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對我來說，人生就像是不斷等待的惡夢。

        就是持續的等車，上車，下車，等車，上車，下車。

        每天的生活從早晨坐上校車開始，也在放學下車之後結束，久而久之，上下車的行為好像變成了一種儀式，要每天確實的踏上校車並離開，才會有渡過了一整天的感覺。

        我很討厭這樣子，更不用說校車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厭惡的存在。

        我所讀的學校不是什麼名校，學校所採購的校車看上去像是已經跑了幾十年，再便宜賣出去的那種老公車，坐校車通勤的學生沒有半個人喜歡校車，這是肯定的。

        可是又不得不坐，如果大家有更好的方法的話，就不會選擇坐校車上學了。

        校車只有兩班，這之間則隔了半小時，通常等第一班校車的人會比較少一點，畢竟大家都想賴床個半小時再出門，也因此，第一班校車往往都還會剩很多空位，而第二班校車則是常常爆滿，擠滿了或坐或站的學生。

        當然，今天的情況也是如此，我排在一整列的學生隊伍最後面，等著搭上沙丁魚罐頭般的校車。

        早知道會這麼多人，就早點起床坐第一班校車就好了……明明每個人都這麼想，可是真正能做到這點的人卻只有少數。

        在排隊的學生隊伍中，多數人都在低頭玩著手機，還有一小部分的人抬頭遠遠觀望著馬路的遠方，期望能盡早看到校車的影子。

        在這種地方排隊玩手機，其實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搭車點設計的十分狹窄，若一不注意，很可能就會被擠出路面。

        前幾天有位男學生就是因為這樣被擠到路上，然後被一台車撞上，送到醫院去了，也不知道目前情況怎麼樣了，只記得流了很多血，把全部的學生都嚇壞了。

        我也是在那件事發生後，才決定不在等校車時玩手機的。

        「嘖，前面的人到底在幹什麼啊？好慢。」我嘀咕了一下，然後往後面看了一下，我後面只排了一位女同學，從制服上的學號來判斷，是小我一屆的學妹。

        「很慢吧？妳會不會跟我一樣，擔心擠不上車？」我問她。

        這位學妹似乎很害羞，她低下頭用瀏海遮住臉龐，點了點頭。

        沒想到，我原本只是隨口說說的這句話，卻成真了。

        今天等第二班校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就連司機身邊也站滿了人，我甚至懷疑司機轉方向盤的時候會不會打到其他學生。

        幸好這裡是校車的最後一站，只要大家在這裡都上車的話就沒問題了……我這麼想著，一邊跳上車，但是我上車後，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在階梯跟車門的邊界處，也就是所能容忍的最後一個位置了。

        整台校車裡的人已經擠得水洩不通，實在無法再往裡面更近一步了，如果我是警察看到這台車，一定會把車攔下來，禁止它上路。

        我這麼一上車，就只剩下後面那位學妹還沒上車了。

        「喂！快點上來啊！」司機朝學妹大喊，「還有一個人的位置，快站上來吧！」

        這司機鬼話連篇，明明就沒位置了好嗎？

        但我還是配合司機，把身體再往裡面擠了一下，對她說：「上來吧，我旁邊這裡還有位置。」

        其他同學也比著我旁邊那珍貴的空位，要學妹快點上車。

        沒想到，那位學妹搖了搖頭，她的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不舒服，接著她虛弱地說了句：「我不上車了……」

        「不上來？為什麼？」

        「不行……」她搖搖頭。

        「這樣妳要怎麼去學校？」司機擔心地問。

        「我再請家人來載我就好了，遲到也沒關係……」的確，這是明智之舉，與其擠上這麼危險的校車，還是這樣做比較安全點。

        司機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他關上車門，整台校車發出大型車輛特有的壯觀引擎聲，往學校駛去。

        我懷疑那位學妹是生病了，所以那一天她的臉色才會如此蒼白，講話又有氣無力的，應該是那天剛好病發，她也不想去學校，而叫家人帶她到醫院治療，一去就是好幾天，所以她才會失蹤這麼久吧。

        沒錯，接下來幾天的時間，那位學妹失蹤了。

        說失蹤好像有些怪怪的，正確來說，我只是沒有再看到她來等校車而已。

        也許，她真的是去醫院了，或是選擇用其他方式到學校罷了。

        更不好的揣測是，有沒有可能那一天她單獨被留下來後，卻遇上了壞人呢？

        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那一天我應該要主動下車，把位置讓給她，我自己留下來等才對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我便十分擔心。

        我每天都在注意著那位學妹有沒有出現，有時候我會在第一班校車來的時候就在場等車了，但我卻選擇不坐上去而繼續等第二班，因為我想親眼看到那位學妹是否平安。

        但是，那位學妹一直沒有出現。

        有時我會問其他等校車的學生，特別是小我一屆的學弟妹們，看他們認不認識那位學妹，沒想到那些學弟妹的態度跩的跟什麼一樣，根本不想理我。

        我知道擠校車是很討厭的事情，但也沒必要發洩在我這個學長身上吧。

        而更怪異的事情，在那一天發生了。

        那一天，等校車的地點只剩下我一個人孤伶伶地站著。

        我等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看到其他穿制服的學生。

        等了好久好久，校車也沒有出現在馬路上。

        其他等車的學生們失蹤了，他們沒有再過來等車了。

        而校車也失蹤了，熟悉的司機再也不開著車過來載我去學校了。

        先是一天。

        然後一個禮拜。

        然後一個月過去了。

        大家都失蹤了，還留在原地等待的只剩下我。

        不對，究竟是他們從這個世界上失蹤了？還是我從他們之中失蹤了？是哪一種可能？

        我搞不清楚了。

        我只知道，我能做的只有繼續等待。

        或許從一開始，我在等待的就不是校車，而是其他東西。

        只是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也說不上來，只是種很模糊的感覺。

        就等吧，你所能做的就只有繼續等了，那種感覺是這麼告訴我的。

        或許是這個感覺終於靈驗了，有一天，我等到了她。

        她的外表變得更成熟了，身高也超過了我，在我等待的這段期間，她已經從清純的高中女孩變成有成熟美感的女人，但我依舊能認出她的臉孔。

        她看起來不像上次見面那樣病懨懨的樣子，臉色健康許多，她也認出我了，她站在離我約十公尺的位置凝視著我，是刻意跟我保持這種距離嗎？還是有其他用意？

        兩人間的距離雖遠，但我可以清楚聽到她的聲音，她小聲笑了一下後說：「學長，你還在這裡等車啊？」

        「是啊。」

        「你不應該再繼續等的。」

        「什麼意思？」

        「因為你還沒有看清楚事實，所以選擇在這裡繼續等校車。」她說：「當年的校車再也不會來了，校車路線已經換了，你不知道嗎？」

        「是這樣嗎？我不知道啊。」我說：「對了，那一天之後，妳都沒有再出現了，我很擔心妳，還以為妳是不是發生什麼意外了。」

        「我沒事……倒是你……」她突然收起笑容，表情沉重地說：「以後我不會再過來了，學長，你要快點認清事實，不要再等下去了……」

        「嗄？妳到底在說什麼啊？」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還在等著永遠不會來的校車，這不是很可悲嗎？」

        這句話是她最後的告別，講完後她轉身就走，像是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牽扯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

        學生的本業，不就是早上等校車，然後去上課，再坐車回家嗎？

        在我的記憶中，我就是一直等車，上車，下車，等車，上車，下車……

        除此之外，我再也不記得任何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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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寫完就算了，最後還是決定補一下註解。

應該有人一開始就能看出來了，也有人看半天看不懂吧。

一開始提到被撞到的男學生，就是主角自己，只是他沒發現，他其實是看著自己的屍體被抬到救護車上的。

再看一次的話，其實有些地方還蠻明顯的啦。

也因此，他的靈魂意識只停留在等車、上車這個狀況中，其他的學校、家庭等等過程都是空白的。

而那位學妹，正是體質比較特殊的人，只是在這之前，她從未跟靈體交流過，當她跟死後的主角一起在等校車，身體也開始受到了影響。

而第一次跟死後的主角對話後，身體則發生了副作用，當天就大病了好幾天，也沒去學校。

而在這段期間，學校剛好更改了校車路線，其他等車的學生還有校車，都移到另一個地點去了，只剩下主角還留在原地。

這樣等了十幾年後，那位學妹身體好轉，也可以正常跟靈體溝通了，所以她想要回到原來的地方看看主角是不是還在那裡。

毫無意外的，她看到了主角還在等著校車，也還不知道事實真相，就是自己已經死了。

最後就是那句話了，如果跟主角一樣，無法認清真相，只知道等車，上車，下車，而過程卻一片空白，這不是很可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