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在我大學時期，大概一個禮拜一次吧，我跟朋友會到學校附近的迴轉壽司吃飯，雖然口感比不上正統的日式料理店，但我們都吃得很開心，還會比誰的盤子疊的比較高。

直到發生這件事情，讓我從此不再去吃迴轉壽司了。

那是個很普通的中午用餐時間，我們提早訂了四人座的包廂位置，跟往常一樣大肆搜刮轉盤上的各式壽司。

當我們桌上的盤子越疊越高時，轉盤上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盤子。

一般來說，轉盤上的壽司都會用透明塑膠罩蓋著，一來可以保持衛生，二來可以讓顧客看到那是什麼壽司。

但那盤壽司竟是全黑的，不只盤子本身，連蓋子也是黑的，完全看不到裡面裝了什麼。

「這是什麼啊？隱藏菜單嗎？」友人F很快把黑色的盤子拿起來放到自己桌上。

F是我們這群人中膽子最大、也是最會搞怪的人，我們學校有一個「誰生日就要被丟進水池」的傳統，F總是抱著壽星一起下水，每次都玩得比壽星還瘋。

「應該不是隱藏菜單吧，沒看到有宣傳耶。」我抬起頭來查看店裡，如果有類似的活動，座位跟牆壁上應該會有貼宣傳海報才對。

「管他是什麼，既然放在上面，應該就代表可以吃吧！」

我們其他人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F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黑色的蓋子掀開來，那蓋子原來是一個黑色的小碗。

「哇，這是什麼啊？」

「靠！好噁，這是新推出的口味嗎？」

擺在盤子上的，是一顆跟彈珠差不多大的生眼球。

那明顯是某種魚類的眼珠子，盤子上沒有任何配料，只有那顆眼球赤裸裸地盯著我們看。

我們其他人都被這顆魚眼嚇了一跳，只有F興致高昂地說：「啊哈，我知道這是什麼活動了，難怪店裡沒有宣傳！」

「蛤？」我們都聽不懂F在說什麼。

「這不是很明顯嗎？就是神祕的挑戰活動啊！」F說：「店長一定躲在某處看著，只要有勇敢的顧客吞下這顆眼球，他就會帶店員出來慶祝我挑戰成功，說不定還會有獎金呢！」

「欸……你是不是日本的綜藝節目看太多了？」

「到底是不是這樣，吃了就知道啦！」F用筷子把魚眼從盤子上挾起來，看來他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把它吞下去了，只要有機會可以搞怪出風頭，他是一定不會放過的，講白點就是頭腦簡單啦。

在我們其他人的注視之下，F把魚眼放到裝芥末跟醬油的碟子裡，沾了將近三十秒後才拿出來吞進嘴裡，F明顯想用芥末蓋過生魚眼本身的味道，看來他還是會怕的。

F用複雜的表情咀嚼著，他的表情越來越難看，我擔心地問：「喂……不要緊吧？你看起來快吐了耶。」

F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眼淚也飆了出來，看來他剛才真的沾太多芥末了。

「有點嗆，不過還不錯吃啦，咳咳……」看到F如此故作堅強，我們也不好意思吐槽他了。

不過F期待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店長沒有從暗處出來恭喜F挑戰成功，他只好連喝好幾杯熱茶來把口中的味道沖掉。

          結帳時，來幫我們算盤子的是店裡的資深幹部，我們每次來店裡都會遇到他。

          算到裝魚眼的黑色盤子時，他疑惑地說：「咦？這不是我們店裡用的盤子啊……」

          我們把那盤生魚眼的事情告訴他，他馬上對F投以驚訝的眼神：「然後你就把那顆東西吞下去了？」

          「對啊，我以為那是你們店的隱藏菜單，還是挑戰活動什麼的……」F抓著頭說。

          「太扯了，哪有人用生魚眼做壽司的啦！」店員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不然那盤魚眼是怎麼回事？」

          「這……」店員看了一眼運轉中的迴轉軌道，皺起眉頭說：「我不是很想承認，但很有可能是其他客人在惡作劇，有人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放到了轉盤上。」

          聽到這番話，F的表情馬上變得鐵青，原來那顆眼球是其他客人擅自放上去的嗎？到底是誰這麼無聊……不，說到底，大膽吞下眼球的F可能還更無聊一點吧。

          之前就聽說有人會在迴轉壽司店裡搗亂，例如把壽司拿下來舔幾下再放回去之類的，沒想到我們竟然也會遇到這種事。

          最後那盤魚眼並沒有算錢，店長也跟我們承諾說之後會多加注意，不會再讓這樣的情況發生，畢竟誰知道其他人亂放上去的東西有被動過什麼手腳呢？

          我們離開店裡的時候，大家都以為身體強壯的F頂多拉個肚子就沒事了，但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如此悲慘的結局……

******

          隔天，F沒有來學校，聯絡上他的家人後，才知道F昨晚開始就全身發高燒，全身皮膚也起了疹子，所以請假去看醫生。

          本來以為F很快就會康復，沒想到他的症狀越來越嚴重，遍佈全身的疹子開始紅腫、並從皮膚上凸出來變成密密麻麻的圓形顆粒。

          醫生開了許多藥給F，但一點效果也沒有，當F的家人問我們，F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時，我們都想到了那顆來路不明的魚眼。

          或許只要知道F吞下的到底是什麼，就有辦法能救F，我們因此回到迴轉壽司店，詢問店長是否可以調閱監視器，查出究竟是誰把那顆魚眼放上轉盤的。

          「啊，其實……」店長說他也無法原諒在轉盤上亂放東西的人，所以我們當天離開店裡後，他馬上調出監視器畫面，並向警方完成報案了。

          「只不過，就連我也不知道監視器拍到的東西究竟是什麼……這很難解釋，你們自己看吧。」

          店長帶我們到辦公室，將備份的監視器影片播放給我們看。

          畫面上是整排的包廂座位，監視器的角度把每個包廂都拍得很清楚。

          「你們看這裡。」

店長指著轉盤最前方的包廂，裡面坐著一名身形矮小的中年女子，她桌上只吃了兩三盤壽司，另外還放著一個用黑布包起的包裹。

          女子的樣貌跟穿著都很平凡，看起來就像菜市場中隨處可見的中年婦女，她頻繁將頭探出包廂，像是在觀察店員有沒有在附近，因為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絕不能被別人看到的。

          終於，女子在確定附近沒有人後，將桌上的包裹打開來了。

          我的頭腦一時無法分辨包裹內到底裝了什麼，因為那東西的形狀看起來雖然像一條魚，但它的模樣已經脫離了我們對魚的印象。

          那是一條跟人類前臂同樣大小的魚，但它的表面沒有光滑的魚皮及魚鱗，而是無數顆的眼球。

          那些眼球像是被鑲在魚身上的孔洞之中，但有部分的孔洞是空的，裡面的眼球似乎已被拔出。

          女子用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將魚身上的其中一顆眼球夾出來，放到自己帶來的盤子上並用黑色小碗蓋住，她接著又轉頭看了一下周圍，確保店員不在附近後，她才把盤子放到轉盤上。

          黑色的盤子沿著轉盤不斷前進，來到了我們的包廂旁邊。

          女子在整個過程中伸長脖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盤子的去向，直到F把盤子拿起來，她才滿意地點頭，並露出陰謀得逞般的詭異微笑。

把那條可怕的魚重新包裹好後，女子站起來前往櫃台結帳，消失在畫面中。

          影片播放結束後，店長說：「她擅自把自己的東西放上去，這種行為已經算是犯罪了，我有請警方幫忙追查這名女子的身分，但暫時還沒有消息……」

          如果能抓到這名女子，就能知道F到底吃了什麼，F就有機會得救。

          但直到現在，警方仍然沒有那名女子的消息。

          大學畢業後，我們沒有再見過F，只有從F的家人那邊輾轉聽到他的消息。

          F的病況越來越嚴重，他的身體從脖子以下都長出了密密麻麻的紅腫圓形顆粒。

F甚至出現了幻覺，在他眼中，身上的那些顆粒全都變成了眼球，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瞪他，要是沒有人在旁照顧，他就會拿起剪刀或鉛筆，用力把身上的顆粒一一戳破……

我們曾經想去探視F，但F的家人婉拒了我們探視的要求，因為他們實在不忍心讓我們看到F現在悽慘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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