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接下來的好幾天，在我工作的時候，我常常會找理由到出版社的一樓裝水或找別人聊天，然後眼睛一直緊盯著老熊的辦公室，觀察著老熊的警方線民有沒有出現。

 

        不過警方那邊的搜查似乎也陷入了膠著，因為那名神秘的線民一直沒有再度光臨詭誌出版社。

 

        而這幾天，我跟老熊也沒有再去那間便利商店找英山，畢竟那娃娃已經跟我們放話了，如果不想受傷，那最好離英山遠一點。

 

        這件事如果要收尾，只能先把女孩的真實身份調查出來，然後再找出她的家人跟朋友，想辦法讓她回頭不再傷害其他人。

 

        不過……恐怖小說寫多的我也知道，如果事情可以如主角所預料的那樣順利，那就不叫小說了。

 

        「你要下去看嗎？」

 

        夜貓子的聲音把我從混沌的思考中叫醒，從自我意識中跳脫回現實世界後，我發現我正把兩手懸在鍵盤上面，原來我剛剛正打字打到一半，就突然開始發呆了。

 

        夜貓子用原子筆指了指地板，又問了一次：「你要下去看嗎？」

 

        「呃，要看什麼？」我把兩手從鍵盤上面收回來，做了一下簡單的手腕彎曲運動。

 

        「看你等的人來了沒有呀。」夜貓子開始解析我的行動模式：「你這幾天都寫到一半就往樓下跑，鶴瑩還跟我說，你每次下去的時候不是裝水、泡咖啡不然就是在跟蘇羿聊天，可是你的眼神卻一直在看老熊的辦公室，看來老熊最近會有個很重要的客人，是嗎？」

 

        「嗯……我確實是在期待著某人來。」我用手捏著眉間，表現出一副困惱的樣子，「但我跟老熊都不確定他會不會現身，害我整顆心都懸在那邊。」

 

        「是跟最近的事情有關係的？那間便利商店？」夜貓子馬上猜到其關聯性，雖然我沒有跟她提過英山那件事的後續發展，不過我跟老熊前幾天那麼常跑去英山那邊串門子，夜貓子不可能沒發現。

 

        「對，發生在英山那小子身上的事情，變得複雜了……」

 

        「是那個娃娃想要害他嗎？」

 

        「剛好相反呢。」我說，真實情況是娃娃想要保護英山，而傷害其他的人。

 

        我這句話正好勾起了夜貓子的好奇心，她把椅子拉到我旁邊，要我說個仔細，而當我準備講述這段便利商店守護神的故事時，老熊上來二樓了。

 

        「風海！」老熊站在樓梯上，只把上半身伸出來，對著我喊：「快下來，我們馬上出發！」

 

        「總算來了！」我整個人精神大振，老熊的線民終於有進展了，「警方總算找到那女孩了？」

 

        「不是，我朋友那裡還沒有消息。」老熊的表情非常沉重，「是英山那邊出事了。」

 

 

 

 

 

 

******

 

 

        在老熊的車上，我把手機拿出來看，果然在網路的新聞快報上面看到了關於英山的新聞。

 

        「婦人駕車自撞分隔島，車輛起火燃燒，店員為救人遭燒傷送醫，婦人稱車輛突然失控……」我看著手機一邊把新聞大綱唸出來，因為是剛發生的即時新聞，所以還沒有照片跟影片，只有簡單的事件敘述，事發地點正是英山上班的那間便利商店前面，但是裡面並沒有提到傷者的身份。

 

        看完以後，我放下手機，問正在飆車的老熊：「你怎麼知道受傷的是英山？」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那間店找英山的時候，那個在外面掃地的女店員嗎？」

 

        因為那店員的名字實在太特別，我一下就想起來了：「你是說靜香？」

 

        「對，就是她，我那天有跟她偷偷交換聯絡方式，以防英山發生了什麼事她才可以隨時告訴我，而這件事也是她剛剛聯絡我的。」老熊說，原來他已經在英山的身邊佈好了線民。

 

        「我真是服了你……」我由衷敬佩著老熊的佈線，並問：「情況有多嚴重，她有說嗎？」

 

        「到醫院後她會再跟我們解釋，」老熊的眼神專注地盯著前方，幾乎把休旅車當成跑車在飆，或許現在並不是跟他說話的好時機。

 

        抵達醫院後，我跟老熊一起衝進醫院裡，在手術房外找到了靜香，她應該是意外發生的第一時間就陪英山坐救護車一起到醫院的，不過現場只有她一人在等候，並沒有看到英山的家人，如此空蕩的場面讓我忍不住問：「只有妳嗎？英山的家人呢？」

 

        一看到我們出現，原本坐在椅子上發呆的靜香站起來對我們解釋：「我都幫忙通知了，不過英山的爸媽都在外縣市，要趕過來需要時間……」

 

        靜香看起來相當鎮定，沒有哭也沒有驚慌，或許剛剛坐在椅子上等候的這段時間，已經讓她把自己的心境冷靜下來了。

 

        畢竟說起臨危不亂的心態，便利商店店員可是各種職業中的佼佼者。

 

        「英山的情況如何？」老熊問起目前最關鍵的問題。

 

        靜香看了一下手術房的門，緊閉著的門似乎讓她的心裡產生了些許壓迫。

 

        靜香把雙手交叉，緊握在腹部前方，說：「燒傷的面積很大……他進去急救以後，護理人員就一直從裡面進進出出的，但是沒有人願意跟我透露一點消息。」

 

        靜香剛說完，一個護士馬上打開門走出來，她瞄了一下我們三個人後，匆匆從我們身邊快步走過，也許是怕我們問她問題吧。

 

        「看來狀況很不妙，所以他們才不願多說……」我看著護士快步離開的身影，直到護士拐過轉角後，我才轉頭對靜香問另一個問題：「意外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妳可以從頭講給我們聽嗎？」

 

        我特別在「從頭」這兩個字上面加重了語氣，那台車會自撞絕對不是意外，鐵定是那女孩所下的手，但最後的結果為何是英山躺在手術室裡急救？

 

        「那個時候，又有客人跟英山起衝突了……」靜香說著當時的情形。

 

        這幾天，因為公司政策的關係，店內來申辦會員卡的人龍總是排的沒完沒了，導致店員沒辦法兼顧其他的東西，儘管在工作位置上已經有各自的分配，但是一忙起來還是會亂成一團，每個人常常搞不清楚誰該補貨、誰該結帳等等。

 

        而事情的導火線，則是從有兩個小孩跑去熱食區玩關東煮的時候燃燒起來的。

 

        那兩個小孩一男一女，看起來年齡不大，可能還不到小學年齡，他們把米血、魚蛋、黑輪等食物拿起來，在關東煮的湯裡面上上下下，像是在給食物泡澡一樣，玩得很開心。

 

        他們開心，但旁邊排隊的客人可就苦了，因為當他們在玩的時候，關東煮的湯同時也會灑出來落在地板上，許多人的腳印踩來踩去，地板變的又髒又油。

 

        而現場的顧客實在太多，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英山才發現這個問題，跑去制止那兩名小孩。

 

        或許是因為連日以來的壓力跟疲勞累積，英山在對那兩個小孩說話的時候，語氣稍微兇了一點。

 

        沒想到那兩個小孩被英山制止後竟然在關東煮旁邊直接哭了起來，連英山也覺得驚慌失措。

 

        這時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從隊伍裡走出來，來到英山面前直接賞了他一巴掌。

 

        那啪一聲的巴掌在店裡響起了巨大的回音，所有人都不敢作聲，就怕掃到颱風尾。

 

        「你對我小孩兇什麼！他們只是孩子耶！」婦人對著英山一陣痛罵，罵的內容大概是：「把地板擦乾淨不是你們的工作嗎？為什麼罵我孩子？你是大人耶！有沒有羞恥心？」

 

        英山可能還沒從剛剛那巴掌的震撼中回神，只是呆呆站在那邊讓婦人罵，並沒有回嘴。

 

        等到英山回過神來的時候，婦人已經帶著那兩個小孩離開店裡了，她應該是決定要去其他間店辦理了。

 

        颱風平息之後，靜香走到英山的身邊，想要叫英山去後面的休息室休息一下。

 

        不過英山的眼神一直緊盯著剛走出去的那名婦人，只見婦人把嬰兒放進一台轎車的兒童座椅裡，然後自己坐進了駕駛座，那一男一女的小孩也同時坐入了後座。

 

        「英山，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靜香開口詢問道，但英山像是完全聽不到靜香的聲音，而是緊緊盯著那台轎車，嘴巴裡唸唸有詞：「不行呀……糟糕……」

 

        靜香馬上就知道，英山口中的「糟糕」是指什麼了。

 

        而接下來的事情，幾乎是在三十秒內快速發生的。

 

        靜香只能記得她所看到的事物，並講述給我們聽。

 

        英山突然拔起腳步，往外面衝出去。

 

        至於那名婦女，她一上車後似乎就猛力踩足油門，整台車往前面的變電箱全速開去，距離雖短，速度也還沒加到很快，但若真撞上了，其撞擊的力道對車上的小孩一定會造成傷害。

 

        在車子失速的前一刻就已經起跑的英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擋在轎車與變電箱中間。

 

        車輛為了閃躲英山，整台車往旁邊拐去，但是車速並未放慢，直接撞上了分隔島，安全氣囊爆開，引擎蓋整個被彈飛，車頭更冒出陣陣白煙。

 

        英山跑到車邊，打開車門把後座的小孩拉出來，而駕駛座上的婦人則是自己打開車門，整個人咕咚跌出來倒在地上，這時店內有幾位顧客也跑出去幫忙照顧那兩個小孩或扶起婦人，而英山仍在試著把嬰兒抱出來。

 

        花費大概十秒的時間，英山終於把嬰兒從兒童座椅抱出來時，車頭開始起火了。

 

        那兩個小孩跟婦人在其他人的幫助下已經退開一段距離了，但英山人還在車子旁邊，火燒到了便利商店制服的右邊袖子上。

 

        「接著！」這是英山的右半邊身體被火勢吞沒前所喊的最後一句話，喊完之後，他把手上的嬰兒拋給了一名來幫忙的男性顧客。

 

        然後，像是有人把汽油倒進烈火中般，火勢突然轉大，一整條火龍突然竄出來，直襲英山的上半身。

 

        靜香的視線陷入一片混亂。

 

        接下來的事情，靜香的記憶並不是很清楚。

 

        似乎有一群人拿著水要幫英山滅火，但英山只是不停慘叫，沒多久救護車也趕來了，店長推著靜香要她一起去醫院，但靜香卻完全不記得在救護車上發生了什麼事……

 

        當英山被送入手術室，只剩靜香自己一個人坐在這邊的時候，她的意識才回復清晰，並把這件事情通知老熊。

 

        對靜香來說，回憶事情的細項可能是種殘忍，但她還是以清楚的口條把經過講述給我們聽，直到講完後，她的身體開始發抖，眼眶也快速泛紅。

 

        剛才獨自坐著等待時一直壓抑的情緒已經無法再被阻擋，那情緒一口氣湧上靜香的心頭，並不斷問著靜香：「為什麼發生在我身邊？」「英山會不會死掉？」等殘酷的問題。

 

        老熊趁靜香的眼淚還沒潰堤，趕緊拿出衛生紙交給靜香，並問：「妳要不要出去走一走？這裡我們來顧就好了。」

 

        「我在一樓有看到咖啡廳，不然妳去那邊坐一下，喝杯咖啡對妳可能會有幫助。」我也說。

 

        靜香拿衛生紙很快擦了一下眼角，輕輕說了聲「謝謝」後，低著頭快步往樓梯的方向走過去了。

 

        我看著手術室的門，抿緊了嘴唇，眉頭深鎖，幾乎是無意識地喃喃自語著：「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自己問自己。

 

        但事實已經很明顯了。

 

        當那位婦人打英山巴掌的時候，她就已經成為那女孩的攻擊目標，英山也知道。

 

        但跟那位婦人同行的，還有兩個還沒上小學的孩子，以及一個嬰兒。

 

        英山不想看到孩童因為他而受到傷害。

 

        所以他才在最後的時刻跑出去，擋在車子與變電箱中間，期盼著女孩能夠收手，避免這一次的傷害。

 

        女孩不想傷害英山，但是剎車已經來不及了，只能強硬轉彎，撞到分隔島上，車子出乎意料的起火，才會演變成這次的意外。

 

        「這整件事情原本不會發生的，」我坐到走廊邊的椅子上，整個人全身都無力了，「要是我們能再努力一點的話，或許能在某些環節上做出改變……」

 

        「現在說這些也來不及了，我們現在只能幫英山祈禱，希望他平安無事。」老熊說。平安無事這四個字對於此刻的英山來說，是距離非常遙遠的詞彙，嚴重的燒傷者就算能存活下來，要面對的人生也是有如地獄般殘酷。

 

        老熊準備繼續講下去時，他的手機響了，老熊拿出手機看了來電顯示一眼，便說：「我去外面講，風海你在這邊等可以吧？」

 

        「可以。」我點點頭，應該是詭誌那邊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吧，畢竟我跟老熊從出版社過來的時候非常匆忙，全部的人都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裡。

 

        老熊用快速的步伐從樓梯下樓，整條走廊只剩下我一個人坐著。

 

        在這一刻，沒有其他護理人員，沒有其他病患的家屬，完全沒有其他人。

 

        這個空間彷彿被隔離了一樣，幾乎聽不到醫院其他地方的聲音。

 

        我的耳邊只能聽到一陣微弱的哭聲，從走廊另一端的盡頭傳出。

 

        而這哭聲，我以前曾經聽過。

 

        我站起來，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在盡頭處，也有著一排供家屬乘坐的椅子，那個娃娃就獨自坐在那裡，發出傷心的哭泣聲。

 

        儘管娃娃表面上沒有用手掩面，眼睛也沒有流淚，但是從哭聲中我可以聽出來，此刻的她是最難過的人。

 

        我坐到她的身邊，並決定保持沉默，讓她先哭個夠。

 

        女孩又哭了一下後，哭聲開始變成斷斷續續的啜泣，並主動跟我說話：「我……我只是想保護他……」

 

        「嗯……」我淡淡回應。

 

        「我只是想讓他不會再被那些客人欺負了，我不知道會這樣……對不起……」女孩說話的方式，就好像受害者是我一樣。

 

        「妳的對不起應該要留給英山才對。」我要她把道歉留給對的人，並補上一句：「前提是他可以活著接受妳的道歉。」

 

        我這句話一說出來，女孩的哭聲又如洩洪般爆發出來，我剛才所說的話想必觸碰到她的痛點了，但這正是我說那句話的目的。

 

        我必須要讓她知道，她的方法錯了。

 

        「妳要明白，雖然英山今天的事是一場意外，但如果妳繼續用這種錯誤的方法保護他，只是拖延意外發生的日期而已。」

 

        「錯誤的方法？」女孩的聲音有點模糊，如果我能看到在娃娃內的她的臉孔，那張臉一定佈滿眼淚跟鼻涕。

 

        如果真實面對那張臉孔，我鐵定會心軟。

 

        但現在的我不能心軟，必須跟她說實話。

 

        「老實說，我一開始看到那些人被妳教訓的時候，我也蠻開心的，甚至覺得妳的出現對那間便利商店是好事……」我說：「但是，太刻意的保護反而會掠奪他人的人生，不管是一開始那幾個被撞斷腿的屁孩跟男人，或是現在的英山都一樣。」

 

        女孩的哭聲忽然停止了，她在思考我所說的話後，反問：「所以我不應該保護他嗎？」

 

        「並不是那個意思，而是妳的方法已經偏離平衡了，不管什麼工作，都會遇到一些鳥事，英山的職業所遇到的鳥事一定更多，但也是因為這些事情，才會讓一個人越來越有韌性而不被打倒。」或許這些句子聽起來就像是長輩整天掛在嘴上的話，但是我一定要說：「在人生所遇到的難題中，在工作中被客人責罵只是最低等級的事情，英山不可能一輩子在便利商店工作，他未來一定會換工作，只要夠認真，遲早有一天會站在以前那些看不起人的客人頭上。」

 

        我轉過頭，用輕柔的語氣對娃娃說：「以前遭遇過許多不幸的妳，對於這點應該也感同身受吧。」

 

        雖然還不知道女孩的真實身份，但她的人生想必也是一路坎坷。

 

        聽完我的話後，女孩原本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停止了，或許她終於想通了，用錯誤的方式一直跟在英山身邊，遲早會對他造成傷害，只可惜傷害已經發生，而我跟老熊沒能來得及阻止……

 

        我們兩人間陷入沉默，女孩可能在內心裡深痛的反省自己，而我則是看著樓梯口，好奇老熊到底跑去哪裡講電話了，怎麼還沒回來？

 

        這樣的沉默維持了好一段時間後，女孩終於開口了，她在經過反省跟思考後，終於做出了決定。

 

        「我要救英山。」她說。

 

        「妳有什麼方法可以救他？」

 

        「我可以代替他。」女孩的聲音變了，她的語氣不再帶著哭腔，而是建立在堅強跟覺悟之上，「等你下次看到英山，請你再把我的道歉轉達給他，並跟他說，我不會再出現了……」

 

        「妳跟英山到底是怎麼認識的？」我問完後，轉過頭去正要看她時，面前突然傳出了老熊的呼叫聲。

 

        「風海！」老熊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樓梯口出現，「你怎麼跑到這邊來了？」

 

        緊接著老熊抽了一下鼻子，皺著眉頭問：「這什麼味道？你跑來這裡燒東西？」

 

        我一時間聽不懂老熊在說什麼，但是當我轉頭看向旁邊的位置時，馬上就明白了。

 

        在旁邊的椅子上，娃娃已經不見了，她所遺留在座位上的，只剩下少許黑色的灰燼，以及物體燃燒後的焦味……

 

        或許，這就是她的決定吧，她要用另一個世界的方式來拯救英山。

 

        「這個……可能要晚點才有時間跟你解釋了。」我伸出手沾了一下那些灰燼，灰燼在我的觸碰之下崩解，就像風化一樣消逝在空氣裡。

 

        我想起老熊剛剛接到的電話，便問：「剛剛是誰打給你？你也離開太久了吧。」

 

        「是我朋友打來的。」老熊晃了晃手機，宣佈了我們期待已久的消息。

 

        「他們在同區域的另一棟廢墟找到那女孩的遺體了，目前正在確認身份。」

 

 

 

 

 

 

******

 

 

        接下來的幾天，英山的新聞在媒體上轟動了好一陣子。

 

        因為他的傷勢不但迅速康復，燒傷的皮膚部位也以驚人的速度生長回來，國內的許多醫生都認為這是奇蹟，在醫學上根本無法解釋。

 

        等英山的新聞稍微被媒體遺忘後，我跟老熊才決定去醫院探望英山。

 

        而這一天的訪客不只我們，當我們進入病房的時候，靜香正坐在病床旁邊跟英山聊天。

 

        看到我們到來，靜香馬上站起來，很明顯的刻意遠離英山，或許是不想讓我們發現她跟英山間的關係吧，在英山住院的這幾天，他們兩人有可能已經成為一對了。

 

        而英山看到我們後，則是調整了一下上半身，讓坐姿更挺一點後，對著我們說：「風海老師，熊總編，好久不見了，這次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就好了，而且我們這麼久才來，對你也蠻不好意思的。」老熊把禮盒放到桌上，並比出手勢示意請靜香坐下。

 

        靜香有點不好意思地坐回英山身邊，我跟老熊則一起坐在供家屬過夜睡覺的沙發床上，由老熊開始揭開今天的主題：「我跟風海會這麼久才來，是因為在等警方的消息。」

 

        英山跟靜香聽到老熊所說的話，兩人的反應各不相同，靜香的反應很明顯是完全聽不懂，英山則是整個人又坐的更往前了一點，想把我們所說的話聽清楚。

 

        我在旁邊補充：「警察找到那個女孩了，也確認她的身份了。」

 

        「真的嗎？」英山的聲音微微顫抖著，「那她……我認識她嗎？」

 

        「這點要由你來回答了。」老熊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這當然是透過特殊關係從警方那邊拿到手的。

 

        照片上的內容，是一個女孩子穿著國中制服，露出清純微笑的大頭照。

 

        老熊把照片交給英山，問：「你認得她嗎？」

 

        英山接過照片，凝神看了好一陣子後，緩緩地點了頭。

 

        我問：「她是便利商店的常客？」

 

        「算是吧……不過那是一兩年前的事了，她常常來店裡過夜，我記得她會一直趴在桌上睡覺，直到她家裡的人來把她帶回去，每次來帶她走的都是一些酗酒的無賴大叔，應該是很病態的家庭。」

 

        「當時的你有保護她，不讓她的家人帶她回去嗎？」我猜測道，因為這有可能就是女孩會喜歡上英山的原因。

 

        不過英山卻搖頭了，他回憶著：「沒有，畢竟那是他們家裡的事，我們不好插手，不過……她在過夜的時候，我常常會自費買一些店裡的飲料或熱食放在她的桌上，讓她醒來後有東西可以吃。」

 

        英山回憶完後，抬起頭來問我們：「這算是原因嗎？」

 

        我跟老熊都認同這一點。

 

        「光是這點就足夠了，對翹家的國中生來說，沒有比熱食更溫暖的東西了，所以她才選擇回來保護你。」

 

        「在當時的她眼裡，你已經算是英雄了。」

 

        這時，英山好像突然想起什麼細節，又低頭看了那張照片好幾秒，如大夢初醒般驚呼：「啊！我前幾天好像也有看過她。」

 

        「看過她？在哪裡？」

 

        「就在這間病房裡面，我不太確定那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英山說：「那是深夜了，她就坐在我的床邊，她的臉跟身體上都是燒傷的痕跡，有點嚇人，但是她的臉孔輪廓就跟照片上一模一樣，絕不會錯。」

 

        「她有說什麼嗎？」

 

        「好像是來跟我告別的，有跟我說對不起……還有她以後不會再出現了。」英山反覆看著我跟老熊，渴望得到一個解釋：「你們知道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嗎？」

 

        「事實上，我們知道。」

 

        直到現在，大眾仍認為英山的傷勢之所以能痊癒是一個奇蹟。

 

        只有我跟老熊知道這並不是所謂的奇蹟，而是那女孩犧牲自己灰飛煙滅，把燒到英山身上的火轉移到自己身上後的代價。

 

        那女孩自願代替他承受了那些火焰的燃燒，如果不把這件事告訴英山，那就太對不起那女孩了。

 

        不過解釋的過程，想必會十分沉重。

 

        「我來說吧。」老熊主動承擔這個責任，開始跟英山解釋經過。

 

        而我則趁這個時候走出了病房，走向盡頭的座位區，找到位置獨自坐了下來。

 

        雖然是不同樓層，但走廊上的環境就跟那天一樣，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

 

        我看著虛無的走廊發呆，過一段時間後，老熊也從病房裡走出來了，他已經完成了任務。

 

        病房內傳來了哭聲。

 

        我分辨不出這是誰的哭聲。

 

        但那哭聲的痛就像是要直接刺進別人的靈魂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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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阿攤。

 

暗黑便利店的故事到這邊算正式結束了，感謝大家這五個禮拜的陪伴。

 

因為寫到一半時發生了499之亂，就順便把這件事加入情節之中了。

 

而這篇故事一開始就是設定要獻給所有從事服務業的朋友，感謝你們的服務，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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