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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的最後一堂考試,是電腦上機考。

明亮的電腦教室燈光射到電腦螢幕裡,螢幕裡正好反射出我無助的模樣。

我望望四周,大部分的人已經完成考試,先走了;只留下幾個人還在電腦前孤軍奮戰,當然包括我。

戴著厚重眼鏡的老師走到我的電腦旁,看著我。

我用無助的眼神看著老師,期待這位長的一副老好人模樣的老師能給我一點幫助。

「不行了?」老師問。

我無奈的搖搖頭,苦笑道:「沒辦法,不行了。」

老師彎下身操作我的電腦,我把身子往旁邊移去,讓給他一個空間。

「你的表格規格做的不對。」老師對著我做的考試項目批評著。

「是,我表格的確做的不對。」我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老師抬起身來,用原子筆在手上的成績登記單上寫了些東西,然後說:「你可以走了。」

他寫了些什麼?是有及格?還是不及格?

我不敢多想,拿起放在電腦主機旁的書包,三步做兩步的往門口走去。

也許是受到剛剛在電腦教室的沉悶空氣影響,我整個腦袋昏沉沉的,連走路也走的搖搖晃晃,險些撞到一些人。

我走到學校旁邊的公車站牌,頭腦還是昏昏的,我靠在站牌旁的一根電線桿上休息著。

我平常都是騎摩托車上下學的,只是今天例外,今天早上下了場大雨,我只得以公車代步。

公車站牌候車的並不多人,大部分的學生上午就已經考完,先回家去了。

我撇眼瞧見,一個女孩正坐在站牌的候車板凳上,她雙手置於大腿上,頭壓的低低的,兩眼緊盯著地面。

我走到她身邊,與她打了個招呼:「林暁緯。」

聽到我這麼一個招呼,她全身劇烈的震動了一下,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她剛剛大概是在發呆吧,我想。

「阿......林偉伯......」她定下神來回應道。

林暁緯是我的同班同學,留著一副短短秀氣的頭髮,有著圓俏的瓜子臉,還有著少許的淡雀斑;我平常在班上與她並不太熟,平時根本沒什麼互動,今天也是湊巧在公車站牌相遇。

「妳還沒回家?妳不是上午就考完了嗎?」我問道。

「到我家的公車只有五點會來,我一定要留到五點才行阿。」她淺淺微笑,「那你呢?怎麼還沒回家?」

「我下午還有一科要考。」我說。

「考的怎麼樣?」

「不行,鐵定完了。」我搖頭苦笑。

「別那麼悲觀,有信心點。」她鼓勵了我一下,還挺有效的,昏沉沉的感覺去了一大半,比起剛才好多了。

很巧,我們坐的剛好是同一班公車。

我跟她上了車,我看看車上的情況,最後面那排沒有人。

「我們坐最後面罷。」我往最後面那排走去。我很喜歡坐後面,後面的座位是全車最高的,再加上能從後面看清楚全車的樣貌,這總是讓我有種君臨天下的感覺。

林暁緯卻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角,她說:「不行,我會暈車。」

最後我們選了個在輪胎上的位子,坐下。

「明天就是暑假了。」我說道。

「恩。」她簡單應道,她看來對暑假毫無興趣。

「那妳暑假有什麼計畫?」反正在公車上無聊也是無聊,我索性隨便挑了個話題。

不料,她竟久久沒有答話,我們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她才吐出幾個字:「我要去找媽媽。」

我驚訝了一會兒,我無法相信我的耳朵剛才我接受的訊息,找媽媽?

「找媽媽?妳媽媽在哪裡?」我糊裡糊塗的問道。

「我只知道她去台北一家工廠工作,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林暁緯吶吶說道。

林暁緯告訴了我有關她的家庭的一切,她的爸爸在生下她不久後就有了情婦,林暁緯的媽媽氣的離了婚,雖然她們得到了大筆的養膽費,但卻無法支持長時間的金錢負擔,四年前,她媽媽因此決定前往台北工作,這麼一去,四年都沒有再回來過。

林暁緯的戶頭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錢,三萬塊,支撐一個學生一個月的生活還算足夠。

若有需要家長簽名的文件,林暁緯則寄到媽媽工作的那家工廠,隔天,簽了名的文件就會被寄回她家,就這樣,經過了四年。

「妳知道妳媽媽去哪家工廠工作?」我問。

「知道,不然怎麼寄文件給她?」林暁緯的眼神中有著無助的孤獨感,我以前從沒注意到過的。

突然,我們兩個都不說話了,一個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個是認為可以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妳要怎麼去找媽媽?」我終於擠出一個問題。

「坐火車去台北,然後到媽媽工作的工廠找她。」林暁緯回答。

一個孤零零的女孩獨自到台北尋找母親,一想到那種畫面,我的心不禁痛了一下。

「我跟妳一起去?」我說。

「你說什麼?」她回問道。是沒聽清楚呢?還是想再確認一次我剛剛所說的話?

「我跟妳一起去。」我這次用的是肯定句。

她低下頭,輕聲說了兩個字。

「謝謝。」

我的母親開了一家精品專賣店,父親則是開了一家汽車工廠,兩個人都是老闆,因此我的家境還算不錯。

我將林暁緯的事跟他們說了,兩人聽完,不禁憾然。

「想不到有這麼可憐的一個女孩,唉。」父親嘆道。

「偉伯,若你想跟她一起去找她的媽媽,我也不反對......只是......」母親厲聲喝道:「不要搞鬼!」

我嚇了一跳,我知道母親指的是什麼。

隔天,我將林暁緯帶給父母親兩人介紹,兩人紛紛點頭稱好,顯然很喜歡林暁緯。

趁著林暁緯正與母親聊著天時,父親一把將我拉到旁邊,神秘兮兮的對我說道:「偉伯阿,你這次跟一個女孩子兩個人上台北去,可別搞出什麼東西來阿......」

我疑惑的問道:「會搞出什麼?」

「列如......弄出幾條『人命』來阿......哈哈......」父親哈哈一笑,又將我推了回去。

父母親真是有夠會瞎想的,我不禁在心裡默默抱怨。

隔日,我與林暁緯一同到了火車站,我的父母在我們上車前還不忘叮嚀了我一會兒。

「偉伯阿,人家那麼可憐,我們有能力的就要多出點力幫她,你是男孩子,人家若有什麼困難,你可要幫她阿......」

面對父母親的一連串叮嚀,我只得連連點頭稱是。

到台北的火車一靠站,我馬上抓著林暁緯火速上車,深怕父母又會把我抓去唸上一堆話,害我上不了車,那可就糟了。

火車上的乘客出乎意料的多。

我銳利的目光在人群中發現一個空位,連忙叫林暁緯坐下,待她坐定位,我才驚覺,那我要坐那裡?這樣子站兩個多小時嗎?

坐在林暁緯旁邊的是一名年輕男子,穿著一件領口鬆脫的襯衫,耳朵塞著兩個耳機,頭壓的低低的,邊聽著MP3邊睡覺?這傢伙可能是個大學生。

過了數站,車上的乘客不減反增,站著的人越來越多,而坐在林暁緯旁邊的那位仁兄,還是自顧自的睡著他的覺,搞不好他要下車的站已經過了都不知道。

我突然感到雙腳一陣酸痛的無力感,我彎下腰揉揉雙腿,期望能舒服些。

林暁緯見到我的行為,問道:「你要不要坐一下?換我站著?」

你知道的,逞強是男生的天性,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

因此,我硬著嘴皮子回答:「不用,妳坐吧,我還可以。」

事實上,我的雙腳已經發出了抗議的咆嘯聲。

到了下一站,那位大學生身體抖了一下,悠悠轉醒,急忙站起身,下了車去。

我不得不佩服這位大學生的生理時鐘,竟然調整的如此精準,到了站會自動醒來,了不起。

重點不是這個,在那位大學生離開座位後,我馬上坐下,讓我辛勞的雙腿能獲得休息。

「腳很酸吧?」林暁緯問。

「還可以。」我還是硬著我的嘴皮子。

「你們男生都愛逞強。」她說。

真是一針見血,我臉上突然感到一陣燥熱。

「妳有男朋友嗎?」我問,這問題絕對沒有特別的意思。

「曾經有。」她悠悠說道,她用的是過去式。

「發生了什麼事嗎?」我承認我很多嘴。

「他劈腿,丟下我一個人。」她說:「他的嘴巴很甜,總是會說些話來哄我,他的口才真的很不錯。」

「誰知道是不是女孩子騙多了?」我說。

林暁緯驚訝了一下,說:「你說的也有道理。」

「要找男朋友,也應該要找像我們這種的,不愛說話的。」我笑道。

她淺淺一笑,說:「不愛說話的,心裡詭計才多。」

我不知該接什麼,也許她說中了吧。

接著,我們兩人再也沒有說話,直到抵達了台北。

我跟林暁緯在台北火車站大門口開始找計程車。

基本上並不難找,數十個計程車司機都在門口招攬客人,我們隨便找了一台。

在上車前,我看看計程車的車門,上面印有司機的名字。

林文旺,真是個俗氣的名字。

司機長的人如其名,是個發福的中年大叔。

「要去哪?」洪金寶問。

噢,因為這司機長的實在太像洪金寶了,所以我姑且這麼稱呼他。

「司機先生,你知道連順製鞋廠在哪嗎?」林暁緯說。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林暁緯媽媽工作的工廠的名字。

「知道,你們運氣不錯,找對人了。」洪金寶得意道:「我老婆正是在那邊上班吶!」

真會那麼巧?我心中直呼神奇。

不一會兒,我跟林暁緯已經站在連順製鞋廠的門口。

我們走到警衛室旁,裡面兩個穿著藍色制服的警衛正在聊天,一個年約二十多歲,有著一副娃娃臉,另一個約莫四十多歲,有著參插不齊的黑白髮。

「有事嗎?」娃娃臉警衛來到警衛室窗口。

資歷淺的後輩優先處理事情,這可能是他們的規矩。

「我們來找人。」林暁緯說。

「找誰?」

「陳亞梅。」林暁緯回道。

警衛偏了偏頭,看來他並不知道這個名字。

「她是什麼職位的?」警衛問。

「我不知道。」林暁緯說。看來平常來找人的都是來找些高級主管的。

「她是女工嗎?」一旁的老警衛插口道。

「可能。」林暁緯不確定的說道,她並不知道她的媽媽做的是什麼職位。

「我們工廠的女工有很多,如果真的要找,我建議妳去那邊找。」年輕警衛指了指對面的一條小巷子。

他繼續說:「那條小巷子裡有一棟公寓,是專門租給女工的,到那裡或許會比較好找些。」

我總覺得這警衛在敷衍了事。

公寓的管理員是個比剛剛的警衛糟上一百倍的傢伙,一個穿著汗衫的醉酒阿伯。

「找人?」管理員拿起手中的酒瓶,咕嚕嚕的灌下一大口啤酒。

他的管理室中已經滿是啤酒瓶,散落在地板、桌子、和椅子上,看來這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

「是,我們來找人。」即使面對這樣一個酒鬼,林暁緯還是相當客氣的尋問道:「我們來找陳亞梅,她是我的媽媽,她應該住在這裡的。」

「聽著......小鬼......」管理員打了個嗝,「住這裡的女工每年來來去去的那麼多,我怎麼會記得誰住這裡?」

王八蛋,你不是管理員嗎?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正要發作,卻被林暁緯勸住。

「大叔,求求你,你一定可以幫我們找到人的。」林暁緯懇求道,讓我看的有點不忍心。

「我都說我不知道了,走開!」管理員厭煩的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

我身上的年輕熱血此時再也按耐不住了,我右手狠狠一指,直指管理員的鼻頭,我正要開罵,一個聲音卻阻止了我。

「老浪,怎麼了?」

我轉頭一看,一名中年婦女正站在門口看著我們。

「這兩位是誰?」那名婦女朝管理員問道。

「阿,吳太太。」管理員一見到這名婦女,原來的欠扁模樣完全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尊敬謙誠的謙卑態度。

「這兩位說他們是來找人的,您也知道,這裡每年來來去去的女工那麼多,我怎麼知道他們要找的人還在不在呢?」管理員對婦女吐著苦水。

裝模作樣,真是噁心。

「找人?」婦女走到我們面前,親切的問道:「你們要找誰?」

「陳亞梅。」我連想都沒有想,直接說出了這三個字,我身邊的林暁緯似乎嚇了一跳,她大概想不到我會幫她說話。

婦女的反應比我預期的還要奇怪,她的臉色變了一下,用一種奇怪的神情問我:「你們是她的什麼人?」

中獎了,這名婦女認識林暁緯的媽媽,我感覺到林暁緯正緊緊抓著我的衣角。

我指了指林暁緯,說:「她是陳亞梅的女兒,我們這趟是來台北找她的。」

婦女臉色竟然變的無比的凝重,就像是面對人生的一個重大決定一樣,臉色肅然。

隔了好久,婦女才說出幾個字:「老浪,有沒有便條紙?」

「阿......有的......」管理員在他那堆滿啤酒瓶的桌子上東翻西找,好不容易才拿出了一張便條紙跟一隻原子筆來遞給婦女。

婦女接過便條紙跟原子筆,她在便條紙上寫了些東西,隨即遞給我,她說:「把這張紙條給製鞋廠的警衛看,你們別偷看紙條的內容,警衛會帶你們去找一個人,那個人知道陳亞梅的事情。」語畢,婦女頭也不回的朝樓上走去。

搞什麼?林暁緯的媽媽不是只是一個女工嗎?為何要找她必須搞的那麼麻煩?

我還沒搞懂這些問題,林暁緯就一把抓住我,火速回到了連順製鞋廠。

路上我好幾次想看紙條的內容,卻都被林暁緯阻住,她說:「那位女士叫我們不要看,我們還是不要偷看的好。」

娃娃臉警衛看見我們兩人走過來,就朝著我們劈頭問道:「如何?找到人了嗎?」。

林暁緯搖搖頭,說:「沒有找到。」

「是嗎?」娃娃臉警衛說。

「但有個人說要我把這個給你。」我拿出婦女給我的便條紙,遞給警衛。

娃娃臉警衛滿臉狐疑的接過紙條,打開來看了一看,接著他的嘴巴驚訝的張的大大的,跑回去找裡面的老警衛,老警衛看到紙條後,一臉像是接到皇帝聖旨的模樣,謹慎的對著娃娃臉警衛低聲說了一會兒話。

娃娃臉警衛一邊聽老警衛的叮嚀,一邊點頭,然後又回到了我們面前,他說:「請兩位跟我走。」

為什麼他忽然變的這麼客氣?那張紙條上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我滿腦子問題。

娃娃臉警衛帶著我們在工廠中遊走,最後來到了一間辦公室前,他對我們說道:「請在這邊等一會兒。」

隨後,娃娃臉警衛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才開門走了進去。

在裡面的是誰?問題又多了一個。

不一會兒,娃娃臉警衛走出辦公室,對我們說:「董事長請你們進去。」

我跟林暁緯吃了一驚,這裡竟然是董事長的辦公室?

我們戰戰兢兢的走進辦公室內。

這間辦公室中間有著一張相當廣闊的辦公桌,後頭則是裝著一大打資料夾的鐵櫃。

辦公桌後頭坐了一個人,他兩隻手疊在一起撐在桌上,用他那銳利的眼神打量著我們。

那種眼光,銳利的好像可以直接突破你的心防,直接探索到你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換個方法說,那是個大人物專有的獨特眼神。

「妳是陳亞梅的女兒?」坐在桌後的董事長盯著林暁緯問。

「是的。」林暁緯點了一下頭。

董事長微笑道:「妳跟妳媽長的很像。」

「你認識我媽媽?她現在在哪裡?」林暁緯睜大了眼睛。

「認識,妳媽媽本來是我工廠的員工。」董事長笑著站起身來。

「本來?那現在呢?」我插嘴道。

「現在......她......」董事長臉色突然凝重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緩緩說道:「她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林暁緯驚訝的問道。

「她已經過世了。」董事長說完這句話,臉竟低了下來。

林暁緯一聽,身體突然癱軟下來,我趁她整個人還沒跌落在地上之前,急忙扶起她的身子。

董事長拉出了他辦公桌後的那張椅子,對我說道:「扶她來這邊坐吧。」

等我把林暁緯安置在椅子上後,我彷彿想起什麼東西似的。

我對著董事長問道:「董事長,有個女士......」

我話才說不到一半,董事長便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剛剛警衛把大致的事情都跟我說了。」

「喔?」我訝異了一下。

「你們在公寓遇到的那名女士正是我的太太,她有空時就會到那棟公寓幫忙一些瑣事。」

「喔......」我懂了,這樣一來,管理員為何看到那名婦女後就完全變了個人,警衛看到婦女寫的紙條後為什麼也換了個態度。知道那名婦女是董事長的太太後,以上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對不起....請問......」坐在椅子上的林暁緯虛弱的說道,看來她還沒從剛剛的打擊中恢復過來。

「我媽媽是怎麼走的?為何我都不知道?」林暁緯緊咬著下嘴唇。

「她是在兩年前走的,她因為工作太過操勞,身體染了重病。」董事長微微嘆氣,「之前許多員工就勸她要休息,但她不聽,執意要工作,她總是說她在家還有個乖女兒......」

林暁緯眼睛泛出淚光了。

董事長繼續說道:「在她快要過世之後,本來我們想要通知家屬,但我們後來發現她留下了兩封信,其中一封是指名要給我的,另外一封是要給她的女兒的。」

「我媽媽寫了什麼?」林暁緯眼框旁有一顆淚珠在打滾,一顆好大的淚珠,好像隨時都會掉落下來。

「那兩封信我都有留下來,你們自己看吧。」董事長走到他的辦公桌旁,拉開抽屜,從一堆文件中拿出兩個信封。

他把信封給我,我接過去,然後走到林暁緯身邊,我說:「一起看罷?」

林暁緯微微點頭。

董事長則是站到窗戶邊,面對著窗戶,是在看風景?我想不是。

我先打開了外面寫著「吳天朝」的信封,這就是董事長的名字吧。

我拿出信封裡的信條,跟林暁緯讀了起來。




吳董事長,真是抱歉,我不聽你們的勸告,拼了命的工作,結果現在讓你們這麼擔心,真是對不起。

我知道我的身體已經不行了,董事長,我最後有幾個事情要請你幫忙。

在我死後,請不要通知我的家人,我的親人只剩我的女兒,她一個人在台中讀書,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她能好好讀書,考上個好學校,找到個好工作。

我很清楚自己的女兒,若她知道我的事情之後,她可能連書都讀不下去了,我不希望看到她這樣,所以,董事長,請妳不要將我的事情告訴我的女兒。

我還有一個要求,這個要求雖然荒謬,但我希望董事長能幫我。

我希望董事長每個月能夠匯兩萬塊到我女兒的戶頭裡,我是她唯一的金錢來源,我一死,她便沒有辦法繼續生活下去了,所以,我想請董事長幫忙。

這個要求真的很荒謬吧?不然,每個月一萬塊就好了,董事長你放心,我家暁緯很乖的,絕對不會亂花錢。

董事長,以上的事情,希望你能夠成全,我知道我只是個女工,不配和你談條件,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拜託了。






在紙條的最下方,還附上了林暁緯的銀行戶頭。

看完這一封信,我不得從心理佩服這位董事長,他不僅遵守林媽媽死前的要求,還每個月會三萬塊給林暁緯,比林媽媽要求的數目還多了一萬!

在林暁緯眼框打轉的淚珠掉了下來,好大好大的一顆,掉落在紙張上。

我輕輕拍了拍林暁緯的背,接著打開了外面寫著「給暁緯」的信封,開始讀起裡面的紙條。




暁緯,我知道妳會到台北來找媽媽的,妳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妳應該也知道媽媽已經不在了吧?

暁緯,請妳原諒媽媽這固執的個性,媽媽實在很想讓妳繼續讀妳的書,不要受到其他事物的干擾,妳能了解媽媽的心情的,對吧?

不要傷心,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媽媽會在天上快樂的看著妳的。

妳也不要擔心,董事長是一個好人,他會照顧妳的。


愛妳的媽媽留





林媽媽留給林暁緯的內容並不多,但林媽媽已經把對女兒最後的感情完全寫在這張紙上。

林暁緯默默的哭了起來,眼淚像洩了洪的水庫,不斷流出淚來。

我偏過頭,拼命的壓抑著我的眼淚。

我看到站在窗邊的董事長,他的身體微微抽動著。

他的正面,一定正在啜泣。


-此篇獻給全天下的好母親們




阿攤 200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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