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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應該嫉妒其他人,這是基本的美德。

這句話是騙肖的,大家別信。每個人之間要是不會互相嫉妒,世界就天下太平了。看到年紀比自己小的小毛頭在電視上載歌載舞受到女孩子歡迎,誰不會嫉妒?看到長的比自己醜的人身旁卻一堆正妹型男,誰不會嫉妒?看到同業的人比自己有成就,誰不會嫉妒?

好吧,你可能會委婉地說:「嫉妒是沒有啦,只是有點羨慕啦。」

放屁,嫉妒等於羨慕。有句臭屁專用的名言道:「怎樣,羨慕還是嫉妒?」

實際上根本沒差。

當聽到雙毛得到最新一季的攝影獎時,我先是錯愕,然後羨慕、最後嫉妒的怒火中燒。當雙毛打電話給我,問我要不要到他家一起看他得獎的影片時,我差點認為他是在向我炫耀。

……等等,本來就是在向我炫耀吧?當一個人得了第一名還是有什麼了不起的成就,都會忍不住想拿出來秀一下的。這時候如果拒絕了,他就會一臉臭樣,兩人關係從此生變。

雙毛並不是壞人,但平常在鑽研攝影技術、設備上的時間與精力總是少我一大截,能打敗我得獎我當然會不爽。

沒必要為此損失一個朋友,於是我答應了。


到了雙毛的家裡,我問他是拍了什麼影片得獎,他擠眉弄眼地說:「我上網看了一些照片,發覺越是可憐的照片越能受到評審青睞,像之前非洲孩童瘦到皮包骨的照片、搜救人員抱起溺斃的大陸妹這些照片都有得獎,那我想影片會不會是一樣的原理?」

「所以呢?你拍了什麼影片?」

「你看了就知道。」雙毛摸出一片光碟,塞入放影機中。

一開始是台灣的馬路,一個叉路口,鏡頭對準的是放在叉路口正中間的幾個鐵桶,從鐵桶周圍的液體看來,那是幾桶餿水桶。

「那是一個餿水桶。」雙毛怕我不知道所以跟我說,「你看,那個人。」

一個穿著綠色上衣、棕色短褲的老人提著塑膠袋出現在餿水桶旁。其實要看的很仔細,才能看的出來他穿的衣服的原本顏色,因為衣服的大部分都被烏黑的髒污給蓋掉了。而老人的臉上跟小腿也都長滿了跟石頭同樣大小的爛瘡。

我突然有點兒想吐。雙毛用手肘碰碰我,說:「你看他接下來的動作,跟其他人的言行舉止。」

那老人接下來的動作我猜的到,而我也猜的沒錯,他彎下腰,將手伸進餿水桶內,挖了一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出來放在塑膠袋裡,然後又一挖、再放進塑膠袋裡。老人接著在餿水桶旁盤坐了下來,把塑膠袋放在腿上品嚐了起來。老人吃的很慢,我這才看到他吃的是什麼東西。

啃到一半的雞腿、幾乎全黑的高麗菜、一團又一團的騷臭米飯、還有幾根薯條。那幾根薯條老人一段段的、很寶貝的啃著。

週遭的摩托車騎士、汽車駕駛、行人等,經過老人旁邊時,都會轉頭一瞥,但馬上又轉了回去。這種明明有看到卻假裝沒看到的行為在台灣我早習慣了,相信老人也習慣了。

當塑膠袋裡的「實體」吃完了,只剩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液體時,老人以袋為杯,把袋口對準嘴巴,呼嚕嚕全灌了下去。

「喔,幹。」我開始有點反胃,中午吃的牛肉麵好像在我肚裡變成好幾隻肯泰羅橫衝直撞。

最後老人又把手伸進餿水桶裡,裝了滿滿一袋才離開,滿到塑膠袋看起來都快破了。

「如何?」雙毛揚著眉毛問我,眉宇間顯露出一股得意的氣勢。但我可不覺得這有啥好得意,你拍了別人的不幸遭遇拿去參賽,並且得獎。但你不但不為這位老人做些什麼,還拿著他的不幸到處炫耀,反而是可恥。

影片仍然在播放,又一個人出現在餿水桶旁,是一個穿著上班族套裝的女人。我眼睛一亮,閃著幾分錯愕,現在經濟有不景氣到連OL也要撿餿水吃嗎?

旁邊的雙毛「咦」了一聲,我忍不住問他:「你咦什麼?」

「我拍影片時……沒有這女人啊?」

我哼哼笑:「是你忘了吧?一得獎就糊塗了。」

但女人接下來的動作就讓我笑不出來了。

她先是對鏡頭淺淺地露出一個微笑,好像知道有人正在拍她,然後走了過來。

走了過來?

拍攝的地點不是馬路嗎?

但我的擔心很明顯是多餘了,經過的車輛雖多,但每個人都很有默契的閃過了女人,連喇叭都沒一聲。

女人走的不慢也不快,但偏偏是最會讓人受不了的那種節奏。女人每走一步,我就感覺到雙毛發抖一下,他似乎發現了什麼事情,但我卻連個皮毛都沒摸到。

最後女人越走越近,先是上半身佔據了鏡頭,擋住了後面的餿水桶及馬路,然後是她的整張臉。這時我才發覺要開始害怕了,因為這是一張完美的臉。當一個女人的臉填滿整個畫面時,一定會發現一些不完美的地方,毛細孔、粉刺、鋪太多的粉這些問題,但這張臉完全沒有,像是剛開封的中華豆腐一樣。

「她不是人。」雙毛這時極小聲的唸了一句,可我聽的一清二楚,因為現在週遭一點聲音都沒有,影片中的馬路喧囂聲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了。

女人從剛出現的那一個微笑之後,到現在都還沒有其他的表情,直到現在,她張嘴。讓黑暗填滿了整個螢幕。

嗶,影片播畢。

然後我們兩人好一陣子都沒說話,是雙毛打破了沉默:「我發誓,我拍影片時絕對沒有那個女人。」

「嗯。」

「不如我們再看一次。」

「不用了,要看你自己看。」我說。雖然我不太清楚剛剛那女人是怎麼一回事,但很有可能是雙毛的一個惡作劇,或是得獎的一個小伎倆,原來這其實是一部恐怖片。我突然感覺我的腦袋好亂。

「該不會見鬼了?不可能吧,但剛剛那女人……唉,你要去哪?」

我走到玄關穿起鞋子,悶悶地說:「回家啊,影片都看完了還不回家,你拍的很不錯。」

如果是大軍,這時候一定會說:「我都沒有超能力了!還留在這裡惹人嫌嗎?」

「你覺得剛剛那女人是我嚇你,或是我得獎的原因嗎?我發誓,我拍攝的時候絕對沒有那女人!」雙毛在我身後大聲囔囔,但我逕自離開了。

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那麼快離開,留下來再看一次確認一下對我來說也是不無損失,只能說都是嫉妒心跟自尊心作祟。要是再看一次時那女人又重新出現,雙毛大力拍我的肩膀笑著說:「兄弟,嚇到你了吧?」

那叫我情何以堪?

回到家時,已經是七點多了。家人們正在看電視,剛煮好的飯香從廚房飄來。可能受到雙毛影片的影響,當老媽催著我去吃飯時,我完全沒胃口,乾脆跟他們一起看電視。

電視上播的是國內的一個現場直播的靈異節目,我不常看這些東西,所以不熟。不過倒讓我想起了影片中那張嘴的女人。正回想中,電視上突然跑出了幾個大字,張嘴女人的詛咒。

這七個字霸佔了螢幕好幾十秒,主持人一邊旁白:「這是由網友提供給我們的資訊,他表示他在前一個周末全家出遊拍攝的影片裡拍到了一個原本不存在的女人後,就一直惡運不斷,小孩受傷,妻子也因意外過世,所以請本節目幫忙。」

畫面跳回攝影棚,年輕貌美的主持人說:「在看影片之前,不知道幾位大師有什麼看法?」

一個面前擺著「靈學大師」牌子的禿頭男說:「當然在看影片前我們無法做定論,不過影片中若有惡靈在,現場有那麼多位大師,也應該能夠幫這一家人脫離惡運。」

鏡頭這時繞了攝影棚中的所有來賓一圈,前面掛的牌子上不是大師就是專家。

「那我們就先看看影片吧,這是由網友所提供的,張嘴女人詛咒的不幸影片。」主持人說。

然後。

然後。

然後我差點沒尿出來。

因為我看到那個在雙毛影片裡的女人也出現在這影片裡,一樣微笑、走進鏡頭、張嘴。

影片播畢。

畫面回到攝影棚,主持人開始詢問眾大師的意見,一個個說著:「樣貌太清楚了,不像是鬼呢。」這樣的鬼話。

我則急忙撥了通電話給雙毛,卻無人接聽。

打了三通都無人接聽後,我聞到了一種味道。

瓦斯味,從廚房傳來的。

正要提醒家人時,我卻看到老爸正點起菸。

我來不及說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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