樣啦,妳是班兵,我們是班長耶,彼此要信任啊。」

 

        蹲在床邊的文瑜也說:「妳相信我們,我們就會相信妳,不用怕的。」

 

        皓瑋更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們這些基層的軍人更可靠的啦,放心吧。」

 

        茜虹看過每一個幹部的臉龐,最後終於說出全部的事情經過。

 

 

 

        兩年前,跟她一起借住在親戚家的姐姐失蹤了。

 

        本來就對兩姐妹不是很關心的叔叔一家並沒有多在意,就連開車到處去找人都嫌麻煩,最後茜虹甚至騎著腳踏車幾乎把整個市給繞過一遍,但當然還是找不到姐姐。

 

        叔叔一家頂多在幾個月後去報了失蹤人口,之後再也沒有作為。

 

        後來,姐姐回來了,但不是以正常的方式回來的。

 

        但茜虹並不在意,就算姐姐已經死了也無所謂,只要可以陪在她的身邊就好了。

 

        姐姐似乎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她只會出現在茜虹面前,並反覆提醒茜虹要注意安全。

 

        「害死我的人,接著會來找妳。」姐姐說。

 

        「為什麼呢?」

 

        「在他擄走我後,我在他的房間裡還看到很多照片,有我的,還有很多是妳的照片……」

 

        到底是誰害死了妳?茜虹曾經問過姐姐,但是她從被擄走到被殺害,意識都不是很清楚,只記得曾經躺在一間貼滿照片的房間裡,可是沒多久又沉沉昏睡了過去,也許身上一直被反覆注射了藥物吧。

 

        就連是在哪裡被擄走?怎麼被殺死的?有沒有被性侵?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

 

        她能做的,只能回來陪在妹妹身邊,提醒她小心。

 

        兩年過去了,茜虹考上了志願役士兵,準備永遠脫離叔叔一家,打算過著以部隊為家的生活。

 

        就算有休假,她也打算都留在營上,採取在營休假,不打算回去。

 

        但是姐姐卻察覺到了異樣,她可以感覺到害死她的兇手正在逼近:「他準備要來找你了。」

 

        「可是我接下來就要去營區了耶,他應該進不去吧?」

 

        「這很難說,我們最好搞一些把戲,讓妳的班長們會注意妳。」

 

        這是姐姐想出來的方法。

 

        第一天晚上在我面前現身,用看不見的視線讓我注意茜虹,引起鐵門的騷動讓所有人都警戒著二樓。

 

        她也成功了,所有幹部的警覺心比之前都還要高。

 

        姐姐也開始察覺到,她可以停留在人間陪伴妹妹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多數的時間,她以靈魂的姿態失去了在人間的意識,重新將意識拉回妹妹身邊變的相當艱難。

 

        她知道自己正從人間慢慢消失。

 

        把妹妹交付給幹部,是她在完全消失前的重要任務。

 

        就在懇親會前一天,就寢時她對茜虹說:「很近了,他要來了。」

 

        「真的嗎?」茜虹躺在床上小小聲問。

 

        「我可以感覺的到那股氣息,當初他殺死我的時候……對,就是這個可怕的味道……」但姐姐無法具體形容那到底是什麼氣息。

 

        只能說是非常可怕的氣息。

 

        而他也真的來找茜虹了。

 

        懇親會那一天,姐姐無法抓住自己的意識,只能在消失前提醒茜虹千萬要小心。

 

        茜虹因此盡量跟著同伴一起移動。

 

        但還是在上廁所時落了單,她也想不到對方竟真的來找她了。

 

        茜虹永遠記得當時的經過,她剛上完廁所時,一隻手掌突然從隔壁間的隔板下面穿了過來,直接抓住了茜虹的腳踝。

 

        手腕跟手掌很薄,但卻大而有力,他緊緊的抓住茜虹的腳踝,茜虹在那一瞬間忍住想大叫的衝動。

 

        如果大叫了,一定會讓其他人認為我有問題,也許會被以心理問題而被約談,但自己絕對不能被退訓……

 

        這麼想著,她作出了自己也料想不到的事。

 

        她拿出了預備好的刀子,這是姐姐交待她的,不管如何,都要在身上準備好防身的東西。

 

        雖然入營時有針對行李做過安檢,但茜虹還是以巧妙的方法藏過了這柄刀子。

 

        那隻手掌仍緊緊握著茜虹的腳,然後,傳來了一個男性的粗厚聲音:「抓起來果然跟姐姐一樣呢……」

 

        聽到這聲音的同時,茜虹想也不想,刀鋒往那隻手的手腕劃了下去。

 

        瞬間中那隻手鮮血直流,但對方竟沒有想放手的念頭,茜虹割下一刀又一刀,她也不知道自己總共割了幾刀,那隻手才終於放開。

 

        放開後,茜虹直接拔足往外跑。

 

        花了點時間找到同班的同伴,盡可能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跟其他人一起行動。

 

        如果說出來,她們會當我神經病吧,然後會排擠我,不行啊,我要繼續待在這裡……當時的茜虹只是這麼想著。

       

        還好,血跡雖然有一點噴到了迷彩服上,不過看不出來。

 

        直到有家長發現了血跡,接著就是我、偉勳跟育姍衝進廁所的那段故事了。

 

        而最後我聽到茜虹所說的「好可惜」三個字,正是指當時如果冷靜下來,馬上找其他幹部救助,也許可以抓到犯人,只可惜其他家長發現血跡的時候,犯人就已經逃走了,想必是把傷口用外套之類的藏好,混在人群之中離開的吧。

 

        流了這麼多血還能混在其中離開,對方也不是泛泛之輩。

 

        姐姐的意識在當天晚上回來後,覺得這樣下去不是方法,因為她可以感覺到對方還沒離開,最壞的打算,是他可能還躲在營舍之中。

 

        也因此,姐姐才在昨天晚上直接找上站夜哨的我,準備跟我說明一切。

 

        但她也跟著感覺到茜虹又出事了,說到一半時馬上回到了茜虹的身邊,這就是昨晚的故事了。

 

        我們不解的是,昨晚在茜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茜虹說,她當時只感覺做了一個夢。

 

        在寢室裡,有個看不清楚面貌的男人爬上了她的床。

 

        而她只能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她試著用眼神跟旁邊的同伴求助,但其他人都睡熟了,沒有人理她。

 

        男人將手搭上她的脖子,逐漸施力。

 

        茜虹覺得自己慢慢窒息,甚至感覺到死亡時,姐姐出現了。

 

        姐姐似乎抓向那個男人,兩個人在茜虹身上扭打成一團。

 

        「不要!」茜虹發出大叫,這時才真正清醒了,但是頭痛難忍,身體的熱度像是快爆發一樣。

 

        在外面站值日的女性幹部聽到茜虹的叫聲走進來查看,一摸茜虹的額頭後發覺不妙,馬上通知了醫官。

 

        接下去的事情,大家也就知道了。

 

 

 

        茜虹雖然因為緊張,故事說的有點斷斷續續,中斷的地方我們會請她再講一次,最終還是聽完了。

 

        「班長,你們會相信我嗎?」這是茜虹說完故事後的第一個問題。

 

        我們反問:「開玩笑,我們是班長耶,如果連班兵都不能相信,那還搞屁啊?那妳相信我們嗎?」

 

        「嗯,姐姐在醫院有說,她叫我相信你們。」茜虹的眼神飄了一下,似乎在找姊姊的蹤影。

 

        「雖然不想多嘴,但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你姐姐很可能不會再出現了也不一定。」

 

        茜虹驚呼:「怎麼會……」

 

        「那只是遲早會發生的事情,不過還有我們在啊。」

 

        現在就理清了真正的敵人是誰。

 

        不管對方是怎麼的一個人,只要敢傷害班兵,就是全連幹部的敵人,就算是總統也一樣。

 

        「班長,你們真的相信我嗎?不會把我當神經病退訓吧?」茜虹顯然很在意這點,持續追問著。

 

        「對啦,對啦,妳放心,只要妳好好上課,就不會被退訓的啦!」學文士官長說,他的聲音有一種聽了就十足可靠的感覺,茜虹果然沒再問下去了。

 

        我們留下一個女性幹部在休養室中陪茜虹,其他幹部則移動到休閒室去。

 

        離午休時間結束還有十分鐘,我們可以再下最後的結論。

 

        雖然在茜虹面前每個人都說相信她,可是事實上呢?

 

        來到休閒室後,連長先說:「好啦,有覺得洞六洞在說謊的舉手。」

 

        沒人舉手,每個人皆是選擇相信了新兵。

 

        連長又說:「在下午集合之前,我想請大家先巡一下營舍,可以嗎?」

 

        旻修問:「怕那個兇手還藏在營舍裡嗎?」

 

        「以防萬一,如果真的還躲著的話,就糟糕了,畢竟真的要躲,營舍也真的有很多地方可以躲啊。」

 

        「如果兇手真的躲在營舍裡,被我們找到了,那該怎麼辦?」

 

        「該怎麼做大家都知道,我們可不是毫無抵抗能力的平民,我們是軍人。」學文士官長說道:「讓他知道,我們跟外面的人不一樣,我們不會逃,不會求饒,我們會殺死必要的敵人,對這個兇手而言,我們是最恐怖的敵人,所以,大家先下去巡一下吧。」

 

        「下午五查集合的時間大家要記得趕回來!喂,後山那邊要記得巡,那裡很容易躲人的。」大家在蔡排的吆喝聲中先解散了。

 

        在下午五查集合時,每個人都準時回來了,都沒有看到可疑人物。

 

        由於下午的課程是直接在營上的連集合場上課,茜虹暫時開了全休單,在部隊旁邊休息一天,其他幹部也都在,一有狀況可以馬上反應,算是很安全。

 

        茜虹的姐姐在今天沒有再現身,也許真的如最壞的打算一樣, 她不會再出現了吧。

 

        在下午的課程進行到一半時,安全士官突然跑到集合場,說:「連長,安官桌有你的電話喔,好像是一個新兵的家長,說有話要跟妳說。」

       

        寄發出去的懇親通知單中都有營上的電話跟連級長官姓名,這些資訊在營舍的公共電話裡也都有貼,讓家長隨時可以打電話到營上找人。

 

        不過有家長指名要找連長的反而很少,但我們很快知道那不是一通普通的電話。

 

        連長接完電話走出來後,剛好是下課時間,連長馬上喊了句:「所有幹部集合一下!」

 

        所有人馬上小跑步到連長身邊集合,連長的臉面如鐵青,在說話之前還確認沒有新兵在附近後,她才說:「剛剛找我的電話說,就這一個月。」

 

        「什麼意思?」大家問。

 

        「他說這個月內一定會把茜虹劫走,要我們等著收屍。」連長直接地說。

 

        每個人都心裡一涼。

 

         這代表對方不知道從什麼管道聽到了我們的對話,他也知道我們已經清楚茜虹的情況了。

 

        「是誰打來的?」

 

        連長說:「很粗的男人聲音,號碼並沒有顯示,可能是用公共電話打的吧。」

 

        「我們要報警嗎?」「沒有用的,警方大概會說等出事了之後再講吧。」「噓,太大聲了啦,會被新兵聽到的。」「那該怎麼辦?」「就叫他有種的話試試看吧。」「一個人想單槍逼馬的挑戰我們?膽子不小哇。」

 

        我們在談話之中有了共識,那就是對方如果做的到,那就試試看啊。

 

        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誰吧?

 

        成功嶺上的班長,可以說是全國最殘忍的生物之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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