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就是這個位置沒錯，我記得很清楚的……」

        玉萍走到兩年前曾經拍下那些照片的座位前面，低頭看著桌面跟椅子沉思了一下後，然後像是給自己打氣般，她用力點了一下頭，坐到椅子上。

        我跟酒鬼一起站到玉萍後面，玉萍還沒準備要拍照，而是先用手比出正方形的形狀，對黑板模擬當時拍照的角度。

        玉萍的手指跟手臂都在發抖，看得出來她很緊張，緊張的不只有她，還有柴克。

        「那個……在正式開始之前，可以再打擾一下嗎？」柴克突然舉起手。

        柴克的臉上流滿冷汗，臉色比剛才在酒吧的時候憔悴不少，他現在的心情或許就跟穿上炸彈背心準備引爆的恐怖分子差不多，接下來的決定不只會影響到其他人的生命，更會直接影響到自己的，該不該做？之後會有什麼後果？種種情緒會在最後一刻湧現出來，心理上的抗壓性在這時刻特別重要。

        「還有什麼問題嗎？」酒鬼問。

        「那個，你剛才在酒吧裡的推論，我也覺得很有道理……但要是雅琪她真正的目的並沒有這麼簡單呢？」

        「所以你覺得她引發這一連串的事情，是別有目的嗎？」酒鬼把雙手懷抱胸前，用最後的耐心聽柴克解釋。

        「如果說，這只是我猜的啦……要是她想要的是讓我去另外一個世界陪她的話呢？」柴克頭上的冷汗越滲越厲害：「她目前做的這些事情，為的就是要讓我回到這裡跟她說話，這是你的推論對吧？但要是她想要的其實是我的命的話，那、那又該怎麼辦？」

        「到時再說吧。」

        酒鬼完全不給柴克拖延的藉口，因為他目前的計畫就是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再隨機應變，畢竟詩筑還在對方的手上，拖一刻風險就增加一些，快點採取行動跟對方交涉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酒鬼強硬的態度讓柴克說不出話來，酒鬼接著對玉萍說：「準備好了的話，妳隨時可以開始。」

        「喔，好的……」玉萍有些擔心地看向柴克，但柴克已經屈服於酒鬼的強硬，他微微咬住嘴唇，一副已經準備豁出去的表情。

        不過，柴克剛才說的確實也有道理。

        整件事情到現在為止，還有許多地方沒有被填上，其中最明顯無解的，就是雅琪最後的下落。

        當然，她現在已經不在人世，這是肯定的，但她是怎麼離世的，這點我們完全不知道。

        要是她的逝世跟柴克對待她的方式有直接的關係，那麼我們就不能忽視柴克的說法，或許雅琪把柴克引到這裡是別有目的的……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繼續口頭討論了。

        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必須快點採取行動。

        玉萍拿出手機，對準黑板打開相機功能，準備再次拍下照片。

        「我要拍囉。」

        在手指按下前，玉萍轉過頭對我們說。

        我跟酒鬼都對她點了頭，玉萍把頭轉回去，慎重地嚥了一口唾液，彷彿她即將按下的並不是手機的拍照鍵，而是某顆炸彈的按鈕。

        終於，玉萍將手指點下了螢幕上的相機圖示，螢幕上閃了一下。

        我屏息看著螢幕，但是畫面上沒有出現任何變化，黑板前方的座位仍然是空的，雅琪並沒有出現。

        「沒有出現嗎？」我問。

        「等等，拍好的照片會移到相簿裡，我把它點出來一下……」玉萍將手指往旁邊滑，叫出了剛剛拍到的照片。

        照片出現在螢幕上的那一刻，我們馬上看到了原本不存在的那個黑色身影。

        玉萍將手機舉高，讓在後面的我們能看到照片。

        就跟玉萍之前拍到的照片一樣，雅琪依舊坐在那個座位上，但這次她的頭已經完全轉過來面對鏡頭了。

        雅琪臉上的樣子跟我們上次看到她試圖抓走心芳時一樣，往前撥的瀏海蓋住了她上半部的臉，我們只能看到她的下半臉及嘴巴，她這次沒有對我們露出冷笑，而是兩片嘴唇緊緊貼在一起顯示出嚴肅的模樣。

        「她果然轉過頭來了。」酒鬼盯著照片。

        柴克的眼神也看著照片，同時神經質地瞄向黑板前的那個座位，說：「她、她就坐在那邊嗎？我應該要過去跟她說話嗎？還是……」

        「等一下，先觀察一下。」酒鬼將手擋在柴克的身體前方。

        「……喂，酒鬼。」我說。

        「怎麼了？」

        「你不覺得這張照片有點奇怪嗎？」我指著玉萍的手機。

        我的視線從剛剛開始一直停留在玉萍剛剛拍下的那張照片上，照片上有一個地方，非常、非常的不自然……

        酒鬼跟柴克擠到我旁邊，玉萍也重新看著自己手機裡的照片，說：「風海老師，你說奇怪的地方是在？」

        「玉萍，妳確定剛剛用的是拍照，沒有按到錄影嗎？」

        「是、是的，我很確定……」

        「那為什麼雅琪在照片裡的頭髮會晃動？」我說。

        一聽到我的話，其他人的眼睛都瞬間睜大觀察著雅琪的頭髮，而他們一個接一個屏住呼吸的反應，證明了那並不是我的錯覺，照片中的雅琪真的在動，不只是頭髮，她的頭部、上半身都微微晃動著。

        「她是真的在那裡。」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玉萍的照片只是讓我們看到雅琪的媒介，她現在就坐在那邊看著我們。

        「啊，動、她動了！」玉萍看著螢幕發出驚呼。

        手機螢幕中的雅琪從座位上站起來並開始移動，旁邊的教室場景也隨著她的移動而改變，明明玉萍沒有移動手機，但手機就像設定了自動追焦功能般，讓雅琪的身體始終保持在螢幕中間，而她移動的方向，則是……

        「她要朝我們走過來了。」酒鬼很快地說。

        酒鬼說得沒錯，雅琪正沿著座位中間的走道筆直朝我們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們每個人的身體都不自覺地開始後退，玉萍也拿著手機從座位上起身躲到我的旁邊。

        我突然聯想到一幕畫面，那就是電影《異形2》中的主角們被困在房間裡，只能看著雷達上的異形光點越來越近、警示聲越來越急促，那種束手無策的絕望感。

        「玉萍，她現在到哪裡了？」酒鬼站的位置離我們有些距離，他應該覺得現在散開一點比較保險，柴克似乎認為跟著酒鬼比較安全，所以站在酒鬼旁邊。

        玉萍拿起手機看了一下，然後又抬頭看了一下酒鬼跟柴克的位置，像是在確認什麼東西。

        「現在只有妳那支手機看得到她，快點說她現在走到哪裡了？」酒鬼又問了一遍。

        「她、她……」玉萍結巴著說出她從螢幕上看到的畫面，「她就站在你們那裡……就在柴克前面。」

        站在玉萍旁邊的我也能清楚看到手機螢幕，螢幕上現在有三個人，酒鬼、柴克，以及雅琪。

        雅琪就站在柴克前面，兩人鼻尖的距離不到二十公分，柴克雖然看不到雅琪，但他早已完全嚇傻，全身一動也不敢動，雅琪也只是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兩個人看著就像兩座雕像。

        在旁邊的酒鬼則是慢慢往外跨出去，動作看起來就像在遠離一個已經踩到地雷的人，柴克看到酒鬼的動作，他的頭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用嘶嘶的氣音對酒鬼問：「喂，你去哪裡？不要讓我一個人在這邊呀……」

        「她想要的就是再見到你，現在要靠你了。」

        「但、但是我……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呀。」

        「還記得我在酒吧跟你說的嗎？」酒鬼這時已經跨到柴克十步之外的距離，他對柴克點了一下頭，那是把局面完全交給柴克處理的暗號：「你該說什麼，就說什麼。」

        酒鬼在酒吧裡曾經這樣推測過，雅琪想要的，是柴克能放下「酒保」的身份，用一個「朋友」的身份去跟她說話。

        但以柴克現在腦袋一片空白的情況，他根本講不出半句話來。

        柴克盯著眼前看不到的雅琪，他的喉頭發出一陣緊張的咕嘟聲，終於擠出了兩個字：「雅琪……」

        但這句話所引發的效果並沒有如我們所預期的那樣，讓雅琪跟柴克開始溝通。

        因為下一秒，我們又聽到了那個可怕的聲音，指甲從黑板上刮過的淒厲摩擦聲。

        我跟玉萍馬上都遮住了耳朵，但酒鬼卻皺著眉頭，用一臉費解的表情看著我，他指著自己的耳朵，彷彿想要跟我暗示什麼。

        同時我也感覺出來了，這聲音不對，這並不是指甲刮過黑板的聲音，只是聽起來很像，一樣可怕、一樣讓人恐懼，但這卻是從人類的嘴巴發出來的聲音。

        我們之所以會知道這點，那是因為雅琪終於脫離手機的螢幕，真正出現在我們眼前了。

        雅琪出現在她原本的位置上，緊緊貼著柴克的面，她臉上唯一露出的嘴巴正張大發出可怕的笑聲，就宛如指甲刮過黑板般，我之前根本無法想像有人能夠用嘴巴發出這種聲音。

        這就是柴克之前說過的，雅琪那無法控制的尖銳笑聲嗎？

        就算柴克之前已經聽過這聲音了，但他也一起摀住耳朵，露出猙獰忍耐的表情。

        笑聲平息後，雅琪的嘴巴慢慢閉上，慘白輕薄的嘴唇再次貼合在一起。

        然後，雅琪伸出手，指向教室外的走廊。

        一個藏身在夜空中的人影悄然出現在外面，但她並不是站在走廊上，而是站在走廊圍牆的邊緣處，只要再往外站一公分，她就會直接墜下一樓。

        人影面對著教室，教室跟走廊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對方緊閉雙眼，整張臉像陷入沉睡般平靜，我馬上就認出了這張臉。

        「是詩筑！」我馬上說道，雖然我沒有見過詩筑本人，但在用通訊軟體聯絡時，我曾經看過詩筑的頭貼，絕對不會錯。

        雅琪終於把手中的人質交出來了，但她顯然沒有打算要這樣放過詩筑，因為目前的局面解讀起來像是，她想要她想要的，不然就會把詩筑摔下去。

        「柴克，你必須繼續跟她說話，這就是她要的。」我急忙提醒柴克。

        柴克向我投以求救的眼神，但我只是用手勢催促他快跟雅琪講話，柴克只好硬著頭皮把頭轉回去面對雅琪，說：「啊，我，這個……」

        聽到柴克的聲音，雅琪將指著詩筑的手放了下來，我稍微鬆了口氣，這代表她終於要聽柴克的話了。

        柴克繼續說：「雅琪，那個，就像妳現在看到的……我們現在不在酒吧裡面，我現在不是酒保，而是用另一個身份、用朋友的身分，想問妳……妳最近還好嗎？」

        柴克用盡全力，終於說出了斷斷續續的句子。

        柴克說完後，我們其他人都不敢出聲，等著看雅琪的反應。

        來自柴克以朋友身份的關心，這真的是雅琪所要的嗎？

        接下來的發展，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雅琪的嘴唇動了，這次不是冷笑、也沒有再發出可怕的笑聲，只是微微抽動了一下。

        像是再次被傷了一次心，無可奈何般的抽動……

        雅琪再次舉起手指走廊圍牆上的詩筑，詩筑的身體跟著往後倒去。

        「呀啊！」

        玉萍發出尖叫，我跟酒鬼則是準備衝到詩筑身邊，在她墜樓前將她拉住。

        但下一瞬間，我跟酒鬼馬上停住了動作，因為詩筑並沒有真的往樓下墜去。

        詩筑的腳尖懸空，身體往後傾斜，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固定在圍牆上，這是一般人類無法做到的動作，雅琪的手似乎用一條看不見的線拉住詩筑，讓她勉強懸掛在圍牆邊。

        「再靠近的話，她就會真的掉下去了。」

        雅琪終於開口，她說話的聲音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但也沒有特殊之處，聽起來很平凡，儘管我們現在的處境是那麼的不平凡。

        這句話顯然是對我跟酒鬼說的，在雅琪達到目標前，我們別想去救詩筑。

        「雅琪，先等一下！」看到詩筑在圍牆上搖搖欲墜的樣子，柴克也急了：「妳不是想要我來這裡嗎？現在我來了啊！而且我也很樂意跟妳講話，來嘛，我們就像以前那樣聊天，好不好？」

        「這不是我要的。」

        雅琪側著頭，她藏在瀏海之下的雙眼發出憐憫的光芒，像是在同情柴克還搞不懂情況。

        「不然呢？不然妳到底想要我做什麼？」柴克焦急地跺腳，「我已經在這裡了，妳想要我做什麼就說啊！」

        「你難道一點頭緒也沒有嗎？」雅琪冷冷地說：「你這樣下去，只會讓那20%的犧牲者越來越多而已。」

        「什麼東西？我聽不懂呀！」

        20%的犧牲者？我跟酒鬼互看了一眼，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對，不久之前我好像才聽過類似的話，是在哪裡聽過的？

        20%……80%……

        我閉起眼睛，不久前的一個場景浮現眼前，那個人講那段話的畫面以及自信的口吻歷歷在目。

        我睜開眼睛，看向圍牆上岌岌可危的詩筑。

        我注意到了詩筑的雙手。

        詩筑的雙手像擺飾品般放在腹前，在教室跟走廊燈光的照射下，她的雙手清楚可見。

        原來……是這樣啊。

        要是我猜的沒錯，雅琪真正的目的其實是這樣才對……

        我朝著詩筑邁開腳步。

        「喂！風海！」

        酒鬼試著叫住我，但我不理他，教室裡的柴克跟玉萍也錯愕地看著我的舉動。

        我直接爬上圍牆，站在詩筑的旁邊，圍牆邊的寬度剛好彷彿符合我的腳寬，雖然有點危險，但還站得穩。

        「風海，你在搞什麼鬼？」酒鬼仍站在一段距離之外不敢輕舉妄動，同時注意著雅琪的動作，「你這樣的話，詩筑會……」

        「放心，她不會傷害詩筑的。」我看了雅琪一眼，然後將手繞過詩筑的肩膀跟膝蓋，把她抱了起來。

        我的重心在抱起詩筑後有些不穩，還好我即時從圍牆上跳下來，平安落地。

        我把詩筑平穩放在地上，她看起來仍然像是睡著一樣。

        「我知道妳想要什麼。」

        我走進教室用力抓住柴克的肩膀，並直接面對雅琪瀏海下的眼神，說：「我答應妳，我會好好監視他，不會讓那20%的犧牲者繼續增加。」

        雅琪接下來的反應，將會證明我的理論是否正確。

        雅琪笑了，這次不是惡意的冷笑，而是真的笑容。

        「我就知道風海老師一定能懂的。」

        雅琪撥開她的瀏海，在瀏海下的是一張秀氣的臉龐，我從來沒見過這張臉，但她卻像是早已認識我似的。

        啪的一聲，教室內的電燈突然熄滅，只剩下走廊上的燈光照進來，光與黑暗的交際剛好就在我跟雅琪中間。

        雅琪面帶笑容往後退，我目送她消失於教室的黑暗中。

        一些小聲音從身後傳來，柴克跟玉萍似乎正在喚醒詩筑。

        等我轉過頭時，酒鬼就站在我的正後方。

        「風海，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酒鬼的眼神看起來想直接揍我一拳。

******

        很奇妙，明明昨天晚上才在這間居酒屋吃過飯，但現在再來到這裡，卻感覺已經過了好久一段時間。

        要說為什麼的話，那就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我們直接跟居酒屋預訂了一個包廂，因為這次不只有我跟酒鬼，還有柴克、詩筑、以及玉萍，汪飆也帶著心芳從醫院過來，這次事件的每個人都集合在一起了。

        事情看起來已經落幕了，但還有大家還有許多疑問未解，特別是酒鬼，要是我不好好解釋的話，只怕他真的要揍我一拳了。

        「兩位老師不好意思，我今天好像給大家惹了很多麻煩……」

        聽完一整天的事發經過後，詩筑首先跟我們道歉，她說她今天在赴約前想先去那間教室看一下環境，因為怕有其他閒閒沒事的學生跑進去使用，結果她一走到那間教室前面就失去意識了。

        「這不是妳的錯，不用擔心。」酒鬼對詩筑說道，然後眼神瞪向我，問：「我倒是比較在意風海的解釋。」

        「對啊，風海老師，最後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玉萍也接著問：「你本來就認識雅琪嗎？」

        我搖搖頭，說：「不，我不認識她。」

        「那她怎麼會對你說那些話，而且還叫得出你的名字？」

        「我想她也是詭誌的讀者之一吧。」我說：「詭誌會被牽扯進來並不是巧合，而是她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她知道只要她陸續製造這些怪事，詭誌一定會有興趣，然後我們就會跑過來調查，這次的《校園怪談大賽》又是一個完美的媒介，對她來說真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她早就知道我們會來了。」

        「那你怎麼知道她不會讓詩筑真的摔下去？那個時候我真的……快要嚇死了。」玉萍朝詩筑瞄了一下，一臉仍心有餘悸的模樣。

        「因為詩筑的手呀。」我說。

        「我的手？」詩筑把手放到桌上，疑惑地說：「我的手沒有事情啊。」

        我說：「就是因為沒有事情才奇怪，還記得我們踏進《黑板的聲音》那間教室時，我們發現了什麼嗎？」

        「你是說黑板上的血跡跟斷裂的指甲？」汪飆說。

        「對，我們一直以為那是詩筑留下來的，但其實不是，雅琪其實根本沒有傷害詩筑。」

        「既然這樣的話，這截指甲是誰的？」酒鬼從口袋裡拿出一包衛生紙，並把衛生紙裡包著的東西放在桌上，正是我們在那間教室裡找到的斷裂指甲片。

        「這就要問他了，」我看向柴克，問：「在雅琪糾纏你的那段時間裡，她應該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吧？將指甲抵在黑板上刮劃，直到指甲斷裂為止……」

        「請不要再說了。」柴克低著頭喃喃說道，等於是承認了。

        看來柴克在酒吧的時候並沒有完全跟我們吐實，因為在提到這段往事時，他只用「走到黑板前面，用指甲刮在黑板上面來吸引我的注意」這樣來形容雅琪而已。

        「雅琪斷掉的指甲片，後來有人去撿嗎？」我問。

        柴克搖晃著低垂的頭，說：「不知道，根本沒有人在意，因為大家只想把她趕出教室……」

        「所以這截指甲片其實是雅琪的囉……」

        除了柴克之外，其他人把目光都放在那截指甲片上面。

        「我想是的，還有黑板上的血跡，那其實是雅琪曾經留在上面的痕跡，她故意讓我們看到過去的血跡及撿到她的指甲，為的是想讓我們相信她真的傷害了詩筑，但詩筑其實一點事情都沒有。」我說：「她一開始就不打算傷害任何人，所以我才敢大膽地去把詩筑抱下來。」

        「再來，應該就是你們最想知道的問題。」我逐一看著桌邊每個人的臉，柴克的臉在這時也抬了起來，因為他也想知道，雅琪的目的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聽到我的話之後，她就決定相信我了？

        我對上了柴克的眼神。

        20%的犧牲者，關鍵就在雅琪的這句話上面。

        我對柴克說：「要是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留住80%的顧客，又何必在意那20%無緣的顧客呢？這是你在酒吧跟我們說過的話，你應該也對雅琪說過同樣的話吧？」

        「我不確定，但應該講過吧……我很常跟客人講這句話。」

        「你有曾經在乎過，那20%無緣顧客後來的下場嗎？」我問。

        「……什麼意思？」

        「我是說，雅琪就是那20%的犧牲者。」我把身體湊到桌上，加重了語氣說：「你從來不會好奇，雅琪為什麼會突然消失嗎？」

        柴克沒有回答，雅琪突然不再出現，對柴克來說應該是種解脫，開心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去在乎呢？

        「難道你沒有想過，雅琪有可能因為你的關係而走上絕路嗎？」我說：「你那個時候給了雅琪太多希望，她以為真的有人在乎她、關心她，但後來發現原來那只是你因為職業而裝出的假象時，她崩潰了，直到死亡時，她才真正清醒過來。」

        「這……就算真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啊……」

        「不，你有辦法的，雅琪想要的，就是希望你能改變對工作的態度。」我說。

        柴克的眼神中閃爍著疑惑跟迷失，像是聽不懂我到底在說什麼。

        「風海的意思是，那20%無緣的顧客中可能還存在著其他跟雅琪一樣的人，只是你不知道。」酒鬼聽懂了，他接著說：「你對客人太過熱情，但是你只有在上班時是『柴克』，下班後你就無法用同樣的態度面對那些客人。」

        「但是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吧？工作歸工作，下班後歸下班呀。」

        「這就是重點，像雅琪這樣的人認為真的可以把你當成朋友、當成摯友，但當他們發現原來你並不是這麼想的之後，你可以想像他們受到的打擊有多大。」

        酒鬼說：「你要記住，不管是在工作上或是私底下，千萬不要為了只是讓某人安心就做出你無法百分百保證的承諾，他們只會變成你的承諾的犧牲品。」

******

        我、酒鬼跟汪飆在譽光大學這裡多待了三天才會去新德市，這段時間我們請玉萍當導遊帶我們在這個城市裡多逛一下。酒鬼除外，因為我跟汪飆在外面玩的時候，他幾乎都躲在房間裡寫稿子，實在很有他的風格。

        柴克最後還是決定繼續在那間酒吧工作，但他跟我們答允，他會牢牢記住酒鬼的話，如果無法保證永遠把客人當成家人看待，那就要懂得拿捏分寸，讓工作的界線存在於雙方之間。

        玉萍、心芳跟詩筑則答應我們，她們三個之後會結伴一起去那間酒吧光顧，順便看看柴克工作的狀況。

        在離開譽光大學當天，夜貓子也在詭誌裡做出了決定。

        「就讓她們三個並列第一名吧，獎金的部分也一起發，我會再跟松觀說明。」夜貓子在電話中說：「經過那恐怖的一天，我認為這是她們應得的。」

        「那我們的調查獎金呢？會多發嗎？」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我還是問了。

        「這個嘛，你們這次也累慘了，我再跟松觀問問看，應該有可能吧。」夜貓子語帶保留後後就掛了電話。

        看著顯示結束通話的手機螢幕，我露出苦笑，或許回新德市之後，應該要讓酒鬼也跟夜貓子好好談一談，要是不能百分百保證，就不要給這種讓我抱持希望的回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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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阿攤。

這次的詭誌故事連載了兩個月，這邊告一段落，謝謝大家的支持。

下禮拜暫時休刊去忙其他工作，一樣休刊一個禮拜馬上就回來，謝謝大家每個禮拜三的光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