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等電梯時請抬頭注意樓層，勿坐錯電梯！」

          在我剛搬進去的公寓裡，每一層樓的電梯口都貼著這樣的警報標語，作為新住戶的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坐錯電梯？公寓裡的電梯就這一台，是能坐錯去哪裡？

          我問房東這些標語是什麼意思，房東露出微妙的笑容，說：「是這棟公寓的一個傳言啦，等電梯的時候一定要專心看電梯到哪層樓了，不要只顧著玩手機，不然可能會走進『吃人電梯』裡。」

          「吃人電梯，那是什麼啊？」

          房東說，有時電梯明明顯示在一樓還沒上來，但電梯門卻打開了，這時電梯門後的並不是深不見底的電梯井，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電梯，要是一直低頭滑手機根本沒注意的話，多數人可能一聽到開門的聲音就會走進電梯裡，再也回不來了。

          「聽說有好個住戶因為這樣而失蹤了，不過你聽聽就好啦，我這間房子買了十幾年，連一次都沒遇到過。」

顯然房東不相信這個傳言，我也是不信的，都什麼年代了，還會有這種都市傳說？

          我抱著不在意的心態搬入公寓，安穩的住了好幾個月。

          雖然我不相信傳言，但因為每次坐電梯的時候都會看到那張警告標語，心理上還是有些負擔，所以我也養成了在等電梯時專心看樓層，不去做其他事情的習慣。

          有一天，當我下班回到公寓時，已經有一名男子站在電梯前面了，但他沒有按任何按鈕，只是在電梯前佇立著。

          「不好意思。」我繞過他的身體按下上樓的按鈕，同時把他從頭到尾打量過一遍。

          男子看上去比我年輕，應該還不到三十歲，他的長相斯文帥氣，但髮型跟衣服都給人一種邋遢、沒有經過打扮的感覺。

我對男子有印象，我跟他曾經在公寓裡擦肩而過，可以確定他也是這裡的住戶。

          電梯抵達一樓後，我先走進電梯裡，並按住開門鈕等男子進來，他卻朝我搖頭，示意他沒有要坐電梯。

          既然沒有要坐，那你站在電梯前面幹嘛？雖然很好奇，不過我並沒有開口問他，而是直接關上電梯，回家了。

          這樣的情況後續又發生過好幾次，每次我回到家時都會在一樓電梯前遇到男子，但他都沒有走進電梯，而像是在等待什麼般，一直留在一樓。

          終於有一次，我走進電梯時他一樣留在外面，我忍不住問他：「你這次也不坐嗎？」

          「不用了，謝謝你。」男子客氣說道，他的聲音很有禮貌，聽起來很舒服。

          我繼續問：「可以請問一下嗎……我每天下班都看到你站在這裡，在等人嗎？」

          男子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他坦率回答道：「嗯，我正在等『吃人電梯』。」

          「咦？你在等……為什麼？」男子的回答讓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男子突然往前邁出一步走進電梯，伸手指著電梯牆上的公告欄說：「為了這個。」

          在男子指尖前端的是一張尋求行車紀錄器的公告，我看過那張公告，內容是說公寓前方道路在上個月發生一起死亡車禍，一名住戶當場死亡，但一直沒有肇事車輛的線索，所以想請當時有開車經過的住戶提供行車紀錄器，公告的最下方則是家屬的聯絡資料。

          「去世的是我妻子，出事那天我就跟她走在一起。」他低下頭，愧疚地說：「我跟她一起在人行道上散步，突然一台車失控衝上人行道，從後面把我們兩個撞倒，就連我也沒看到肇事車輛的車牌，到現在還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這場車禍發生的時候我人剛好在外縣市出差，我回來的時候事件已經退燒了，所以對我來說沒什麼印象。

          不過經男子這麼一說我才想到，之前在公寓裡跟男子擦肩而過時，確實都有一位年輕女子陪在他身邊，想必就是他妻子吧。

          但是我搞不懂，那場車禍跟吃人電梯有什麼關係？

          「吃人電梯不是傳言嗎？」我問。

          「不，那是真的，車禍發生後，我曾經看過一次……」

男子毫無保留地將當時的情況告訴我，或許他一直想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而我的開口詢問，終於讓他有了宣洩的管道。

          男子說，那是他處理完妻子的喪事後，深夜回到家時發生的事。

          他按下電梯按鈕後，明明電梯還停在高樓層，電梯門卻直接打開來了。

          眼前的電梯看起來就跟平常一樣，若是沒注意看樓層的話，他搞不好就直接走進去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吃人電梯嗎？看起來跟原本的電梯一模一樣啊……他本來是這麼想的，但多看幾眼後，他很快發現了異常之處，就是那張徵求行車紀錄器的公告。

          在那張公告上，最下方的家屬聯絡資料不是他的，而是妻子的。

          當他愣在原地時，電梯門轟一聲關上了，等電梯再次開啟，眼前看到的已恢復成原本的電梯。

          「我想那真的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電梯。」男子說：「那個世界裡，在車禍中死掉的是我，她還沒有死……」

          「所以你想再等那班電梯，去那個世界跟妻子團聚嗎？」我大概清楚了，吃人電梯的真相就是平行宇宙，但男子這樣做也會付出代價的。

          「你有想過如果你回不來的話，那該怎麼辦嗎？」我問。

          「無所謂，如果我可以留在她那邊的話，我也不想再回到這個世界了。」

          男子用手輕撫著那張公告，臉上帶著惆悵的哀傷。

在這個世界，他只能帶著失去妻子的哀傷，以及抓不到肇事兇手的仇恨繼續活下去，但若能到達另一個世界，他就能繼續跟妻子在一起。

我默默地看著男子，而我們這次的對話，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隔天下班回家時，男子的身影已經從一樓消失。

          再隔天、再再隔天也是如此，男子彷彿從公寓裡消失，再也沒人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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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後，因為換工作的關係，我從那棟公寓搬走了。

          搬家那一天，我把所有行李都放在電梯前面，然後才去按下樓的按鈕。

          我的手指剛離開按鍵，電梯門就打開了。

          但我在按鈕前才抬頭確認過，電梯位於一樓，不可能這麼快就抵達我所在的八樓。

          我轉頭看向電梯，發現有人站在裡面。

          電梯內的人也轉頭看我，是那名男子。

          他的樣貌成熟許多，身上穿著筆挺的西裝，整個人散發出的氛圍跟上次見面完全不同。

          看到彼此的瞬間，我們兩個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男子對我點了一下頭，我也跟他揮手打招呼。

          下一秒，男子像是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難掩興奮地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並把螢幕轉向我。

          一張照片出現在待機畫面上，照片上是他跟妻子，兩人幸福洋溢地抱著一名剛出生的嬰兒。

          我會過意來，朝他豎起大拇指，他則回以燦爛的笑容。

          電梯門也在這時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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