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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弄圖片的APP跑不出闇這個字,所以用別的字代替)

 

    美好的早晨,這個詞似乎已經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每當我起床後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臉,我壓根無法體會早晨為何美好,鏡子裡的人滿臉蒼白、臉頰削瘦、滿臉鬍渣,像個在案的逃犯。

 

    但我不是逃犯,而是作家,但有何差別呢?一個是被警察追捕,一個則是被文字獵殺。

 

    作家的工作就是要將腦裡的幻想文字轉化成實體,我有時甚至能聽到那些文字在我腦裡喊著,快讓我們出去,快把我們拼湊出去……是的,我不否認我對於文字有某種妄想症,這是每個作家的通病吧,我想。

 

    我對著鏡子把自己的外表修飾的體面一點,從一個逃犯變成斯文的吸毒犯,然後出門上班,坐在出版社裡把腦裡那些瘋狂的文字輸入到電腦上,這就是我的工作。

 

    在出版社門口我遇到了另一個作家風海,他剛抵達出版社,手裡提著早餐正要開門,並對我打了聲招呼:「酒鬼,早安啊。」

 

    我用嘴角抽出一個微笑,代表回覆,不過風海似乎沒有發現,轉開門把走了進去,在他的眼中,我的臉上應該沒有任何表情吧?這也難怪,我的臉似乎已經遺忘了微笑這個表情。

 

    進入出版社後,我來到自己的座位,打開電腦,每天的工作就此開始。

 

    這家出版社裡還有其他同事,當我寫作時總會注意他們的行為,我能看到他們之間就像普通人那樣互動,畫家笑笑跟另外幾個還是學生身份的女工讀生總是像巷口的三姑六婆那樣把出版社裡吵的活力十足。

 

    美工蘇羿跟我很像,但終究跟我不一樣,他只是個害羞內向又習慣默默做事的男孩,而他卻是我在這整家出版社看最順眼的人。

 

    剛剛在門口碰到的作家風海,他的座位在二樓,我很少跟他遇到,但他常常牽扯進一堆奇怪的事件裡,有次還是我救了他一命。

 

    另外還有一個作家,叫夜貓子,她原本跟我一樣是個體內只流著寫作基因的瘋子,但現在的她變了,她變的可以跟人交談,我常常看見她跟風海有說有笑的一起下班,我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而造成這種變化,但我無法想像我有機會變的跟普通人那樣大聲談笑,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知道其他同事是怎麼看待我的,準時交稿、文思泉湧、冷漠待人、虐待鍵盤的瘋狂作家,就是我酒鬼。

 

    我也不否認他們的這些形容詞,我打從體內也認同自己是個以文字為食的野獸,只有文字才能餵飽我,也只有創作才可以讓我宣洩。我的筆名會取酒鬼不是沒有原因的,文字就是我的酒。

 

    話說,我本來也不是這樣的,本來的我也只是個普通人,只是,世界上有某些事情總是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酒鬼先生。」一個女孩的聲音從我座位旁邊傳入我耳朵中。

 

    我寫作的動作停了一下,但瞬即將手指繼續落在鍵盤上面,一邊跟她交談並不會影響到我寫作。我發出聲音:「嗯?」

 

    站在旁邊出聲叫我的是剛來的新工讀生鶴瑩,在之前她沒跟我說過話,不難從她的臉上看出她有點怕我。「外面有個小姐想找你,她說你認識她。」

 

    我以為我除了文字以外,已經六親不認了呢。我轉頭看向外面,果然有個女子的身影在門口外等待,我指著那個人影,問:「她嗎?」

 

    「是的,就是她。」鶴瑩說。

 

    「我不認識她,叫她回去。」就算只看到身影,我還是做了這個結論。在這座城市裡,我唯一認識的只有出版社的同事跟家裡的蟑螂。

 

    「那名小姐說你一定會這麼講,所以還托我把她的名字告訴你。」鶴瑩說:「她說她叫楊于萱,她說只要把名字告訴你,你應該就……」

 

    鶴瑩沒把話說完,因為她知道我聽懂了。

 

    楊于萱,這名字是屬於誰的?過去的同學?情人?或是……我終究還是嘆了口氣,說:「叫她進來吧。」

 

    只見鶴瑩到外面跟那道身影說了些什麼,那道身影很快的就走進門口,我也看到了身影主人的真面目。她是個皮膚白皙的女生,頂著只留到後頸的短髮,約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再搭配如火柴般的瘦弱身柴,瘦弱的讓人感覺就算是我都可以輕易把她拋到空中去。

 

    但也是因為這樣,她那雙靈活的大眼睛在那張小臉上顯得特別靈活,她看到我,對我揮了揮手。出版社的其他人看到她的這個動作,皆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畢竟這是我在這家出版社工作以來,第一次有人來找我……而且還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忍受著同事們的異樣目光,看著她走到我的座位旁邊,她挺著瘦弱的身體站立著,對著我微笑道:「嗨,酒鬼。」

 

    「唔。」我隨便應了一聲。

 

    而這時,編輯老熊已經不知道從哪搬出一張椅子過來了,招呼對方坐下,還一邊擠眉弄眼地說:「來,小姐,請坐……唉,酒鬼,你怎麼這麼死腦筋,讓人家一個女孩子在旁邊站呢?」

 

    我冷冷地瞪他一眼,老熊聳聳肩就回去了,畢竟我的脾氣他最清楚。

 

    「你應該還記得我吧?」她已經在我旁邊坐下,「這段期間裡,我都有買你的書喔,有嚇到嗎?」

 

    「為什麼我要嚇到?」我瞇起眼,回想著關於眼前這個人在我腦海中的資料。

 

    楊于萱,我的高中同學,還記得我當時就跟其他喊著要當海賊王的小孩一樣,只是個囔著要當大作家的普通男生。而她,也只是個吵著以後要變成女歌星的普通女孩。

 

    于萱說道:「一聽到你真的當上作家後,我就定期買你的新書來看了,不過你以前不是說你一定要寫像魔戒那樣的奇幻故事嗎?怎麼……」

 

    「我變了。」我冷冷說:「妳應該感覺的出來。」

 

    她愣了一下,隨即說:「是啊,我從你的文筆,還有你現在的長相,我感覺的出來,你確實變了。」

 

    「為什麼來找我?」我直接地問。高中時期,我跟她並不是情侶關係,只是普通同學之間那樣而已,彼此之間沒有特別的好感,也不相互排斥。

 

    「我有事想請你幫忙。」她說。

 

    「我幫不上忙。」

 

    一聽我這句回答,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明顯的收縮了一下:「你真的變了,我甚至還沒說出來要請你幫什麼忙……」

 

    「不管什麼忙,我都幫不上的,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高中時期那個普通男生了。」我決定拒她於千里之外,但沒想到她的下一句話就改變了我的態度。

 

    她說:「這件事跟你的書有關。」

 

    「喔?」我的書?

 

    眼見我有了反應,于萱便繼續說:「你知道藍采凌嗎?」

 

    雖然我對這個社會保持冷淡,報紙完全不看,但多少有看一些電視。我答道:「知道,一個要來我們新德市開演唱會的女歌手,不是嗎?」

 

    根據我的有限瞭解,藍采凌是去年才崛起的全方位創作女歌手,寫詞寫曲跳舞樣樣行,再加上她的長相跟身材也都相當出色,現在街頭上隨處可見有年輕人用手機放著她的音樂,聽說她今年會開始涉足電影界。

 

    「我現在是她私聘的助理。」于萱說。

 

    「原來如此,沒當上歌星,反而變成了歌手的助理,也不錯啦。」我諷刺她。

 

    她不理會我的挖苦,繼續說:「演唱會三天後開始,而我們在前天就已經先抵達這裡進行彩排了,只是,我們遇上了一些怪異的事情。」

 

    「妳想說這些怪異的事情跟我的書有關?」

 

    「對。」她打開身上背著的提包,從裡面拿出了一本書,書名是「闇黑之故」,正是我寫的書,裡面收錄了五篇以黑暗為主題的中短篇故事。

 

    她翻開了書,指著其中一個標題對我說:「這個,你還記得吧?」

 

    標題的名稱是「隱闇女」,是我以新德市流傳的一個都市傳說所撰寫出來的故事,「這個故事有什麼問題嗎?」

 

    「我有時候會跟采凌推薦你的書,而她看了你的這本書後,把這篇故事的題材編入了新專輯的其中一首歌裡。」于萱從提包裡拿出那張專輯,專輯封面的藍采凌穿著一套誘人的黑色洋裝,額頭上捲著一層黑紗,在封面上擺出了一個優妙的姿勢。而我一看就知道了,這造型正是仿自「隱闇女」的造型。

 

    「這張專輯上禮拜才剛推出,你應該不會去注意這個吧?」于萱說。

 

    「妳說呢?」我懶洋洋地摸摸鬍渣,事實上我對這件事還是興趣缺缺。

 

    「當我們前天到新德市後,我們就看到了……」于萱的手放在大腿上,握緊了拳頭:「『她』開始在我們身邊出現,就是你的故事裡的那個『隱闇女』,這件事除了我跟采凌之外,我們沒有告訴過其他人。」

 

    「所以呢?妳想要我幫什麼忙?」

 

    「采凌跟我都認為,是因為她把你故事中的隱闇女寫入歌中,所以『她』才會找上我們。」

 

    「妳想請我把『她』趕走?」我的嘴邊發出冷冷的微笑:「她自己要把傳說寫入歌中,而現在她來到了這個傳說的故鄉,新德市,會親身遇到這個傳說,也是難免的吧?」

 

    「你能幫忙嗎?你應該有辦法吧?」于萱用那雙一般男人絕對無法拒絕的漂亮大眼盯著我看。

 

    但很可惜,我不是一般男人:「我是作家,不是驅魔師,抱歉。」

 

    「不管怎樣,你的這本書,還有這張專輯都先給你。」于萱把那張專輯放到我桌上,「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她』距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有預感接下來就會出事了。」

 

    「等出事了以後,我再考慮吧。」我拉開抽屜,把專輯隨手扔了進去,我想這個舉動的意味應該已經很明顯了。

 

    于萱當然不是笨蛋,她馬上站起身來,也明白現在再跟我多說什麼我都不會改變立場,她跟出版社裡的其他人打聲招呼再見後,便離開了。

 

    她走的時候沒有轉頭看我一眼,大概已經知道,找我幫忙根本沒有用。況且我說的也是實話,我只是作家,不是靈異教師神眉。

 

    但我心裡的那一絲絲好奇心態,讓我拿起了那本于萱留下的「闇黑之故」,翻開了那個標題。

 

    隱闇女,這三個字是新德市流傳已久的都市傳說。

 

    有一個居住於大樓公寓的女人,不知道什麼緣故白天時總是喜歡待在家裡,只有夜晚時才會出來活動,而且她的鄰居更說,女人家裡的窗簾全是黑色的,就算是白天,只要把窗簾拉起來,屋內還是跟夜晚無異。

 

    更有人看到,女人在夜晚外出時,身上總是穿著一件長到腳踝的黑色長袍,臉上更覆蓋著一層薄薄黑紗,讓人看不清楚她的長相。

 

    而她在公寓大樓裡走動時,更是只走在樓梯角落間的黑暗邊緣,不願照到燈光,常常有人在黑暗死角中被她突然出現的身影而嚇到。

 

    有人說,女人在黑紗下面的臉孔極為醜陋,羞於見人,只好躲在烏黑的房間中。

 

    有人說,女人其實是吸血鬼,晚上正是出來尋找獵物的。

 

    有人說,女人患了某種皮膚病,一照到陽光就會腐爛……

 

    最後,那個女人被人發現失足摔死在樓梯間,屍體躺在沒人會去的地下室底層,最後是維修電梯的工人發現了她的屍體。

 

    也因為她的死亡,讓大家終於能看到她的真面目。但關於這點還是眾說紛紜,有人說她的面目其實是個美女,也有人說她的臉醜陋不堪……

 

    但詭異的事情在她死後發生了,大樓的住戶開始有人目擊女人仍持續出現在樓梯間的黑暗中,也有人看到她身穿黑袍在黑夜中飛行,甚至有傳出小孩被她拖入黑暗中而失蹤的消息。

 

    久而久之,隱闇女的傳聞就在城市中傳開了,一個隱藏於黑闇中的女人,襲擊生活在光明中的常人。

 

    那麼,于萱說她們被隱闇女找上了,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是因為藍采凌把她寫入了歌中,那我怎麼沒事呢?我也把她寫入了小說中啊。 

 

    不過既然她還沒找上我,那麼我就不怎麼想管這件事情了。

 

    目前的我,還沒嗅出這件事哪裡有危險的味道……

 

 

 

 

 

 

    隔天早上我到出版社時,看到有兩個人已經站在出版社門口,眼神四周眺視著,好像在找什麼人,當我走近時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在找我。

 

    當中一個人是老熊,而另外一個人竟是于萱,我認為昨天我拒絕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她今天又跑來找我幹嘛?

 

    當老熊看到我後,好像卸下什麼重擔似地鬆了口氣,對我說:「我想請她先進來坐,但她堅持要等到你來以後再進去。」

 

    我拍拍老熊的肩膀,雖然說他是我老闆,不過有時候站在氣勢的立場卻相互顛倒。我說:「老闆,你先進去,我來跟她說吧。」

 

    老熊對于萱投下一個擔心的眼神,但他沒再多說什麼,打開門進去出版社裡了。

 

    我打算直接在外面把話跟于萱說清楚:「又怎麼了?」

 

    「出事了。」于萱咬著下嘴唇,低頭盯著鞋子說道。

 

   這時我才發現,她身上穿的衣服跟昨天一樣,香水味也有點變質,像是她昨晚忘了洗澡更衣化妝一樣。她身上背著昨天我看過的那個小提包,但腋下多夾了一份報紙。

 

    我說:「在這裡就跟我說清楚,怎麼了?」   

 

    于萱的頭仍低著,但她伸手把報紙遞給了我。我一看,那是今天的報紙,而頭條新聞上大大的寫著:「歌手藍采凌飯店內離奇失蹤,警方搜尋。」

 

    我的心一緊,隨即快速轉動眼球遊覽這篇頭條新聞,在昨天晚上約九點時,新德大飯店的警衛接獲藍采凌的私人助理通知,藍采凌於房內在未告知去向的情況下失蹤,飯店人員先是調出走廊、電梯的各監視畫面,但竟然都沒有拍到藍采凌離開的畫面。畫面上最後拍到藍采凌的畫面,是她在八點時進入飯店。

 

    由於當事人身分特殊,飯店馬上聯絡了警方,在飯店內展開搜尋,但仍無藍采凌的音訊。

 

    「是妳聯絡飯店警衛的?」我問。

 

    于萱點了點頭,我又問:「那就奇怪了,為什麼妳會想先聯絡警衛呢?妳老闆可能是想一個人出去逛逛,或是在飯店裡溜達而已,妳為什麼知道她是失蹤了?」

 

    「因為我跟媒體還有警察說了謊。」于萱低聲說:「我看到了……采凌被『她』抓走了,我親眼看到的。」

 

    「隱闇女?」

 

    「對,就是她,她抓走了采凌……」

 

    「說給我聽。」我把報紙折起來,看著眼前這個不知所措的高中同學,專心聽著她說話。

 

    于萱說,她們是在前天到新德大飯店時發現隱闇女已經埋伏在她們身邊的。她跟藍采凌在那天晚上十點多時坐計程車抵達新德大飯店的門口時,她們第一次看到了那個女人。

 

    女人站在飯店的對面,隱身於郵筒的陰影處,穿著黑袍的身影若隱若現,黑紗矇著的視線隔著一條馬路凝視著她們兩人,于萱發現了她的存在,便指給采凌看,于萱心裡猛發毛,但當時的采凌似乎沒有想太多,而是隨口說了句:「真是詭異的女人,該不會是我的瘋狂歌迷吧?」

 

    第二次看到那個女人,是剛進入飯店房間時,剛打開房門,一片黑暗,于萱在打開電燈的時候,似乎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身影一閃而過,但隨著燈光的亮起她的身影也隨之消失……

 

    為了討論工作方便,于萱與采凌住在同一間客房中,兩人也開始發現了隱闇女其實無所不在。

 

    只有一有黑暗,隱闇女的身影便會出現。

 

    僅管來到新德市才兩天,但于萱跟采凌已經不只一次從玻璃外看到她的身影飄過十層樓高外的夜空,或是孤身站在沒開燈的浴室廁所。現在只要兩人待在房裡,就一定會把所有的電燈都打開。

 

    但兩人也無法再繼續忍受這種情況,於是于萱在昨天找上了我,寄望著我的幫忙,而我拒絕了她,隱闇女更在昨天晚上抓走了采凌。

 

    于萱說,當時她跟采凌正待在房裡討論事情,突然頭上的燈一閃,隨即熄滅了。甚至浴室、廁所、床頭燈的光都在同時間消失了。

 

    兩人直接聯想到停電,于萱摸黑在自己的行李裡尋找著手電筒,而采凌則坐在原處,這兩天她們都被隱闇女給嚇的魂不附體,兩人對於黑暗已經有一定程度的恐懼,于萱越想快點找到手電筒,偏偏就是摸半天摸不著。

 

    這時,采凌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喂,于萱,妳有聽到嗎?」

 

    于萱停下手上的動作,豎耳傾聽,果然在黑暗的房間中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是呼吸聲,屬於第三個人的呼吸聲。

 

    于萱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瞬間被提了起來,這時那個呼吸聲突然發出了一陣竊笑聲,兩人很有默契地在房間內發出了尖叫聲,于萱的手在黑暗中不斷摸索,恨不得手電筒此刻就在自己手上。

 

    而采凌不斷尖叫,于萱能聽出她試圖向自己求救,因為采凌的尖叫聲夾雜著于萱的名字,還要她快一點。

 

    「找到了!」于萱握緊了手電筒,很快打開了開關,往采凌的方向照去。

 

    那個身穿黑袍、面覆黑紗的女人也站在那裡,正抓著采凌的其中一隻手臂,而采凌對著于萱伸出另一隻手試圖求助,但她的臉上已經充滿徹底的絕望。

 

    于萱能感覺到,女人的臉正透過黑紗對她投來詭異的微笑。

 

    于萱一呆,手上的手電筒叩咚落地,采凌同時在房內發出了最後一聲尖叫。

 

    然後,房內恢復寂靜。

 

    燈光重新閃爍,所有的電燈又都亮了起來,但已經不見女人跟采凌的身影。

 

    這便是采凌被抓走的全部過程,我想于萱應該沒有理由編出這段故事來騙我,但我很好奇,為什麼飯店停電這件事沒有在報導中被提及呢?

 

    于萱對我說明,她後來有氣憤地問飯店的人員晚上為什麼會突然停電,飯店人員只是滿頭納悶地回答:「晚上沒有停電啊?小姐,妳會不會搞錯了?」

 

    于萱不相信,於是她一一詢問入住飯店的經紀公司人員、化妝師等人,甚至跑去問其他客人後,每人的回答都是一樣:「昨天晚上沒有停電。」

 

    那麼昨晚房間裡陷入的那片黑暗是怎麼回事?

 

    「我想,應該是她搞的鬼吧。」我說道:「或許……那個女人可以自由的操控黑暗了。」

 

    「我很擔心采凌,她會不會……」

 

    「妳這次來,是想請我找到妳失蹤的老闆嗎?」

 

    于萱微微點頭,說:「事實上,我跟采凌的關係比較像姐妹,而不是員工跟……」

 

    「好了,進去以後再說吧,別站在這裡吹風。」我打開出版社的門,請她進去。

 

    我跟她一起併肩走進出版社,我能感覺到老熊跟其他人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我,他們可能正在猜測于萱的真實身分,為什麼她會連兩天來找酒鬼?她是酒鬼的讀者嗎?家人嗎?還是女朋友……他們的腦袋裡可能正想著這些,但我不想管他們的懷疑目光。

 

    我請她到我的座位,並照昨天那樣,兩人面對面坐在一起,我順便請在我座位附近掃地的鶴瑩泡兩杯熱咖啡過來。

 

    「我有看妳給我的那張專輯。」我把闇黑之故這本書跟采凌的專輯從抽屜裡拿出來,昨天下午我還是忍不住把專輯拆封研究了一下,「但我沒有聽,只是看了一下歌詞,是『暗戀』這首歌沒錯吧?」

 

    「對,采凌正是參考你的故事寫了這首歌。」

 

    「這樣,那麼差異就很明顯了。」我拿著書說:「在我的書裡,我把隱闇女寫成一個因為長期得不到自己渴望的愛情,而變成一個習慣埋伏在黑暗中,趁著年輕情侶在黑暗中偷偷溫熱時偷襲的連環女殺手,最後自我怨恨世上終究沒有完美的愛情而自殺。」

 

    說完後,我把書放下,拿起了專輯裡內附的歌詞本,說:「而在藍采凌的這首『暗戀』裡,她也把隱闇女塑造成一個渴望愛情的孤單女性,只是,最後她突破了心裡的黑暗屏障,得到了愛情,跟我書裡的結局完全相反。」

 

    于萱說明道:「采凌說,你的故事寫的太悲慘了,所以她在歌詞裡……」

 

    「妳有沒有想過,可能就是這點讓隱闇女盯上妳們。」我的眼神嚴肅起來,瞪著于萱說:「她之所以沒找上我,可能就是因為我所寫的東西正符合她所想的,她就是這樣一個隱藏在黑暗裡,已經不再需要愛情的女人,對她來說,她希望藉由黑暗把她自己跟這個世界徹底分開來。而采凌所寫的這首歌,卻硬幫她得到了一段愛情,這不是她所想要的。」

 

    聽我說的頭頭是道,于萱的眼睛越睜越大:「……就因為這個理由,她抓走了采凌?」

 

    「很有可能是這樣,妳們幫她穿插了一段她不需要的感情,雖然只是一首歌,但她還是很不爽。」

 

    這時候鶴瑩端著兩杯咖啡過來了,我指示她把咖啡放桌上就好,但鶴瑩似乎很好奇我們之間到底在聊些什麼,頻頻打量著于萱。

 

    等鶴瑩走後,我喝了一小口咖啡,開口繼續說道:「目前我所能推論出來的只有這些,至於采凌的下落,我毫無頭緒。」

 

    于萱則完全沒有碰那杯咖啡的意思,她說:「但你應該可以想辦法查出來吧?在高中時,不管我們班遇到什麼問題,只要找你,一定可以迎刃而解,不是嗎?」

 

    「那都是以前的事。」我摳了摳眉心,說:「現在的我已經變了,我甚至很訝異我竟然會對妳說這麼多話……目前我無法再幫妳更多的忙了。」

 

    于萱的眼神看向那杯咖啡,像是跟我賭氣似的,她拿起熱咖啡,一口喝乾,然後對我哼了一聲。

 

    我裝傻,逕自問道:「老闆失蹤,接下來妳有什麼打算?」

 

    「演唱會會取消,而我……」于萱偏頭想了一下,說:「我應該會留下來找她,沒找到她我不會離開這個城市。」

 

    「那妳加油吧。」我對著她一攤手,表示無可奈何的樣子:「我要開始工作了,妳要繼續坐在這裡看我寫作?還是回去?」

 

    于萱睜大眼睛盯著我,好像希望藉由她真誠的眼神讓我改變主意,但我沒辦法,我真的不知道藍采凌現在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該從何查起。我們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維持了一陣子。

 

    「好,」于萱一咬牙,總算站起身子,「你不幫我就算了,我會自己找到采凌的!你等著看!」

 

    「我會定時注意新聞的。」我說。

 

    跟昨天一樣,于萱沒有再轉頭看我一眼,離開了出版社。除了藍采凌失蹤的謎團外,于萱的出現只讓出版社同事可以在聊天時多了一個話題,大概是酒鬼的秘密女友之類的,其他什麼都沒留下。

 

    我打開電腦,延續昨天的小說進度,開始一天的工作。

 

    在寫作過程中,我想起了其中一篇收錄於闇黑之故的短篇,叫做「電梯裡的黑」,在這篇故事裡,我設定有種生物專門棲息在黑暗中,就跟隱闇女一樣。

 

    這種生物不需吃喝,只要有黑暗牠就能存活,也因為牠長期以來生活在黑暗中的緣故,人類根本不知道這種生物的存在以及牠的長相,而「電梯裡的黑」講的正是牠在電梯中一一吞噬乘客的故事。

 

    隱闇女也是這樣吧,躲在黑暗中,以黑暗為食,吞噬她看不順眼的人們。

 

    我的手在不自覺中加快了寫作速度,必須快點把浪費在于萱身上的進度補回來才行。

 

    隨著手上新故事的進行,隱闇女的事情開始在我腦裡被遺忘,或者說只是暫時被歸檔在暫時用不到的記憶區塊裡。

 

    我持續寫作一直到下班,除了有時老熊會留下來過夜加班外,通常我都會是最後一個離開出版社的,而今天也不例外,當我關掉電腦,準備離開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其他人都已經先回家了。

 

    我確認出版社裡的電燈都關掉後,便準備要離開,但在門口處,我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說陌生,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她,但我的腦袋很快讓我把眼前的這個身影跟一個名詞連接在一起,隱闇女。

 

    她藏在門口跟路燈間的黑暗夾縫,正用被黑紗矇住的臉龐注視著出版社裡,而我知道她正在看著我。

 

    我並沒有感到害怕,我沒有怕她的理由,反而比較好奇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像是在自問自答似的,我用極低的聲量問:「妳來這裡幹嘛?」

 

    她像是聽到了,我似乎看到她的嘴角在黑紗下微微揚起,然後她的身影像被風吹走一樣,在黑暗中消逝無蹤,就像她本來就不存在一樣,彷彿剛剛的景象只是我的幻覺。

 

    但我知道她剛剛確實在我眼前,而她的出現,一定有某種理由存在。

 

    一個想法一閃而過,我拿出手機,打給查號台查詢新德大飯店的電話,一查到電話後,我馬上打給了新德大飯店。

 

    我劈頭就問:「貴飯店是不是有位楊于萱小姐入住?就是那個歌手的助理,你應該知道吧?」

 

    聽聲音,接電話的飯店人員應該是個經驗老道的服務員,他用極為有禮貌的口氣回答:「先生,很抱歉,按規定我們不能透露入住旅客的資料。」

 

    「少來,今天有看新聞的都知道藍采凌的助理、化妝師這些人馬都住在你們飯店,我有事情找她,能幫我把電話轉到她房間嗎?」

 

    我說的也是實話,那名服務人員登時不語,沉默了十秒後,他才說:「先生,請稍等。」

 

    接著又過了三十秒後,話筒那端才有了反應,仍是那名服務人員的聲音:「先生,楊小姐似乎不在房內,請問你需要……」

 

    「她有外出嗎?」我問。

 

    「抱歉?你是指……」

 

    「你們站櫃檯的應該最清楚吧,她有外出嗎?如果沒有的話,那她怎麼會不在房裡?她人呢?」

 

    我能聽到服務人員在話筒那端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液,他說:「楊小姐可能在我們飯店內的餐廳或健身房,我們會派人去聯絡她。」

 

    「你們那邊有來電顯示吧?如果找到她的話,請她打這支手機給我。」

 

    「好的,沒問題。」對方用專業的口吻結束了通話。

 

    可能是因為心裡暗示的關係,我又打開了一樓的燈,並坐回自己的座位,手裡緊緊握著手機。

 

    僅管我已經知道結果,但我還是等著這通電話。

 

    結果,就如我所預期的,一直等到了早上七點,第一個來上班的老熊出現時,我的手機都沒有響。

 

    老熊看到我坐在位置上的模樣,嚇了好大一跳:「天啊!你該不會昨晚沒睡吧?最近又沒有急著要的稿子,幹嘛不回家?」

 

    是啊,我大概可以想像我現在的模樣,本來就很落魄的人經過整個夜晚不睡覺在等電話的煎熬,只會變得更糟糕,現在我應該全身都是異味,鬍渣跟臉色有多慘就更不用提了。

 

   我晃了晃手上的手機,說:「我在等電話。」

 

    「怎麼了?」老熊從我的樣子察覺出事情有異,便走到我身邊,稍微幫我揉揉肩頭,「你最近不太對勁,出了什麼事嗎?」

 

    「你不對勁的定義在哪?」

 

    「像前兩天都有來找你的那個女生啊,你跟她說了不少話呢。」老熊說:「很久沒看到你的嘴巴講這麼多話了。」

 

    「是啊,因為有了一些麻煩。」我想起了老熊的綽號,都市傳說的活動資料庫,或許,老熊知道些什麼。「老闆,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印象中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我問題呢。」老熊嘖嘖道。

 

    「是啊,這是第一次。」我說:「關於『隱闇女』這個傳說,你知道多少?」

 

    「唉?咦?」從老熊連續發出兩聲疑問句來看,他好像對我的這個問題很意外:「你該不會要跟我說,你跟風海一樣又牽扯進什麼奇怪的事件裡了吧……」

 

    「放心,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說,「我在你底下做了這麼久,你很明白我的個性,我上次帶著風海從巷橋裡活著出來時,你也見證到我的能耐了。」

 

    「唉……」老熊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好像是無法忍受旗下作家總喜歡冒險的個性。但他還是開始說道:「隱闇女……是真實的傳說,這點我可以肯定。」

 

    「為什麼?」

 

    「因為當傳言展開時,我有親自去那棟公寓採訪過不少目擊者,我不認為這件事是虛構的,我甚至親眼看到住戶正在燒掉她的遺物,當中有她生前穿的黑袍跟黑紗,絕對錯不了。」

 

    「那棟公寓在哪裡?」

 

    「地址我記不得了,但我還知道該怎麼走,我猜那棟大樓已經荒廢了。」

 

    我從桌上抄起紙筆,交給老熊:「畫張簡單的地圖給我。」

 

    老熊接過紙筆,遲疑地看看我,問:「這件事跟前兩天來找你的那個女生有關,對吧?」

 

    我不回話,算是默認。

 

    老熊臉上露出莫測高深的笑容,說:「你跟風海……在某些地方還蠻像的。」

 

    「例如?」

 

    「都因為女孩而被扯進都市傳說事件啊。」老熊開始用筆在紙上畫地圖,雖然我這樣被他挖苦,但我得到了公寓的地圖。

 

    我拿過地圖,問:「那個女人的房間是哪一間?」

 

    「你從外面看,有黑色窗簾的就是了。」

 

    「知道了。」

 

    我站起來直接走出出版社,老熊沒有多問我問題,目送我拿著地圖離開了出版社。他到底在盤算什麼呢?是希望我能跟夜貓子一樣,在個性上有所改變嗎?

   

    不可能,至少我自己這麼認為。

 

    一個人一生中至少會有萬分之一機率遇到一件瘋狂至極的事情,而這件事將會徹底改變那個人,把他從一般人變成像我這樣的怪胎。

 

    我自認為我已經無法在個性上變回正常人了。

   

 

 

 

 

 

 

 

 

    老熊沒有說謊,事實上,我很想稱讚他的記性。他給我的地圖準確不差,當我抵達地點時,一棟廢棄的老舊公寓果然聳立在我眼前。

 

    大部分的窗戶邊都掛著破爛不堪的窗簾或是破碎的玻璃,但在最頂樓處,有一襲黑色的窗簾相當完整的掛著。

 

    那襲窗簾從那女人還活著時就一直掛到現在,沒有人更換嗎?我實在無法想像,但至少現在有了前進的標的物。

 

    大樓入口的鐵門已經生鏽破爛不堪,好像拿支小鐵槌就可以把它敲碎,我小心翼翼地推開這扇爛鐵門,走入這棟裡面已被黑暗占據的廢棄大樓。

 

    樓梯間的走道十分狹窄,透過從窗戶裡照射進來的日光,讓我不至於被地上的垃圾跟廢棄物絆倒。這些東西多半是廢棄家具或是遊民所遺棄的生活用品。

 

    除了一些沒鎖好的鐵門因為風吹擺動而發出難聽的嘎吱聲外,整棟大樓只有我的腳步聲不斷響起,而且越爬越高,越爬越高……最後,當我站在隱闇女之前所居住的房間門前時,除了雙腿上帶給我的痠痛感以外,我沒有其他特別感受,我感不到害怕或恐懼。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水電公司的人,只是例行公事的來這裡敲敲門,送帳單而已。

 

    硬要說心裡的感覺的話,那我真心的希望,采凌跟于萱就在這扇門的後面,我也能平安無事地把她們救出來。

 

    我拉開生滿鐵鏽的大門,走入房間裡,房裡一片烏黑,就連從門外照進的少許亮光也像被黑暗吞噬般的消失殆盡。

 

    但又有什麼好怕的呢?我大步走進黑暗占據的房間裡,站在大概房間正中央的位置,我大聲說道:「我知道妳在這裡,躲在妳的老家,隱身於黑暗中,對吧?」

 

    黑暗中似乎傳來一陣嘆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

 

    我認出了窗簾的位置,正想走過去拉開窗簾時,一陣怪力突然從我的右側襲來,我防備不及,整個人被這股力量擊倒在地。

 

    我翻過身想重新站起來,但一隻枯瘦的手掌抓上了我的頸部,狠狠扼住我的咽喉,我將雙手抓上那隻手臂,竟發現自己無法扳開這隻手臂帶給我的束縛。

 

    「殘忍的作家……你來這裡做什麼?」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上方傳來,女人的聲音聽起來蒼老無比,就像是從墓穴中悠悠傳出來那樣。

 

    我從被大力扼住的喉嚨中勉強吐出字句:「來找妳抓走的那兩個人。」

 

    「啊,那兩個可惡的、把我在歌曲中亂寫一通的人!」女人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痛苦:「我不會放走她們,我要讓她們死在我這個房間!我要讓她們的屍體在黑暗裡慢慢腐爛!」

 

    「既然如此,那妳也殺了我吧。」我說:「我也把妳寫到書裡了,也是亂寫一通。」

 

    「不……你錯了。」黑暗中,女人似乎把嘴巴移到了我的耳旁,興奮地說:「你把我寫的很殘忍,這很好,你是個殘忍的作家,我是個殘忍的女人,我很喜歡,呵呵。」

 

    她語無倫次了,我壓根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什麼。「那是妳拒絕面對現實,妳也想跟歌曲裡一樣,回到光明中吧?」

 

    我說的這段話似乎激到她了,她在扼住我脖子的手上施加了少許力道,這讓我更難開口說話,但我還是死鴨子嘴硬:「妳以為妳躲在黑暗中可以操控黑暗,但妳錯了,是妳被黑暗所操控了,妳只是黑暗的一具傀儡。」

 

    「你以為你很聰明嗎?」女人開始唾棄我的說法:「你自己也是一樣!你還不是躲在文字的世界中逃避一切!你被文字所操控,只是你不願意承認,我們都是一樣的!」

 

    「至少我試過面對現實,而妳……只會躲在黑暗裡不敢面對光明,放開我,讓我去拉開窗簾,妳會知道妳根本不需要黑暗……」

 

    「騙子!」她的手更加用力了,黑暗似乎給了她無比的怪力。「我被太多人騙過了!我知道躲在黑暗裡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唔……」我還想多說幾句話,但話還沒到喉嚨就吞了下去,空氣已經無法繼續在我的肺部流通,我只剩沒幾秒的時間就會開始窒息而死。

 

    但我不會束手就擒,我還有一招沒用到,我把右手移到口袋,拿出了一支小型的強力手電筒。之所以一進來房間時我沒有打開手電筒,就是為了等這一刻。

 

    我把手電筒打開,往我的身體上方……也就是隱闇女的臉部照去。

 

    強光穿透了黑紗,在黑紗下,我看到了一張臉。

 

    她發出了一聲驚叫,手臂也跟著鬆開了。

 

    我見機不可失,馬上站起來,一步踏向窗簾旁邊,伸手拉開窗簾。

 

    金黃色陽光撒耀,在那瞬間,我幾乎以為看到上帝的榮光在這房裡顯現。

 

    光明重新降臨的房間裡,我先看到了采凌跟于萱,她們兩人躺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皆不醒人事。

 

    而隱闇女呢?我知道她還在房間裡,她躲在房間裡殘存的黑暗死角,不肯面對陽光。

 

    「妳為什麼不出來呢?」我揉著脖子,緩緩轉頭說:「……剛剛,我看到妳的臉了。」

 

    黑暗的角落傳來一陣嗚咽聲。

 

    「妳不醜,一點也不醜。」我轉向那個角落,說道:「妳很美,我不明白妳為何要把自己隱藏在黑暗中,把自己變成瘋子。」

 

    她的聲音從那角落傳來:「你不懂,你不知道我因為這張臉,被多少男人騙過!現在我知道,只有把我的臉藏在黑暗裡,才是最安全的!」

 

    「妳這是在對妳自己說謊!」我厲聲說道:「在妳的心裡,妳明明想跟歌詞裡一樣,回到光明中找到真愛,只是妳太懦弱了!所以選擇繼續躲藏!因為黑暗正在操控妳,牠讓妳繼續成為牠的奴隸!妳不懂嗎?黑暗比我們兩個都還殘忍,牠甚至指使妳抓來這兩個人,正因為牠不希望妳回到光明中!」

 

    「你在說謊!」

 

    「妳自己清楚真相!成為黑暗奴隸後,妳有得到什麼嗎?」我狠狠說:「妳真的想跟我小說裡形容的一樣,變成慘忍的黑暗殺手,最後一個人孤伶伶地自我毀滅?還是想跟歌詞裡的一樣,得到自己想要的?妳心裡自己有答案!」

 

    「……」隱闇女沉默了,她是在思考怎麼反擊我,還是終於想通了呢?

 

    最後,她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那也算是一種請求:「把那兩個人帶走,然後回來把這裡燒了。」

 

    然後,黑暗的角落沒有再傳出任何聲音。

 

    我知道,她選擇繼續躲在黑暗中,然後等著被光明燃燒殆盡。

 

    這也是她想要回到光明中,僅有的選擇了。

 

 

 

   

 

 

 

 

 

 

 

    我回想不起來我上次走進便利商店買報紙的確切日期了,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台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份色彩繽紛又用水果當名稱的報紙。

 

    我買了一份這種報紙,在前往出版社的路上一邊翻閱。

 

    頭條是歌手藍采凌跟助理被發現昏倒在失火公寓旁的新聞,主旨大概是說有民眾發現一棟廢棄公寓起火燃燒,通知消防隊滅火後,消防人員在公寓旁邊的巷子裡發現了昏迷狀態的藍采凌兩人,相關案情要等兩人清醒後進一步詢問才能知道……

 

    從她們兩人口中會說出什麼答案呢?不管什麼都好,我只希望她們千萬不要把我的名字透露給警方,還好我在她們清醒前就先離開了現場,而我放置她們的地點也剛好不會被燃燒的公寓大樓波及到。

 

    把頭條看完後,我把報紙夾到腋下,發現已經走到出版社了。

 

    更讓我驚訝的是,有一個人已經站在門口等我了,老熊也站在她身邊,眼前的情況就跟前天時一樣。

 

    于萱看到我,高興地揮手喊道:「嗨,酒鬼!你終於來了!」

 

    我嘴裡不自覺的「啊」了一聲,愣愣地走到她面前。老熊臉上竊笑著,拍拍我的肩膀說:「酒鬼,這女生就交給你招呼囉,她一直堅持有話要當面跟你說。」

 

    等老熊走進去後,于萱雙手背在後面,眨動著她靈活的大眼睛說:「……是你跑來救了我們?對不對?」

 

    我搔搔鼻子,假裝成一副不干我事的樣子:「我昨天都在趕稿子,妳應該搞錯了。」

 

    「謝謝。」她不管我的裝傻,而是直接道謝,「你從高中開始就有壞習慣,說謊的時候右邊嘴角會抬起來。」

 

    「唔,我想妳可能記錯人了,有這個壞習慣的不是我,是……」我還來不及說完,于萱已經跳起來,在我的嘴巴上親親吻了一下,然後轉身跑開。

 

    這時我才發現有一輛高級房車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停在路邊,而于萱跑上了那輛車,上車前又跟我揮了好幾次手。看來應該是她老闆載她來的吧,于萱關上車門後,房車發出震撼的引擎聲,呼嘯著走了。

 

    在這個時候,我發現出版社裡的所有人竟然都聚集在一樓,包括本來應該待在二樓的風海跟夜貓子,此刻竟然都跑到一樓來,大家像是早知道有好戲看似的,全部聚集在窗戶那邊盯著我。

 

    我發現他們偷看的視線後,他們又全都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轉過身子去工作了。

 

    而這時,一種感覺襲上我的臉龐。

 

    依稀記得……這感覺應該是叫做害羞臉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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