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知道是哪個研究單位曾經做過一項調查,哪種聲音最讓人不能忍受?

    據說嬰兒的嚎哭聲得到第一名,比用指甲刮黑板的聲音更讓人難以忍受,或許這種感覺因人而異。

    但不得不承認,在某些環境下聽到小孩的哭聲的確會讓人感到心煩意亂。

    比如說,擁擠的電車上。

    「吵死了!」坐在我身邊的中年男人一聲啐唸,眼神惡狠狠地瞪著聲音的來源處。

    現在是下班的高峰時間,車廂內擠了不少人,而大家的動作不約而同的呈現一種一致性。每個人的眼睛都瞪著那對母女,甚至有人直接用手摀住了耳朵。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母親,手邊牽著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女孩,而小女孩正抓著母親的大腿,不斷哭喊著。

    而那位母親好像沒發現到車內其他乘客的眼神,她一手抓住拉環,一手摸在女孩的頭上,垂著頭,眼睛盯著地板看,垂下的長髮遮住了臉龐。

    「該不會站著睡著了吧?」我旁邊的一個男學生說。

    車上也擠了不少跟我同校的學生,他們露出不滿的表情相互竊竊私語。

    小女孩用力抓著母親的大腿,用力敲打著哭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啦!我要回家!」

    內容幾乎都是吵著說要回家,但那位母親對女兒的胡鬧顯得不理不睬。

    「喂!那位太太!」坐我旁邊的中年男人終於幫全車的乘客開口了:「妳管一下小孩吧!這樣子吵到大家了啊,大家的耳朵都很不舒服。」

    女人彷彿沒聽到似,仍舊垂著頭,半點反應也沒有。

    「王八蛋,沒聽到嗎?」男人加大了音量:「管一下小孩吧!她吵到大家了啊!」

    這次女人聽到了,她緩緩抬起頭望向這邊,我也看到了她的臉龐,出乎意料的年輕……可能只有三十歲,甚至只有二十七、八。

    但女人沒有說任何話,她只是用一種黯淡、似乎混淆了某種絕望跟死亡的不舒服眼神盯著男人。

    「哇!」被女人這樣盯著看,中年男人忍不住叫了一聲,但隨即反擊:「喂!妳那眼神是什麼意思!我說妳的小孩吶,管一下吧!」

    「先生,好了,不要這樣啦。」坐在他的旁邊,我也忍不住加入了:「小姐,不然我的位置讓妳的小孩坐吧,沒關係的。」

    我站起來,身子往旁邊讓去,但那女人似乎沒有要過來坐的意思,只是繼續盯著中年男人看,我甚至懷疑她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突然我察覺到,女孩的哭聲停了,她雖然仍抱在母親的大腿上,但她已經閉上了嘴巴,還含著淚珠的眼珠正看著我。

    比起母親讓人不舒服的眼神,女孩的眼神就清澈的多,像是一塘清澈的湖泊,但在平靜的湖面下,好像還藏了什麼邪惡的東西。

    這是女孩的眼神給我的第一個感覺。

    不對勁,這女孩跟女人,一定有什麼問題。

    我的座位已經讓出來了,但女人卻沒有要過來讓小孩坐的意思,這讓我感到一陣尷尬。因為小孩的哭聲停了,其他乘客已經不再理會這邊,低頭玩手機的繼續玩手機,聽音樂的聽音樂,裝睡的裝睡……

    我正在猶豫還要說什麼時,小女孩說話了:「哥哥,你可以帶我回家嗎?」

    「啊?」我看了一下女人,她已經恢復垂下頭的動作,臉龐再度消失於髮絲下。而原本坐在我旁邊的中年男人,只是帶著滿臉不高興翻著雜誌。

    我回答:「不行喔,妳要跟妳媽媽走。」

    「她已經不是我媽媽了。」

    一個四歲小女孩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更不可思議的,現場好像只有我聽到這句話,其他乘客的耳膜仿佛被隔絕了般,不再理會這裡的一舉一動。

    驚愕之餘,列車已經到站了。

    該下車了,我走到車門處,並一邊回頭看著女孩。

    她也一直盯著我,那宛如碧綠湖面般的眼神,在下面到底藏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車門打開,我跨下腳步下車,然後回了最後一次頭。

    幾個上車的年輕學生擠上車門,其中有人高呼:「耶!有座位耶!」

    然後其中一個學生坐到了我剛剛讓出的位置上,而女人仍低頭看著地板,像是被其他乘客排擠般格格不入。而那個女孩子仍在看著我,她的眼神讓我無法動彈。

    一直到列車再度發動,完全離站後,我才抬起腳步離開車站。

    那對母女到底是怎麼回事?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這件事在明天有了解答。


    報紙上登了母女的照片,母親帶著女兒自殺了。

    監視器上的畫面拍到,這對母女下車後,一直留在車站裡,等待下一班車的到來,而列車將進站之際,母親突然抱起女兒,往軌道上面一躍而下。

    那個車站,是在我下車後的下一個車站,也就是說,如果我晚一個車站再下車的話,也許可以阻止她們。

    不對,或許我可以更早的阻止她們。那個小女孩,已經透漏了那麼多線索給我不是嗎?

    不,不只我,她是透漏給車廂上的每個乘客。

    她知道她母親將帶著她前往一條不歸路,她所講的每句話,還有她的眼神,都在暗示其他乘客啊。

    我看著印在報紙上的監視器畫面,內心激動的無法自我。

    

    那天也在車廂上的其他乘客,雖然彼此間不認識,但我每天都是坐那幾班車上下學,對那些臉孔也多少有印象,其中更有很多同校的學生。

    但事後,在我搭電車上下學的路上,我沒有再看見那些臉孔。

    他們可能是選擇了躲避吧,或許他們只要一看到電車,就會想起那對母女,那個總是低著頭散發詭異氣息的母親,還有一開始不斷哭喊,但其實是在發出求救信號的女兒。

    而他們這些人什麼也沒有做,僅管我也是這樣。

    讓座位不能代表什麼,我沒有救到那個女孩,座位也被其他人坐走了。

    真沒用。

    但我決定繼續坐電車通勤,因為有一就有二。

    或許還會有第二個像這對母女的人出現,而到時我就不會選擇什麼都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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