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路邊攤有鬧鬼

          上個月我去教召了。

          為了配合新制，我們教召部隊沒有住進營舍，而是進駐到一間廢棄國小，一住就是十四天。

          我們在空教室裡搭起簡易的個人帳，三十多個人擠在一起睡覺，睡起來雖然不舒服，但還是比在外面野營好多了，至少不用擔心下雨的問題。

          教召第一天，部隊在操場上集合後，我班上的班兵L看著校園環境，感嘆地說：「好懷念喔！我就是從這間國小畢業的，沒想到還可以回來！」

          「真的假的？那這裡有沒有什麼鬼故事？」

          「靠，不要講，我晚上會睡不著啦！」

          「說到鬼故事，我以前在部隊的時候……」

          軍中鬼故事永遠是男人間不衰的題材，不管活了多久，怕鬼的人還是會怕鬼，大家開始講起自己聽過或遇過的軍中鬼故事，有幾個特別怕鬼的人還捂住耳朵不敢聽，這反而讓大家越聊越起勁了。

          班兵L也愉快地加入話題，不過他一直沒有回答一開始的問題，那就是這間國小究竟有沒有鬼故事存在……

******

          國小裡雖然有廁所，但因為荒廢太久了，根本不能使用，我們只能使用外面運進來的流動廁所，洗澡也必須仰賴國軍的野外沐浴機。

          進來教召的人因為已經習慣外面舒適的生活，突然轉換到這種惡劣的環境，大家都會忍耐一段時間再去解放大號，我也不例外。

          第三天半夜，我的身體終於向我發出抗議訊號，劇烈的腹痛讓我從夢中醒來，我知道解放的時候到了。

          我拿起衛生紙跟手電筒從個人帳爬出來，其他人都躺在各自的帳篷裡發出如雷的鼾聲，睡到第三天，大家的身體都習慣了，加上白天精實的操課，現在每個人幾乎都是躺下去就睡著了。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教室，朝著校園角落的流動廁所走去。

          前幾間廁所因為被頻繁使用，已經髒到一開門就會被臭暈的地步，因此我選擇多走一段路繞到後面，希望後面幾間廁所還是乾淨的。

          在我沿著流動廁所往後走的時候，突然的，我感覺到旁邊傳來詭異的視線感，我迅速拿起手電筒一照，發現原來是校園遊樂區裡的一對銅像。

          白天操課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那對銅像了，那是由一對小男孩跟小女孩組成的銅像，他們身上穿著小學制服，彼此牽著手，然後朝前方舉起手臂。

          製作這對銅像的人可能是想營造出小孩子開心玩樂的氣氛吧，但男孩跟女孩銅像臉上的卻不是普通的笑容，而是猙獰的、扭曲到脫離現實，彷如怪物般的可怕笑臉，他們的眼睛則像外星人一樣，直接在臉上凸出兩顆明顯的球體，怎麼看都很可怕。

          更奇怪的是他們的手指，他們的動作看起來像是要一起用食指指著校園，但他們的食指卻都不見了，看起來像是被鋸斷似的。

          終於來到最後幾間流動廁所了，我打開最後一間的門一看，心裡鬆了口氣，雖然有點髒，但還是可以接受的。

          就在我準備進去解放的時候，我的背部又感受到了那道詭異的視線感。

          轉身一看，我發現那對小男孩跟小女孩的銅像就面對著我，他們舉起來的手臂也正對著我的方向。

          好像有點不太對，他們本來面對的方向是這一邊嗎？為什麼我覺得他們的視線跟動作好像是在跟著我一起移動呢……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而下一秒發生的事更超乎我的想像，害我差點直接拉在褲子上。

          那對牽著手的男孩女孩銅像突然在黑暗中朝我急速走來，他們的肢體擺動就跟機械人一樣，關節處還不斷發出「嘎吱嘎吱」的可怕聲響，他們的腳步快到不可思議，我不過愣了一秒鐘，他們兩個就已經走到我前方幾公尺的位置了。

          我最後即時做出的反應，就是馬上躲到流動廁所裡，並把門關上鎖起來。

          顧不得廁所裡的臭味，我深呼吸想要平緩情緒，但我的心跳聲仍大到在廁所裡能聽到回音。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的腦袋仍無法理解剛才看到的畫面。

          廁所門外寂靜無聲，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但我無法這樣就放心，我小心翼翼打開門鎖，並推開一條門縫，偷偷往外看。

          門縫外面，我直接跟四顆凸出的眼睛對上了眼，小男孩跟小女孩歪著頭疊在一起，四顆眼睛排成一直線，正朝著廁所裡看。

          碰的一聲，門關起來了，但不是我關的，而是從外面被大力關上的。

          「嘻嘻嘻嘻……」「嘿嘿嘿嘿……」

          廁所外傳來男孩跟女孩的嘻笑聲，整間流動廁所同時開始晃動，像遇到大地震一樣，差一點就要完全倒下去了。

          這時我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直接扯開喉嚨大喊：「救命啊！廁所要倒啦！」

          直到門被撞開的那一刻，廁所外的嘻笑聲一刻也沒停止過。

          撞開門的是拿著手電筒的安全士官跟其他幹部，他們聽到我的求救聲後以最快的速度跑過來了。

          我嚇到整個人緊抱著馬桶，幹部們不明所以地看著嚇壞的我，彼此面面相覷。

          我把發生的事情告訴幹部後，幹部卻說他們跑過來的時候，廁所外根本沒有人，那對小孩的銅像一直站在原地。

          不過當兵不能鐵齒，幹部們還是決定把最後一間廁所用膠帶封起來，並貼上「故障不開放」的字條。

          我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遇到鬼，那對銅像一定有問題，於是我隔天偷偷跑去問班兵L，他以前讀這間學校的時候，有沒有聽過跟那對銅像有關的傳聞？

          聽完我昨晚的可怕經歷後，班兵L也決定不隱瞞了，他直接跟我說，原來銅像的食指會被鋸斷是有原因的。

          那對小男孩跟小女孩的銅像就像有生命似的，他們的食指經常會指向不同的地方，而他們指到哪裡，那裡就會出事。

          指向高樓層的教室，那裡就會有學生墜樓受傷，指著盪鞦韆，就會有學生摔下來受傷，類似的鬼故事越傳越可怕，甚至出現了銅像只要指到某個班級，那個班級就會全班死光光的版本。

          就跟病毒一樣，進化後的版本總是更具傳染力，為了不讓鬼故事繼續擴散下去，學校只好把銅像的食指鋸斷，這才中斷了鬼故事的傳染鏈。

          「不過這些我都沒有親眼看過，都只是我聽到的而已喔。」班兵L最後如此說道。

          對單純聽的人來說，鬼故事終究只是故事，但我昨天晚上確實看到了那對銅像朝我衝刺而來，還聽到了他們的笑聲……

          結果，到教召結束時，有一半以上的流動廁所都被貼上了故障的封條。

          雖然幹部沒有明講，但有遇到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或許是這間學校荒廢太久，那對銅像無聊到受不了，才會跑來捉弄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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