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Fotor_158016278408270.jpg

 

        經過三個小時簡短的睡眠,起床後的我雖然頭痛欲裂,雙眼也像是被棒球砸到般發疼,但我的精神卻比睡飽八個小時還要清醒。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讓我無法熟睡,不管我怎麼躺,腦裡浮現的都是那個血淋淋的「他」字,還有如黑霧般無法摸透的幕後真相。

 

        頂著頭痛來到詭誌出版社,我稍微遲到了十五分鐘,除了酒鬼跟夜貓子以外,其他人都已經在位置上吃完早餐,準備工作了。

 

        酒鬼還在查那名女孩的下落,所以才沒來出版社,但是夜貓子今天應該會帶嘉鈴來出版社,雙方一起討論下一步的計劃,這是昨天就講好的,怎麼現在還沒看到她的人?

 

        我站起來,朝座位另一端喚道:「嗨!鶴瑩,夜貓子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沒來?」

 

        鶴瑩從螢幕前方抬起頭,回道:「不知道,我也覺得很奇怪。」

 

        「妳不是跟她一起住嗎?怎麼沒有一起出門?」

 

        「喔,拜託!」鶴瑩唉嘆一口氣,露出被我打敗的苦笑表情,說:「因為一直住在那邊對夜貓子很不好意思,我現在已經搬出來自己住了啦!」

 

        「蛤,是喔?」缺乏睡眠還是對我的腦袋造成了傷害,我記得鶴瑩曾經跟我提過這件事,但我卻忘記了。

 

        我繼續站著用眼神掃視出版社內的每一個人,用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問道:「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夜貓子怎麼還沒來嗎?」

 

        鶴瑩、陳希、謙慧、笑笑、蘇羿,座位上的每個人都像是已經預設好動作的機器人,一起搖著頭。

 

        「大家不覺得奇怪嗎?夜貓子竟然遲到了耶。」我把雙手一攤,說:「這不是夜貓子的作風欸,很難想像她會什麼都沒交待就遲到。」

 

        「可能是因為昨天太累了,所以今天會比較晚到吧?」陳希從桌上撕下一張便條紙,上面似乎寫著跟夜貓子有關的備忘錄,「你們昨天晚上不是去調查一件怪談嗎?應該調查到很晚吧?我看風海你也一臉沒睡飽的樣子。」

 

        「是忙到很晚沒錯啦,我昨天只睡三個小時,不過連我都起得來了,我真的很難想像夜貓子會賴床……」

 

        我看著每個人的臉繼續說著,不過其他人的表情都是十分平靜且放心的,他們似乎認為夜貓子只是單純的遲到,不需要過度擔心。

 

        他們會這麼想,是因為他們沒有參與到昨天的過程,但我很清楚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而我現在擔心會不會是嘉鈴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夜貓子才會遲到,連先通知我一聲的時間也沒有……

 

        就在我拿出手機準備打給夜貓子的時候,詭誌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拉開。

 

        進門的不是夜貓子跟嘉鈴,而是汪飆。

 

        汪飆穿著招牌的哈雷重機服裝,看起來雖然夠帥,但是從墨鏡下緣可以看見他深陷進眼窩的黑眼圈,看來他昨天晚上也沒睡好,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的樣子。

 

        以往都是夜貓子主動聯絡後,汪飆才會過來,而他現在出現在這裡,也是夜貓子交待的嗎?

 

        汪飆對其他人的存在視若無睹,他筆直地走到我的座位旁邊,開口就問:「夜貓子呢?」

 

        「她遲到了,還沒來出版社,我正要打電話給她而已。」我從汪飆急迫的語氣中察覺到一絲不安,「你急著找她有什麼事情嗎?」

 

        汪飆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點選出一個檔案之後再把手機放在桌上,那是個影片檔,播放的三角形圖示就在螢幕正中央,只差一根手指來按下去了。

 

        「我回家以後開始整理昨天在那房間裡拍到的影片跟照片,然後我發現了這個。」汪飆臉色鐵青地跟我解釋:「我覺得要先給你們看過,所以就跑過來了。」

 

        汪飆說的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紛紛圍到我的桌子旁邊,在這個時候,汪飆的手指按下了螢幕上的三角形圖示。

 

        影片開始播放。

 

        背景是在嘉鈴的家,畫面所拍到的情況是我們剛進入房間,看到寫在牆壁上的「他」字時,每個人震驚的模樣,我當時甚至沒發現汪飆有用手機在拍攝。

 

        汪飆的鏡頭先聚焦在牆上的血字,然後特寫嘉鈴臉上的表情,鏡頭接著慢慢往旁邊移動,畫面開始脫離房間,我猜汪飆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到陽台上的。

 

        「好了,先到這邊。」汪飆用手碰觸螢幕,按下了暫停:「你有看到什麼嗎?」

 

        我剛剛好像、疑似看到了某種東西,但我不敢這麼快肯定。

 

        「能再放一次嗎?」

 

        汪飆早已做好準備,他快速移動進度條,把畫面拉到有問題的那一幕。

 

        畫面上,嘉鈴正盯著牆上的「他」字,兩邊在螢幕上所占的比例是剛剛好的五十比五十,左半部是牆壁上的「他」,右半部則是嘉鈴。

 

        除此之外,畫面中還出現一個詭異的東西,把左右的畫面結合在一起。

 

        這幕畫面就像是套上了某種濾鏡,看起來脫離現實,但我們都知道鏡頭拍到的是真實的,這個濾鏡若真的存在,那我真的不曉得該如何稱呼、或是該如何使用它。

 

        在這個實際上根本不存在的濾鏡套用之下,有好幾隻半透明狀的紅色手臂從牆壁上的「他」中伸了出來,「他」這個字彷彿變成了地獄中的血池,惡鬼的手從血池中伸出,想抓到下一個犧牲者。

 

        那些手臂像樹枝一樣在螢幕上延伸,緊緊抓住了在螢幕另一邊的嘉鈴。

 

        當時肉眼看不到的畫面,汪飆的手機卻完整紀錄下來了。

 

        從這一刻起,「他」就已經抓住了「她」,再也逃不掉。

 

        「都看到了嗎?」汪飆調整著手機的角度,讓每個人都可以看到,「有看出什麼嗎?」

 

        「如果你是指那些抓住嘉鈴的紅色半透明手臂,那我看到了。」

 

        「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你有看出其中的意義嗎?」汪飆繼續問。

 

        「從畫面上來看,就是『他』抓到嘉鈴了……」這是最簡單也最直接的解讀,但是這又代表什麼意義?

 

        突然,「抓到」這兩個字像加農砲般在我腦中重重轟了一擊。

 

        一種可能性在我腦中快速成形,我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啊,夜貓子她家……」

 

        聽我這樣說,詭誌其他人的心情也無法繼續保持冷靜了,大家紛紛緊張起來:「風海你想到什麼了嗎?」

 

        我沒有回答大家的問題,而是拿起手機繼續剛才被汪飆打斷的動作,也就是打電話給夜貓子,但電話只響了幾聲就被轉進語音信箱,

 

        情況不妙……我把掛在椅子上的外套用力扯下來,迅速穿到身上並對大家說:「你們先留在這裡繼續工作,我跟汪飆直接去夜貓子家裡找她,看夜貓子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我會再打電話回來跟你們說。」

 

        汪飆點頭同意我的做法,但詭誌的其他人也很擔心夜貓子,所以想跟我一起去。

 

        「我跟汪飆去就夠了,那麼多人一起去反而沒有幫助,而且詭誌的工作不能因為夜貓子不在就停擺呀。」

 

        我再三保證到夜貓子家以後一定會馬上打電話回來,大家才答應留在出版社裡等我的消息。

 

        儘管沒有人說出口,但我知道他們的心裡在想什麼。

 

        老熊已經不在我們身邊了,我們不能再失去夜貓子。

 

 

 

 

 

 

 

 

 

 

 

 

 

 

**********

 

 

        汪飆是騎他的哈雷重機來詭誌出版社的,我的普通摩托車再怎麼騎也不會比他的車快,我索性請汪飆騎車載我,並一路把夜貓子家的路線報給他。

 

        我人生第一次騎重機竟然是在這麼十萬火急的情況下體驗到,這是我怎樣也料想不到的。

 

        汪飆一路飆車,把哈雷化身為撼動道路的狂獸,路上引來許多行人的目光跟車輛的喇叭聲,就算路上被鳴著警笛的警車攔下,汪飆可能也會衝到夜貓子家門口以後才停車。

 

        哈雷狂獸的咆嘯聲在夜貓子家門口前終止,我跟汪飆一起跳下車,跑向夜貓子家的大門。

 

        當我看到夜貓子的家門不但沒鎖,而且還微微敞開的時候,我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夜貓子家裡果然出事了嗎?

 

        我對站在我身後的汪飆打出手勢,輕聲說:「門沒鎖,我們小心一點進去,裡面一定出事了。」

 

        汪飆摘下墨鏡,對我點了點頭。

 

        我把一路趕來時的衝動跟魯莽都收進心裡,屋子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必須用最謹慎的態度去面對。

 

        輕輕把門推開後,我將腳伸進室內,儘管我已經盡量不發出腳步聲了,但是當我的運動鞋跟地板相觸的那一刻,仍然發出了跟這個空間不協調的聲響。

 

        聽在我耳中,這個聲響只是極細微的腳步摩擦聲。

 

        但聽在她的耳中,這個聲響無疑就跟槍聲一樣大。

 

        因為對她來說,這是有外人進入家裡的聲音。

 

        「是風海嗎?」屋內響起她的聲音。

 

        聽到夜貓子的聲音後,我原本提心吊膽的情緒總算放鬆了一半,因為夜貓子還活著,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

 

        「對,是我。」我說。

 

        「直接到二樓來吧,我就在這裡。」夜貓子說。

 

        我跟汪飆一起走上二樓,果然看到夜貓子站在房間門口,房門是關著的,夜貓子的一頭長髮沒經過整理而顯得有點凌亂,一件羽絨外套穿在她身上,但褲子卻還是睡衣的樣式,看起來像是剛起床的樣子,一身狼狽。

 

        「怎麼這麼久才來?」夜貓子無奈地對我苦笑,我聽出這句話是在挖苦我,夜貓子接著又看向汪飆,疑惑地問:「怎麼連汪飆也來了?」

 

        「等一下,妳先解釋這是什麼情況吧?」我走過去把夜貓子羽絨外套的領子稍微拉挺一些,然後看著她的眼睛問:「嘉鈴呢?她昨天不是來妳這裡過夜嗎?」

 

        夜貓子扭過頭,往房門瞥了一眼,說:「她人在裡面。」

 

        我伸出手去開門,但門把轉不動。

 

        「她把自己鎖在裡面不肯出來,也不開口跟我講話,雖然我有鑰匙,但她一定用其他東西把門把卡死了,才會完全打不開。」夜貓子說。

 

        夜貓子家裡的門鎖不是傳統的喇叭鎖,而是一字形的水平鎖,雖然比較安全,但只要用東西把門把抵住,就算有鑰匙也打不開。

 

        「她把自己鎖在裡面幹嘛?」我轉過頭問夜貓子,但其實我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因為剛剛還在詭誌時,在我腦中成形的那個可能性,就是現在這個畫面……

 

        我先打電話回詭誌跟大家報備平安,夜貓子才開始跟我們說起她早上經歷過的事情。

 

        早上她起床把嘉鈴叫醒以後,就穿上羽絨外套到樓下去泡咖啡,這是她每天早上必做的事情。

 

        泡好咖啡、走上樓梯準備回房間換衣服的時候,夜貓子看到嘉鈴站在房間裡靠門口的位置,整個人一動也不動地背對著她,好像專心在看著什麼東西。

 

        「嘉鈴,浴室妳可以直接用喔,咖啡我剛泡好,妳要一杯嗎?」夜貓子一邊說一邊往門口走去,但嘉鈴卻對夜貓子說的話完全沒有回應,好像她根本聽不到夜貓子的聲音。

 

        當夜貓子走到離門口只剩一公尺左右的距離時,她的雙腳突然被硬生生地釘在地面上,停止了前進。

 

        因為她知道嘉鈴在看什麼了。

 

        從夜貓子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到出現在房間右側牆壁上的、用鮮血所寫成的「他」。

 

        那個本來出現在嘉鈴家裡的「他」,現在卻出現在夜貓子的房間裡。

 

        不管是筆跡或是血液流下的痕跡,全都一模一樣。

 

        明明只是牆上的一個字,但「他」卻讓夜貓子打從心底竄出一股強烈的嫌惡感,她感覺到自己的家被入侵了,而且入侵的「他」還是個又髒又黏、極度讓人感到噁心的傢伙。

 

        用比較有畫面的方法來描述的話,就像有人沒經過同意就闖進家裡來借廁所,而且對方還不是拉在馬桶,而是把屎排泄在沙發、地板、床墊跟床單等等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髒臭的感覺無所不在。

 

        這個家已經髒了,臭了,不潔了。

 

        當時的夜貓子就是這個感覺。

 

        嘉鈴在這時意識到了夜貓子的存在。

 

        她轉過頭,夜貓子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下一秒,嘉鈴的瞳孔因為驚恐而放大。

 

        她的嘴巴也因為害怕而發出驚叫。

 

        嘉鈴轉過身體,用力關上門,喀喳,上鎖。

 

        夜貓子站在原地,徹底傻住。

 

        因為嘉鈴剛剛那一連串的情緒變化跟行為……好像她害怕的並不是房間裡的「他」,而是在害怕夜貓子。

 

        為什麼要怕我?夜貓子真的搞不懂。

 

        夜貓子很快找到備用鑰匙來開門,但門把還是轉不動,嘉鈴一定在門後用傢俱把門抵死了。

 

        雪上加霜的是,夜貓子的手機跟電腦都被鎖在房間裡,也沒有家用電話可以打,所以完全無法跟其他人取得聯繫。

 

        「雖然可以去外面跟別人借手機,但是我怕我只要一離開家裡,嘉鈴就會偷偷離開或是在房間裡做出傻事……不過我知道還有你在,只要我沒準時上班、手機又打不通的話,你一定會直接過來找我,所以我就先把大門打開,一邊等你們來,一邊在這裡試著跟嘉鈴取得對話,雖然時間比我預期得久了一點,不過你還是來了。」

 

        夜貓子最後的這幾句話是看著我說的,被她在汪飆面前這樣一誇,我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現在可不是臉紅的時候,我下一句馬上問:「那嘉鈴有跟妳說話嗎?」

 

        「沒有,我不管怎麼叫她都不理我,不過隔著門板還可以聽到她的聲音,她好像是在哭,可以聽到類似啜泣的聲音。」

 

        「好吧,至少我們知道她在裡面平安無事。」

 

        知道夜貓子這裡的情況以後,換汪飆說他在影片中的發現了。

 

        夜貓子看完汪飆拍攝的影片後,她抬起頭,用像罩著陰雲般慘淡的臉色望著我,問:「風海,你怎麼看?」

 

        「很簡單,『他』現在抓住嘉鈴了,所以『他』才會跟著嘉鈴出現在妳房間裡。」

 

        「要是現在回去嘉鈴的家,牆壁上的『他』應該已經不見了吧?」夜貓子說。

 

        「那是一定的,因為『他』現在的目標在這裡啊。」我說:「我想隔壁那女孩也是同樣的狀況吧……」

 

        在我跟夜貓子一問一答之間,汪飆突然抓著鬍子,有聽沒有懂地問:「等一下,你們說抓住跟目標是什麼意思啊?」

 

        「就像你拍到的那樣啊……等一下,我換個方式說。」我開始跟汪飆解釋:「我們現在把『他』視為一種詛咒好了,被他抓住綁定的人就是目標,原本的目標是那個鄰居女孩,但那女孩把『他』給寫在嘉鈴家的牆壁上,這可能就是轉移詛咒的方式,在你的影片中也拍得很清楚,『他』已經緊緊抓住嘉鈴了,所以『他』現在才會出現在夜貓子的家裡,因為『他』會跟著嘉鈴移動。」

 

        「喔喔,也就是說嘉鈴可以再把這個詛咒轉移給其他人囉?」

 

        「從鄰居女孩的例子來看,的確是這樣,只是不曉得轉移的條件是什麼,那女孩或許跟『他』達成了某項協議,才可以把詛咒轉移到嘉鈴身上,難怪她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東西跑走,因為她自己也知道這樣做對不起嘉鈴吧……」

 

        我忍不住越講越多,雖然這些都是推測,但依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跟事實相差無幾了。

 

        「不過現在還是有很多問題,『他』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被『他』抓到的人要把自己鎖在一個空間裡?這些我就無法推論出答案了。」

 

        我揉著下巴,腦袋因為這些未解的謎題而隱隱作疼,夜貓子看起來也陷入苦惱。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那睽違已久的聲音。

 

        是手機的訊息鈴聲。

 

        我拿出手機查看,幾乎要振臂歡呼。

 

        「酒鬼找到那個女孩了!」

 

 

 

 

 

 

 

 

 

 

 

 

 

 

 

 

 

 

 

 

=============================================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攤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