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音響起,比賽結束。
按照慣例,雙方球員會在場上互相握手並彼此鼓勵,說今天打了一場好球之類的。
但山斌今天卻沒有這麼做,而是馬上跑步回到休息區,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山斌,你還好吧?」系籃球隊的球經來到山斌身邊,擔憂地問:「你趕著去哪裡嗎?你今天的狀況不太對勁耶……」
其他球員這時也從球場上回到休息區,他們紛紛靠到山斌身邊詢問類似的問題,因為山斌今天在場上的表現真的有失水準,不但發生好幾次失誤,好幾個空檔的出手也都失了準頭,跟以往制霸球場的山斌根本是不同的人,還好球隊最後還是靠著些微差距贏球,不然頭號戰犯非山斌莫屬。
「對不起,我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一下……很抱歉我今天打不好,下次隊上叫飲料的時候都算我的,好嗎?」山斌三兩下把東西收拾完畢,背起包包拔腿往校門口跑去。
其實山斌剛剛在比賽時,他的心思完全不在球場上,而是在若萌那邊。
比起籃球跟籃框,他還比較擔心若萌的情況,但這種事他又怎麼敢跟隊友們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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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生社區,把自己的東西放回房間裡後,山斌馬不停蹄,馬上又跑去若萌的房間,按下了電鈴。
門很快就打開了,前來應門的人是薇蓉,山斌探頭看了一下裡面,禹安、李墨跟若萌都在房裡。
薇蓉打開門讓山斌進來房裡,並轉頭對若萌說:「妳猜對了,真的是山斌來了。」
「聽到那麼急促的腳步聲,不是山斌的話,我還真的不知道要猜誰了。」若萌的視線仍沒有聚焦在山斌身上,代表她的視力還沒恢復。
「山斌,你先喘口氣吧,我們也才剛從醫院回來而已。」禹安說。
昨天晚上,在若萌發生突然失明的狀況後,山斌馬上打電話給禹安她們尋求幫助。
一個正常人要是突然失去視力,一定會影響到日常的生活作息,更需要有人帶她去醫院檢查。
但山斌是男生,一些比較隱私的動作他無法給予協助,雖然他今天不用上課,但下午有一場系隊的比賽要打,他只好請禹安她們過來幫忙照顧若萌,還好禹安她們這學期已經沒什麼課了,一直窩在宿舍裡也閒得發慌,便答應幫忙帶若萌去醫院,並以輪流的方式過來社區照顧若萌。
「所以呢?醫院的檢查結果如何了?」山斌焦急地問,但禹安、李墨跟薇蓉三人卻面有難色,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是由若萌親自回答了。
「醫生有跟我列舉許多可能造成突然失明的原因,但有一堆病症我們都聽不懂。雖然有先做初步的檢查了,但還是查不出原因,醫生說他那邊要多花一些時間做更精密的檢查,要我在家裡等檢查結果。」
「是喔……」山斌看向禹安等三人,朝她們三人各點了一下頭,說:「謝謝妳們今天的幫忙了。」
「這沒什麼啦,反正我們也沒事做。」禹安把手掌放在空中搧了一下,說:「再說,我們聽你說完若萌來到這裡的原因後,每個人都蠻有興趣想幫忙的。」
大概是跟簡詭混久了,這三個女孩子現在只要一碰上奇怪的事件,就會忍不住想湊一腳吧。山斌先是這麼想著,不過他很快又想起另一件事情,對若萌問道:「對了,妳有打電話回家跟妳家人說這件事了嗎?」
「啊,我還沒有跟他們說,不過算了,反正我也不想跟他們說……」若萌的反應,像是她現在才想起來家人的存在,但她很快又把家人拋之腦後,繼續說道:「其實,我選擇休學來到這裡尋找彥炫自殺的原因,我的家人都是非常反對的,他們只會跟我說什麼『再找一個就好了』『自殺代表他有問題』之類的鬼話,他們在不瞭解彥炫的情況下還能講出那種話,真的讓我覺得很噁心。」
若萌這幾句話中的情感沉重到連房內的空氣品質都隨之改變,山斌甚至能從空氣中感受到那些惡意言語有多嗆鼻、多令人難以忍受。
「唔嗯。」除了這短短的一聲外,山斌無法表達太多看法,但這聲音已經出賣了他的想法。
「山斌,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說?」若萌突如其然地問。
山斌聽到若萌的話後,臉上的表情馬上像京劇般快速一變,禹安等人也從山斌臉上的變化知道若萌所說的是事實,李墨更讚嘆道:「真厲害!可惜妳現在看不到,不然山斌現在臉上的表情真的有夠經典的。」
「妳……妳怎麼知道我有話想說?」山斌苦笑一下,支支吾吾地問。
「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雖然我失去視力只有短短一天的時間,但我的聽覺跟其他知覺好像真的都變強了,我聽得出來你剛才的那兩個字只是一個塞子,把這個塞子拔掉以後,你後面還有更多想說的話,我有猜對嗎?」
「是呀,妳猜對了……但聽完我想要說的後,可不能笑我喔。」山斌舉雙手投降,只好把昨天晚上他感覺到的那股敵意視線感說出來,他認為是有東西攀附在若萌的身後用雙手遮住了她的雙眼,所以若萌才會莫名其妙失去視力。
聽完山斌的說法後,若萌還沒有作出回應,禹安、李墨跟薇蓉這三個怪事已經見慣了的人倒是直接討論起來。
「是鬼遮眼嗎?就像恐怖電影裡演的那樣。」
「但我們不是在拍電影呀,應該還有其他解釋吧。」
「等等,我想到一種可能性耶……若萌,我覺得這件事跟妳前男友脫不了關係,他可能有些東西不想讓妳看到,所以才把妳的眼睛遮起來,妳認為呢?」禹安最後作出這個推測。
「彥炫有東西不想讓我看到?」若萌皺起眉頭陷入沉默,好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禹安又更進一步,試探性地詢問:「怎麼樣?有想到什麼細節嗎?」
「就算山斌說的是對的,現在真的有另一股力量遮在我的眼睛前方,但我相信那絕對不會是彥炫,因為我跟他之間沒有任何秘密,不管任何小事我們都會跟對方分享,彥炫甚至主動打開他的電腦D槽,告訴我他珍藏的A片資料夾是哪一個,還跟我說,要是我不能接受的話……他可以直接把整個資料夾都刪除。」
「唔哼,
這個嘛,」禹安突然發出懷疑的悶哼聲,然後說:「若萌,我並不想懷疑你們之間的感情,但妳不覺得這聽起來有點奇怪嗎?人跟人之間都會有秘密的,就算是情侶或夫妻也一樣,沒有例外。」
「是啊,而且有些謹慎的男生會預備好幾個硬碟來裝A片,搞不好他給妳看的那個資料夾裡面裝的都是些刪掉也沒差的爛片。」李墨也說道,這種奇怪的知識她不曉得從哪裡知道的。
「有時候男生看起來好像很坦誠,但他們骨子裡一定還藏著一些東西是不敢讓女生知道的,雖然說我們女生也是這樣就是了……人嘛。」薇蓉最後則作了結論:「妳仔細想想,妳男朋友在這裡待了三年,而妳卻在遙遠的另一地,搞不好他在這邊真的有些事情不想讓妳看到。」
聽到這些評論,山斌突然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身為在場的唯一一個男生,他不敢再聽下去了,只好試著轉移話題:「不過像這種情況的話,我們應該可以找簡詭老師來幫忙吧?」
「誰?哪個老師?」若萌問道。
「簡詭呀,他是宇光大學裡一個身懷絕技的老師,也是處理這種狀況的專家,他之前也幫過我。」
「這種狀況?你們學校也有其他人遇上我一樣的事嗎?」若萌越聽越不明白了。
「沒關係啦,到時候妳就知道他有多厲害了。」談到簡詭,山斌不曉得為何得意了起來,但當他注意到禹安的表情時,才發覺情況有點不對勁。
照理說,就算山斌不開口,禹安她們應該也會主動通知簡詭才對,但簡詭為何到現在都沒出現?
「山斌,你還不知道嗎?」禹安終於開口告知山斌這個殘酷的事實:「簡詭老師出國了,他上禮拜被一個畫家朋友拖去美國參加活動,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
「嗄?」剛剛還不停說著簡詭多厲害的山斌,此刻全身都失了力氣。
「我今天晚上會再傳訊息給簡詭老師,問他何時回國。」禹安不想讓若萌感到不安,便說:「若萌,妳放心吧,等這位老師回來後,就可以馬上知道是什麼東西害妳看不見了。」
在大家要離開若萌的房間時,李墨留了下來。女孩們之間已經協議好了,第一晚由李墨來照顧若萌,明天再換禹安,後天則是薇蓉。
在其他人準備離開時,若萌特地跟女孩們道謝道:「真的很感謝妳們,妳們這樣幫我,我卻連妳們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但我可以感覺出來,妳們三個一定都是正妹吧。」
「還好啦,差妳一點。反正在宿舍住久了也蠻無聊的,換個環境來妳這邊也不錯。」若萌的話把女孩們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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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眼睛看不到,手機、電腦這些需要雙手精密操作的東西,對若萌來說是完全無法使用了。就算現在的手機都有內建語音功能,但若萌之前完全沒設定過,操作起來也不適應,而且看不到螢幕就等於沒有意義。
若萌現在唯一剩下的娛樂,就是請李墨用電腦幫她打開常看的實況直播頻道,再單純地用耳朵去聽聲音,來感受另一邊所帶來的歡樂。
「我要先去洗澡了,如果有任何要幫忙的,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喔。」李墨交待完後就走進浴室,沒多久浴室內就傳來了沖澡的水流聲,若萌則繼續聽著直播的內容。
若萌所熟悉的那位實況主在頻道中用一貫搞笑的風格在玩遊戲,聽起來他這次所玩的是一套新的動作遊戲,主角是一個日本武士,遊戲難度極高,玩家幾乎每三十秒就會被殺死一次。
若萌看不到遊戲畫面,只能靠著遊戲中所發出的音效、音樂,以及實況主的解說來讓她想像畫面。
就在實況主好不容易要打贏第一個BOSS的時候,聲音突然被硬生生截斷,喇叭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像是有人突然拔掉了電腦的插頭。
若萌以為是網路出問題,就在她朝鍵盤伸出手,準備靠著摸索來找到F5鍵並重新整理網頁的時候,她的手卻碰到了其他的東西。
若萌飛速把手縮了回來,剛剛的碰觸僅維持了零點一秒。
就算時間只有這麼短,也足夠讓若萌分辨出她剛剛所摸到的是什麼了。
浴室裡仍傳來李墨洗澡的聲音,而且若萌並沒有聽見李墨打開浴室門的聲音,代表她剛剛摸到的絕對不會是李墨。
若萌鼓起勇氣,再次往前伸出手掌確認。
而剛剛所觸摸到的東西,很快地被若萌的手掌所覆蓋。
若萌用比剛才更快地速度把手縮回來,並忍住了尖叫。
這種形狀、這種觸覺,絕對不會錯。
在若萌前方的,是一張人臉。
剛剛的接觸中,若萌非常肯定地摸到了對方柔軟的嘴唇、隆起的鼻樑以及濕潤的眼珠……除了這些之外,那張臉上還有一股冰冷、像是結霜般的寒意,而那股寒意現在還殘留在若萌的手掌皮膚上。
喀噠,浴室傳來開門的聲音。
「李墨!不要出來!」若萌大叫。
這聲大喊讓李墨準備要跨出浴室的腳硬生生懸在半空中,李墨先遲疑了一下,然後慢慢把腳收回浴室裡,問:「呃……怎麼了嗎?為什麼我不能離開浴室?」
「李墨……房間裡……」若萌深呼吸整理了一下情緒後,才說出完整的一句話:「房間裡,沒有其他人了嗎?」
「只有我們兩個人啊。」回答完這個問題之後,李墨馬上警覺過來,她走出浴室坐到若萌身邊,按住若萌的肩膀問道:「怎麼了?剛剛我在洗澡的時候有人闖進來了嗎?」
「不是,剛剛沒有……」若萌不曉得該怎麼解釋,而現在的她已經不敢伸出手確認那張臉是不是還在她前方了。
「冷靜一點,需要我叫山斌或其他人過來嗎?」
「不用,我……」若萌想跟李墨說她已經沒事了,但話還沒說出口,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裡。
假如遮住她眼睛的真的是彥炫,那彥炫會不會是為了保護她才這麼做的?
如果彥炫沒有遮住她的雙眼,那她將在眼前看到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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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禹安放在床上的手機發出了收到訊息的聲音。
禹安等這封訊息可以說是等了整個晚上,她迫不及待地從椅子跳到床上,打開了訊息的內容。
「是簡詭老師寄來的嗎?」薇蓉從自己的床上探頭。
「是啊,我用電子郵件把若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問他最快什麼時候可以回國幫忙,他現在總算回信了。」禹安。
「學姊妳們剛剛提到簡詭老師嗎?」住同一間房間的學妹小零也把頭探了出來,問:「學姊妳們又牽扯上什麼奇怪的事件了嗎?不然怎麼會要他幫忙?」
其實小零的本名裡並沒有零這個字,她會有小零這個綽號,主要是因為她短髮且文靜的清新外表,常常會給人一種「啊!好像綾波零」的感覺。不過她本人的個性卻跟綾波零相反,非常活潑。
「跟我們沒有關係啦,是另一個女生遇到的事情,我們這次只是當義工而已。」薇蓉跟小零解釋著,然後又向禹安催促道:「所以呢?簡詭老師說什麼?」
禹安一字不漏地將簡詭訊息的內容唸出來:「我很想回去幫忙,但是我已經答應夜朗要擔任他連續五場活動的嘉賓了,所以最快要下禮拜才會回國。不過我有將妳的信件轉寄給另一位朋友,如果他願意協助的話,會主動跟妳連絡。」
「朋友?」薇蓉皺起眉頭,問:「誰呀?」
禹安收起手機,說:「簡詭老師的朋友除了我們之外,不就只剩那幾個人了嗎?」
就算嘴巴上這樣說,但簡詭的這個「朋友」到底是誰,禹安其實也猜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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